車裡人也不少，有手持扁擔扁擔的老農，有抱著孩子的年輕夫妻，也有拿著書斯斯文文帶著眼鏡的文化人。
“到哪裡去？”售票員問。
“進城。”
“七分錢。”
還挺便宜，想她當初從鄉下去縣城火車站趕車，因為鎮上沒有班車的緣故，坐的是老鄉的驢車，車費是公交車的好幾倍呢。
蘇昭昭給了車費，看到最後麵還有一個位子，從背簍中間擠進去，走到位子坐下。
她上車後，過了一分鐘又上了一個人，看穿著打扮，應該也是軍屬。
又等了一會鐘，車子啟動。
前行途中，車上行一段路便會有人上車下車，中間還經過了一個鎮子，等到城裡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
蘇昭昭被車晃悠得差點睡著，車子在一個小車站停了下來，大家都下了車，如果要去城裡其他地方，還得另外去坐城裡的公交車。
認真的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踏上海城這片土地，畢竟上次在車站口就被小方同誌接走了，算不上來過。
問好下午發車的時間，蘇昭昭出了車站，在路邊攔了一位穿著布拉吉的年輕女同誌問路，“同誌你好，請問去百貨商場怎麼去呀？”
“前麵有個站台，你去那裡坐三路車。”
女同誌燙著頭發，穿著小皮鞋，說完後挎著小皮包‘噔噔噔’的走了。
蘇昭昭盯著她的背影欣賞了兩眼。
大城市生活的人和鄉下差彆真的挺大呀。
家屬安置區已經算很不錯了，她都沒見到過像這樣打扮的，更彆提老家鄉下那個小地方了。
兩分鐘後，蘇昭昭坐上了三路車，票價三分。
車上沒有印途經站的站台名，但每到一個站售票員便要喊幾聲，問兩遍有沒有人下車，倒是不用怕坐過站。
坐了大概二十分鐘，百貨商場到了。
蘇昭昭下了車。
她不急著進商場，現在最重要的是填飽她的肚子。
目光掃視了一圈兒，在商場對麵看到了一家正開著門營業的國營飯店。
蘇昭昭進了店。
現在可沒有歡迎光臨這一套，進去後也沒人招呼，得自己去櫃台點餐。
店裡稀稀拉拉的坐著幾桌客人，大多都是幾人一桌，點炒菜的沒幾個，更多的是吃麵或者吃餃子的。
櫃台後麵的黑板上寫著今日供應。
“吃什麼？”負責收錢點餐的是一位大概二十來歲的女同誌，蘇昭昭過去的時候她頭都沒抬一下，直接問她吃啥。
“麻煩來一個紅燒肉，一個油渣炒白菜，一碗米飯。”
女同誌這下抬頭了，“你一個人？”
“對呀。”
聽到蘇昭昭的回答後，服務員撇了撇嘴巴，然後把她點的菜寫到單子上，寫好後扯下一張拍在櫃台上，然後不說話了。
蘇昭昭：“……”幾個意思？
見她不動，服務員眉頭一皺，“給錢給糧票啊！你不會是不知道吃飯要錢要票吧？”
蘇昭昭飯還沒吃，就招了一肚子的氣，這什麼態度啊！
她是來吃飯，又不是來借錢。
知道年代文裡國營飯店裡的服務員態度差，真沒想到能差成這樣！
說話跟訓孫子一樣。
“多少票？”蘇昭昭忍了，低頭掏錢。
“三兩糧票，六毛一分錢，自己拿著這個票去窗口等。”說完後還嘟嚷，“黑板上寫著呢，自己不知道算呀？連賬都不知道算下什麼館子啊，一看就是鄉下人……”
黑板上寫著菜錢，沒寫糧票，問一問還不行了？態度奇差！
蘇昭昭不忍了，一掌拍櫃台上！
“你這個同誌怎麼回事！你這是什麼態度！門口寫著為老百姓服務，你就是用這個態度來服務的？什麼都要我自己看，要你是乾嘛的？”
“什麼叫一看就是鄉下人？你這麼看不起鄉下人？吃什麼糧食吃什麼菜？應該張著嘴喝西北風，你彆忘了你吃到肚子裡的每一粒糧食都是你嘴裡的鄉下人辛苦種出來的！鄉下人沒招你惹你！”
“你在這兒到底是乾什麼的？如果是工作，那你對得起你的這份工作嗎？對得起國營飯店的招牌嗎？”
蘇昭昭橫眉冷懟，“你要是看不起咱們這些來吃飯的人，看不起這份工作，你可以不乾！咱們海城多的是優秀的同誌來乾這份工作！我相信他們會比你乾得更好！”
“你們領導呢？他在哪裡？我一定要當著他的麵投訴你！好好的提提建議，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適合這份工作！”
服務員被她劈裡啪啦的一頓輸出給嚇愣了，上了一年多的班，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以前不管她的態度怎麼樣，從來沒人敢指著她的鼻子罵，就算他們有意見，她也不在意，有意見也得憋著，有本事他們彆來國營飯店吃飯。
沒想到今天遇到個潑婦，她竟然還要找領導投訴她。
“你、你，誰看不起這份工作了？你不要胡說八道！你又不是領導乾部，你憑啥不讓我乾？”服務員氣勢明顯不足。
在飯店裡吃飯的其他人大多抱著碗看熱鬨，隻有少數幾個跟著起哄。
“早該罵一罵，不就是一個服務員嗎？牛氣啥呀？”
“就是，要不是這裡的師傅手藝好，我才不來呢！”
“你們不知道，原本這裡的生意是很好的，我們單位裡的人發了工資都喜歡過來打個牙祭，自從換了個服務員，好些人都不願意來了，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難怪……”
蘇昭昭把這些話聽到耳朵裡，冷哼一聲，“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覺得你不合適，我就不信，你們領導還敢違背群眾意願，讓你繼續當這個服務員。”
“沒錯！等你們領導來了，我也得好好的和他說說。”
“我也要說一說，態度太差了。”
顧客們你一句我一句，怨念不小。
服務員這才嚇著了，她也不道歉，就是死犟的坐在櫃台後麵，最後直接往櫃台上一趴。
蘇昭昭：“……”
裡麵做菜的師傅聽到動靜跑了出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消消氣，彆跟她計較，她就是性子急，沒壞心。”
又笑著問蘇昭昭，“你點好菜了吧，我這就去給你做，你稍等，馬上就好。”
師傅態度很好，臉上笑嗬嗬的，拿起櫃台上的單子看了看，讓蘇昭昭先坐，做好了給她端出來。
蘇昭昭把錢和票放櫃台上，也沒繼續扯著不放，提什麼找領導的話，出口氣嚇一嚇就行了，要不是這服務員實在過分，她才懶得費唇舌和她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