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戰爭停歇後,顧家四口跟陳雲墨在二樓書房開了個家庭會議。
顧如意用冰袋捂著臉,眼眶還紅腫著,時不時抽泣一聲。
顧柏川幾次過來道歉,哄著說想看看她的臉,都被她生氣地扭開了。
陳雲墨心疼未婚妻,但想著顧家的決議,他又忍不住憐憫顧傾城,“顧叔,你們真打算把傾城趕出門嗎?她現在正發病,怕是沒多少時日了,趕出去後孤苦伶仃的……”
“陳雲墨,你還說你不愛她了,你這麼心疼她,那你去陪她好了!”顧如意抬眸一聲吼,越發傷心憤怒。
“如意,我隻是可憐她而已。”
顧庭安看向準女婿,臉色嚴肅:“雲墨,如意說得沒錯,你應該避嫌。都知道你跟傾城好過,現在你這模棱兩可的態度,不怪如意多想。”
“……”陳雲墨壓著唇角,不吭聲了。
顧柏川也氣憤,冷冷地說:“反正君君放話了,傾城還在家裡的話,她就要跟我分手。”
梁景容一臉為難,沉默片刻後道:“明天,明天就讓她搬出去,反正房子也找好了。”
“嗯,隻能這樣了。”顧家其它人全都點頭。
顧如意捂著冰袋,臉色涼薄,可眸底……卻劃過一抹勝利者的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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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顧傾城又起床去晨跑了。
那個“全員股神”的qq群,一大早就有人聊天。
原來是昨夜美股大跌,幾人都在討論國內股市今天的走向。
有人說要減倉,有人說要調倉,還有人說跌了就加倉。
一一:李夫人呢?她這次回來後也不怎麼活躍,是不是身體還沒恢複?
餘教練:李夫人,求支招。
洲洲:估計太早了都還沒起床。
顧傾城跑了一會兒就喘,聽qq不停地提示有消息,她索性慢下來查看信息。
李夫人:昨天大漲後,我就減倉了。
一一:這麼說,今天要跌?
洲洲:那我等會兒開盤就賣!
白衣男神:我不動,行情應該還沒結束。
一一:白衣也起這麼早。
白衣男神:剛下夜班。
餘教練:醫生真辛苦[抱拳]。
顧傾城盯著手機屏幕,臉色有些複雜。
普通醫生確實很辛苦。
不像某些有錢人,憑著家族權勢就能坐收漁翁之利,名利雙收。
李夫人:白衣男神,看在你為人民救死扶傷的份上,友情提示:減倉,這一波震蕩短期不會結束,及時止損。
此時,正離開醫院坐到自己車上的陸君堯,看著這話唇角輕勾,明顯不讚同。
白衣男神:我近期認真研究過,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李夫人:孺子不可教也。
一一:白衣你還是聽李夫人的吧,你倆打賭,你十回九輸,彆跟銀子過不去,都是辛苦賺來的血汗錢。
陸君堯看完這話,嘴角笑弧越發不屑,而後把手機扔在副駕駛上,開車回家。
陸家最不缺的就是錢吧。
暫且不說他在家族集團中的股份收益,單說他是兩家頂級私立醫院的大股東,一個月就能輕鬆入賬幾個小目標。
至於他都這麼有錢了,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地當醫生?
大概是為了讓平靜無聊的人生,多一點挑戰和成就感吧。
否則,每天看著賬戶上冰冷躺著的百把億,人生該多麼枯燥乏味。
陸君堯沒在群裡回複,大家又各自趕著上班,那個群很快安靜了。
顧傾城見太陽越來越大,收起手機慢慢往回跑。
剛進家門,一眼看到庭院裡扔著的東西,她便察覺到氣氛不對。
走進了一看,全都是自己的物品,被當垃圾一樣扔出來了。
連帶著她這幾天睡過的被褥,都沒能幸免。
顧傾城不意外——看來要被掃地出門了。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蹲下身把東西撿起,一股腦抱起來,往客廳走。
“你站住!”顧家所有人都沒出門,就在客廳等著她,見她要進來,顧庭安一聲嗬斥。
顧傾城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徑直朝保姆間走去。
“傾城,你耳朵聾了!”梁景容站起身,但也隻敢大呼小叫。
沒人敢上前。
顧傾城諷刺地說:“等我先把東西放回去,再來聽訓可以嗎?”
結果,保姆間的門被鎖了,推不開。
她回頭,看向客廳裡的家人,“開門。”
顧柏川壓著脾氣說:“傾城,我們在外麵給你租了房子,又大又寬敞,你搬出去吧。”
顧傾城反問:“為什麼?這不是我的家嗎?你跟妹妹都在這裡住著,憑什麼我要搬出去?”
顧如意冷哼了聲,翻了個白眼,“你說為什麼?你得了艾滋病,渾身皮膚都要潰爛了,那麼臟住在家裡,是想我們全軍覆沒嗎?”
顧傾城皺了皺眉,二話沒說,抱著被子就往樓梯那裡走。
顧家人嚇得不輕,全都起身:“你要乾什麼!”
顧傾城頭也不回:“既然保姆間不讓我住了,那我就住回以前的臥室。”
“媽!你看看她!”顧如意急得跺腳,“不能讓她去我房間!”
梁景容連忙上前,“傾城你站住!”
顧傾城充耳不聞。
“柏川你上去把她拽下來!”顧庭安命令兒子。
可顧柏川脖子一梗,“為什麼是我去?您怎麼不去?”
“你——”
眼看著顧傾城快上到二樓了,梁景容被逼急了隻好妥協:“趙嬸,快把保姆間打開!”
話落,她又抬頭看向已經上了二樓的大女兒,“傾城,你下來,還是原來的房間。”
“媽!”顧柏川抗議不滿,“不是說好了今天趕她出去嗎?怎麼又……”
顧柏川話沒說完,梁景容回頭連連對他做眼色。
那意思顯然是:先把人弄下來再說。
顧柏川隻好壓著脾氣,憤憤地坐下。
顧傾城站在二樓,淡淡地道:“我沒力氣了,你們上來幫我把東西搬下去,不然我就住二樓臥室。”
顧如意恨得牙齒癢癢,“你做夢吧!”
顧傾城笑了笑,索性席地而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如意,是你攛掇爸媽急著將我趕出去的吧?”
顧傾城看著妹妹,決定趁所有人都在,好好聊一聊當年被拐賣的事。
顧如意的臉色明顯心虛,但她卻理直氣壯:“你把快進門的嫂子都氣跑了,哥也恨你,才不是我要趕你出門。”
“哥,是這樣嗎?你也要趕我出去?”顧傾城看向兄長,質問。
顧柏川抿了抿唇,都沒勇氣直麵妹妹的提問,沒好氣地道:“是你太不識好歹,從回來後,每天都在挑戰全家人的底線!”
“那你們沒想想,我為什麼會這樣?”
梁景容道:“你在外麵受了三年虐待,腦子不正常,有精神病,還有艾滋病!你現在已經心理變態了!”
顧傾城淡淡一笑,眸光裡一片死寂,“聽說你們早就放棄尋我了,就因為怕我回來讓你們丟臉,被人笑話……”
“……”顧家人理虧,全都沉默。
“有人弄丟了孩子,不惜傾家蕩產,耗費幾十年的光陰去尋找。而你們,卻對好不容易虎口脫險,曆經萬難回來的女兒……百般厭惡與排斥——同樣生而為人,你們卻禽獸不如,還怪我對你們態度不好。”
“這……我們也迫不得已,你得了艾滋病,治不好的,我們肯收留你,讓你有得吃有得住,你就應該感恩了,可你是怎麼做的?”梁景容倒是苦口婆心起來,一副傷心失望的口吻。
顧傾城冷笑,“我該感恩?”
她覺得這話真是太滑稽了,忍不住再次呢喃:“我該感恩……”
梁景容仿佛沒看到大女兒的冷嘲熱諷,還在繼續指責,“你從一回來就針對如意,說話句句夾槍帶炮!你知道這三年,她過得多痛苦,多自責,她看了兩年的心理醫生才稍微開朗一點……”
“她痛苦?”顧傾城笑得更大聲了,手一揚指著眼前的大彆墅,“她在這樣豪華的房子裡住著,霸占了我的臥室,搶了我的珠寶,將我的衣服全都扔了,頂著顧家大小姐的身份,風光耀眼——她真是好痛苦噢,痛苦的夜裡大笑,都睡不著吧?”
“顧傾城!”顧庭安聽著大女兒的話,再次雷霆大怒,“你實在是不可理喻!今天你必須從家裡滾出去,隨便你怎麼想,我們就隻認如意這個女兒!”
顧傾城突然止住笑,眸光裡迸發著腥紅的怒,胸口更是燃燒著熊熊火焰。
“你們真是蠢!全都是蠢貨!當年擄走我的人販子,就是顧如意主動聯係的,不然人家怎麼會那麼湊巧地知道我們的行蹤?你們被她耍得團團轉,還把她當寶貝寵著!把自己親女兒當毒蛇猛獸!”
顧傾城終於吼出心裡埋藏已久的秘密,痛苦如洪水泛濫一般,將她淹沒。
“不是,不是的!你胡說!我沒有!”顧如意嚷嚷著,急於辯解,看向父母哭訴賣慘,“媽,姐姐汙蔑我,我沒有……嗚嗚嗚,姐姐對我那麼好,你們都對我那麼好,我怎麼可能這樣做……我沒有——”
顧如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梁景容抱著小女兒,不住地安慰。
“媽知道你沒有,她腦子糊塗了,亂說的,沒人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