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以羅蘭的手指為,光粒如河流一般傾瀉下來,又好似火山噴發時落下的灼熱岩漿。
接著,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在卡提納一世上迅速的蔓延開來。
凱莉莎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她能夠感覺到,灼熱的無形團塊正在緩緩的充斥在周圍的環境之中,因為載體完整性出現了破損,屬於米迦勒的天使之力已經逐漸從卡提納一世中逸散出來。
但這不是重點。
卡提納一世雖然堅硬,但也談不上無堅不摧,遇上這種怪物,出現破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問題在於她身體裡的力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下降著,遠超天使之力溢出的速度。
但詭異的是,明明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下降,凱莉莎卻沒有任何疲累或者痛苦的感覺。
與其說是力量被奪走,這種變化更像是她在概念上的狀態被刷新了。
宛如去蕪存菁一樣,把打滿了od的遊戲重新變回初始版本。
在定義上已經被曆史與文化混淆的卡提納原本那決定不列顛之王的概念,正在被這個男人一點點的摘取出來。
“……呼。”
羅蘭輕輕的歎了口氣。
雖然之前還嫌棄卡提納作為兵器而言差強人意。
但反過來想想,隻是把它作為素材來看待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要是自主意識太強的話,恐怕他還要多費一點功夫,畢竟摘取概念作為鑰匙也算是個精密活。
而且,因為接下來參與者的重要性,他不會容許自己有半分大意和差錯。
隨後,羅蘭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上的刻印上。
暗紅色的眼眸中,所有的多餘的情緒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愈來愈盛的笑意。
就好像打開家門的瞬間,看到迫不及待朝著自己撲過來撒嬌的貓咪一般。
像是感受到了羅蘭的情緒一般,純淨到看不見一絲瑕疵的光粒也自由的鼓動起來。
霎那間,噴發的魔力直接洞穿了城堡的天花板,並刺入了夜幕上的鐵灰色雲層中,破開了一個大洞。
在沉重的轟鳴聲中,晝夜逆反的奇景赫然顯現。
雲層的大洞中心順著光柱的路徑倏然下落,將溫暖而神聖的光輝慷慨的落下,仿若為了迎接無罪之人而打開的天堂門扉。
最開始隻是一絲絲,但在光柱落下的過程中,一縷縷光焰彙聚起來,鋪天蓋地,好似洪水般呼嘯而來,交相輝映,將這座城堡的黑暗一掃而空。
在這璀璨的光芒中,即使是麵對羅蘭的無理要求也能冷靜對待的凱莉莎,此刻也不禁有些愕然。
如此壯觀的景象,哪怕她還在倫敦,也不可能察覺不到。
更何況,現在的她就近距離的呆在變化的中心,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不過,雖然已經預感到大的要來了,但眼前的景象,還是超出了凱莉莎的預料。
“女孩子?”
是的,將這沉浸在夜幕中的環境映照恍如白晝,好似小太陽一樣的光焰中心。
當耀目的光華散去後,出現的並不是什麼質量還要比卡提納更強的靈裝,而是一個嬌小的女孩。
女孩美好的身體被緊身的製服牢牢的包裹著。
裙子的下方穿著灰色的及膝長襪,露出一截帶著玉石般溫潤光澤的大腿。
好似閃耀著光芒一樣的銀色長發柔順的披在身後,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俏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她的身上卻沒有沾染上一點灰塵和血跡,明明附近都是倒塌的牆壁和散亂的石塊,少女的身上依然帶著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與聖潔。
就像是降臨人間的妖精一般。
在驚訝之餘,凱莉莎的心中也不由得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雖然用天使來形容可能更符合這樣華麗的出場,但妖精這個詞語也絕不是她的偏見。
少女儘管也帶著讓人崇拜和尊敬的神聖,可如果要論第一感受,一戳就破的夢幻泡影才是最準確的描述。
不似人間之物。
恐怕也隻有與世界相連的造物,才能擁有這份讓同性都忍不住動心的清徹與美麗。
更何況,剛才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彙聚成少女肉體的,可是貨真價實的以太。
那來自眾神的時代才能擁有的純淨魔力,如果說地脈是世界的血管,那麼在其中流淌的以太就是用以造就萬象與奇跡的世界之血。
這種本質上的差彆對於剛剛還身處天使之力加持下的凱莉莎來說,要分辨這點還是很容易的。
在魔法技術上雖然她隻是一般的魔法師,但在見識上,出身王室的凱莉莎不會遜色於許多鼎鼎有名的學者。
因為有著相位這樣方便的環境,不主動去卷就會成為落後的那一方,所以在魔禁中,用概念來對抗概念十分常見。
用儀式這種魔法來運用文明或者個體積累下來的曆史和文化,從而借助更高維度的力量,來為道具賦予法則與意義,這就是靈裝的創造方式。
而最頂級的靈裝,無異就是傳說中的正品留下的聖遺物。
羅馬正教的使徒十字,她手中的卡提納,都是最好的證據,每一件幾乎都是不可複製,需要長久的曆史積累才能形成的武裝。
可眼前用以太塑造身體的少女顯然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
任何人類幻想的結晶都不能與其相提並論,因為這一物質化的奇跡,隻有世界本身才能孕育出來。
已經無需懷疑了。
這位少女毫無疑問是比靈裝更進一步,活過來的概念武裝。
假如重回神話時代,麵前的少女絕對會被冠以湖中仙女的稱呼。
即使已經明白走上這條艱險的叛逆之路後,自己所要麵對的是來自時代的波濤與惡意。
但看到鑄就了亞瑟王傳奇,奠定了不列顛根基的傳奇,此刻就站在她的麵前後,凱莉莎還是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不過,神話中的湖中仙女也穿著過膝襪是不是有點奇怪?
“艾斯特,好久不見。”
沒有關注凱莉莎的胡思亂想,羅蘭平靜的念出了少女的名字。
“真抱歉,讓你久等了啊。”
艾斯特搖了搖頭,拒絕了羅蘭的道歉。
如果硬要說的話,她的吃醋反應可以說是羅蘭的後宮中最明顯的那一個,在地錯的時候,羅蘭哄她的時間遠比戰鬥時多得多。
可這種情緒,也是分類型的。
因為看到主人和女孩子卿卿我我而不愉快,和主人為沒能讓自己跟上他的戰鬥而抱歉是兩碼事。
“艾斯特是主人的劍,無論怎樣,我都會為您掃清一切,”
在注意到羅蘭帶著歉意的視線後,她的手臂也纏了上來。
在溫暖而柔軟的觸感中,少女的香味頓時環繞在羅蘭鼻尖,而他的耳畔,也傳來了讓人心癢的呢喃聲。
溫熱的吐息吹拂在臉上,帶著些許挑逗般的意味,也讓羅蘭清楚的理解到少女的堅決。
在地錯時,身為艾斯特還是羅蘭不可或缺的好幫手,二度進入型月時也是如此,幾乎在重要的戰鬥中,這把聖劍從未缺席。
但隨著悖論的儀式走入第二階段後,對於已經獲得天堂製造,甚至篡奪了型月一半世界線的羅蘭而言,艾斯特的出場機會就大大減少了。
羅蘭穿梭的世界太過波瀾壯闊,導致她的處境就有些尷尬。
太弱的敵人沒必要,像戰神那樣的強敵能起到的作用卻也有限,有翼之蛇就不同說了,羅蘭甚至還要擔憂她受到損害。
對於艾斯特來說,這樣的打擊可比又多了幾個狐狸精大得多。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羅蘭似乎注意到了艾斯特的心情,用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少女的頭,微微一笑。
“而且,既然僅剩的關鍵因素也終於到手了,離最後的蛻變,也隻有一步之遙了。”
不同於其他可以做後勤的後宮,作為天生的戰鬥兵器,艾斯特逐漸跟不上自己這點他並非沒有察覺到。
儘管因為和羅蘭的契約,身為精靈的艾斯特身在強度上早就超越原著,開始更進一步的向上攀升。
但要和自己這種掛逼比成長速度,還是有些太為難她了。
幸好,如果僅以天資而論,艾斯特的潛力還是很高的,在和羅蘭回到型月後,就通過契約的聯係,獲得了星之聖劍這一概念上的反哺,讓羅蘭找到了新的可能性。
如果一切順利,艾斯特擁有的力量無疑會再一次得到驚人的成長。
隻不過當時僅僅隻是星之聖劍這一元素還不足以乾涉世界的選擇,所以艾斯特才會繼續沉睡,並儘可能的在吸收羅蘭的力量來強化自己。
而現在,在強度和概念上都符合要求的材料,已然來到了她的麵前。
艾斯特靜靜的看向羅蘭手中的卡提納,漂亮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像是星空一樣的光輝。
“——主人,請使用我吧。”
羅蘭沒有回話,因為主動牽起少女的纖手行為比任何言語都要來得有力。
“冷酷的鋼之女王,斬妖除魔的聖劍!——在此化為鋼之劍,予我神力!”
在久違的言靈被羅蘭念誦出來的時候,下一刻,流轉的光芒就像撲火的飛蛾一般湧入了他的手中,並迅速的覆蓋艾斯特的身體。
當如花朵一樣綻放的光芒破碎的時候,出現在羅蘭手中的,是通體銀白的聖劍。
和帶著西洋風格的卡提納比起來,這把聖劍更像童話故事裡的幻想。
自劍尖流下,布滿整個劍身的華麗金色紋路,劍柄的前端還嵌著一枚神聖的水晶,如水般的威光流淌其上,像是具有生命一樣隨著呼吸著的節奏,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芒。
不需要任何解釋,隻要看到它的那一刻就會明白。
——這是英雄的證明。
在戰場上磨煉出來的直覺戰勝了凱莉莎的感性,在看到羅蘭握住艾斯特時,她就主動放開了手,利用體內殘存的力量強化自己的身軀,朝著身後暴退而去。
但即使她的反應已經快過了所有人,仍然要慢於光芒本身。
在艾斯特以原本的聖劍姿態顯現的那一瞬間,本就不堪重負的卡提納徹底爆碎開來,紛飛的碎片好似能穿透一切的炮彈,朝著周圍攢射而出。
最先直麵這波攻擊的凱莉莎雖然在剩餘的天使之力上,仍然有著聖人般的體質,但還是被結結實實的撞飛了好幾步,渾身千瘡百孔。
金屬碎片內蘊含著無匹的力量,即使被她的皮膚抵住,仍然後勁十足,像是轉輪一樣切割著血肉,想要鑽破麵前的障礙。
血液肆意的噴灑而出,將凱莉莎鮮紅的裙子染上了更加深邃的暗紅色。
就當她以為自己說不定要殞命於此時,頃刻間,所有碎片突然都停止了行動。
它們又如從瓶子裡破碎的星砂一樣,閃爍著虛幻的光芒,再度湧向羅蘭。
但看到這一幕的凱莉莎卻連產生得救後那份欣喜的餘力都沒有。
因為她身體上的狀態已經再一次被刷新了,原本還與殘存的天使之力並存的,屬於不列顛之王的那份加持,也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隻意味著一件事,在舊有的選王之劍毀滅的同時,新的選王之劍已經擁有了自己的主人。
那些失去載體後,本應回歸備用的卡提納二世的天使之力,此刻如同乳燕投懷般湧入那把聖劍的姿態,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正統麵前,後人鍛造的複刻版根本毫無競爭力。
“用已經成型的概念武裝作為素材重新打造,怎麼可能?!”
凱莉莎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的羅蘭。
端正的麵龐,溫和而淡然的氣質,還有那好似倒映著整個世界的超然。
雖然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也展現出了讓人畏懼的力量,可凱莉莎也承認,這個男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屬於戰士,工匠之類的氣質。
但就是這樣的他,卻完成了神話中的能工巧匠也無法做到的景象。
這是違背常理的,就像亞瑟王失去了舊有的選王之劍,隻有湖中仙女才能將第二把聖劍賦予他一樣。
從傳說中誕生的概念,也必然要受到製約。
就像歐洲各國反抗不了羅馬正教,伊莉莎手中的二世在凱莉莎手中的正品麵前與廢鐵無異一樣。
在這份命運的偉力麵前,本應沒有人能違背才對。
凱莉莎理解不了羅蘭是如何做到這點的,就好像她會下意識反駁羅蘭無視了卡提納的次元斬一樣。
然而,眼前的事實是無法作偽的。
儘管那把聖劍的姿態沒有任何變化,但看著此刻的艾斯特和握著她的羅蘭,凱莉莎已經親身體會到了那種想要跪下服從的本能。
她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
就算不列顛能從羅蘭手中奪回勝利,選王之劍的概念,也隻會永遠的與那個名叫艾斯特的精靈綁在一起。
卡提納這個名字,已經徹底從選王之劍的係列中絕版,徹底淪為後人模仿其功能的贗造品。
此刻的羅蘭,才是這片大地上名正言順的國王。
而持有選王之劍的國家元首擁有的力量是多麼難以反抗,她叱吒國內三十餘年,卻隻能任人宰割的母皇伊莉莎已經親身為其示範過了。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凱莉莎就果斷的下達了一個決策。
“退!快退!”
她用凶狠的目光瞪著衝過來的騎士團長,不情不願的怒吼著。
“所有人都給我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