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的思緒正在漂泊。
萬靈之鑰的轉移對他而言也終於由最開始的根本就是無法察覺的神跡,到現在有跡可循的狀態了。
在被無限拉長的時感中,他隻感覺自己好似在無儘的海洋中溯流一般,感知中隻剩下一片由奇異的光輝所構成的光幕。
沒有天與地的分彆,真理與奇跡都唾手可得,僅僅是被微光映照著,羅蘭都感覺自己的腦海中正在被各種各樣莫名的知識填充。
但羅蘭根本沒有心思去整理它們,隻是看著那一朵朵被卷起的浪花。
每一處的波瀾,都是世界與世界的間隔碰撞之間的直接反應,都是真理與規則之間的碰撞與摩擦,
有的強大,有的弱小,但在這片海洋中,強弱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
“這就是,世界的所在之地嗎?”
這種難得一見的盛景讓羅蘭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要在這片海洋中穿行,能否意識到自己身處於海洋之中就是第一件難關,這裡並沒有時間與空間的尺度,世界浪花看似激烈的碰撞以尋常的感官而言,幾乎是無垠的。
如果僅僅是成功掙脫宇宙後就妄動,八成也會成為這片海洋裡質量的一部分。
所以為了避免這點,第二道難關,就是找到承載自己的現實。
羅蘭看向包裹著自己,輕鬆自如的在海洋中乘風破浪的萬靈之鑰,又一次提高了對它在理論上的位格與可能的上限的評估。
如果不是取了巧,如今的自己要想在這裡生存,也隻能依靠運氣而已。
越是前進,就越是被縮短的時感更是證明了這一點,在型月時,羅蘭願意的話,可以讓世界的時間暫停許久,或者通過單獨的加速讓自己在近乎停滯的世界生活數十年。
但隨著萬靈之鑰越潛越深,羅蘭能感受到自己的時間觀正在被不斷縮短,強製性的掰回來,這種現象讓他稍稍皺起了眉頭。
與萬靈之鑰相伴了這麼久,要說完全理解了對方的本質與能力那肯定是騙人的,但羅蘭還是多多少少的進一步掌握了對方的用法。
雖然能夠進行世界間的穿梭,也能夠進行一定程度的定位,可萬靈之鑰的穿梭結果依然十分隨機。
就算羅蘭能用自己的意誌縮小範圍,而且隨著自身位格與量級的提升,這個範圍會越來越精準,但歸根結底還是要靠遺落的契靈作為信標。
雖然契靈流落的世界不一定會以單純的強弱作為基準,但強大的世界對於強大的契靈吸引力更高這點是無需置疑的。
以自己的現實質量可以對規則進行怎樣程度的乾涉,就是羅蘭用來判斷世界強度的一個小技巧。
“連被動的時感都被扭曲了嗎?這種深度……”
羅蘭輕聲自語著,久違的感受到了壓力的到來。
雖然做好以與宇宙質量相關的力量作為獎品的世界不會是什麼善茬的準備,但真正在接觸的時候,羅蘭的本能還是產生了如同觸電一樣的觸覺。
儘管他並不後悔就是了。
哪怕羅蘭已經到了物質上的財富無法帶來滿足的境界,仍然有一種緊迫感。
萬靈之鑰實在是太強了,強到他隻要想沉淪,不論何時都可以就此沉淪下去。
從在地錯世界麵對襲來的生命之海時,羅蘭心中閃過要不要用直接回歸型月這一功能來逃跑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這點,
放棄愚蠢的冒險,成為一個世界之主,開始享受與他今後的人生同等長度的愉悅,以自己的心意去引領時代,創造瓶中船一樣的世界供自己玩樂。
這些想法對現在做出了決定的羅蘭,也依然感到誘人,因為他曾經恐懼過因為無儘的世界而產生的可能性。
但羅蘭並不為此感到羞恥,說到底,這種感覺隻是因為貪婪與自身實力不匹配而產生的引子罷了,正因如此,他才要珍惜萬靈之鑰的回歸仍然能夠作為保障的現在,為自己爭取到可以爭取的一切。
而這種對於全能的世界的敬畏感正是證實他道路的最好信標。
“那麼,開始吧……”
隨著羅蘭的意誌,萬靈之鑰也徹底的衝入了目標的浪花之中。
一如既往的,借助萬靈之鑰的力量,他開始與這個世界進行同調。
如果型月的阿賴耶是由無數的人類潛意識所形成的最大公約數組成的一樣,由大多數人類的本能與認識所構成的存在,才是阿賴耶心目中的世界。
萬靈之鑰的方法也是如此,通過調整頻道的規律,將羅蘭的質量重疊進世界之中,從而形成類似雜音——不和諧,但規則允許的存在。
這樣既不會讓世界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入侵者,被不知道有無的世界意誌針對乃至用行動排除,還能讓羅蘭能夠以此學習,適應新世界的力量,並運用來自不同世界的能力。
當然,如果羅蘭像在型月一樣主動跳出來,導致雜音過於喧囂,連主頻道的聲音都驅逐了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隨著最後的同調完成,下一刹那,物質所構成的現實就開始以星羅密布的姿態浮現
——本應是這樣的。
在羅蘭開始正式踏足新世界之前,一股更加奇特的異常,突兀的湧到了他的麵前。
接觸到對方的前一刻,羅蘭就理解了為什麼這股力量能夠超越組成一切基礎的現實,先一步來到他麵前的緣由。
因為這份力量本身,比構成這個浪花的宇宙,還要龐大的多。
它的質量太過龐大,將周圍的浪花全部牽引到自己身旁,並憑借特殊的聯係,組成了浪潮一般的存在,借此隱藏自身。
要打比方的話,這種關係類似於是宇宙與根源的聯係,獨立的宇宙,依然是根源的一部分。
轉眼間,龐大的思維與信息就傳遞到了羅蘭的腦海之中,蘊含著沉重的因果律。
而理解到這一信息本質後,羅蘭也稍稍放鬆了一下因為警惕而產生的戒備,但他的眉頭卻並沒有舒展開來,而是比之前皺的更深了。
值得慶幸的是,萬靈之鑰的功能非常靠譜,他並沒有被不知道是否還存在的世界意誌發現。
這種信息的傳遞,隻是構成世界深處的基礎中,最上層的規則罷了,隻是單純的功能。
在感受到達到一定層次的量級與位格時,這種功能就會自主啟動。
而這也就意味著,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羅蘭這種量級的怪物,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可讓羅蘭感到奇怪的並不是這點,而是……
“概念的力量?”
沒錯,世界向他傳達的,是概念的力量,它們如同被精心包裝好的禮物一樣,貼心的送到了羅蘭麵前。
而且與型月已經擁有了諸如迦摩一類代言人的愛欲之理的概念不同,這裡的概念,仍然是純粹的力量。
也就是說,隻要羅蘭願意,就可以將其吞噬,成為與這個世界直接相連的現象之一。
當然,這些概念除了能夠如此輕易的被吞噬,也正是因為它們未曾誕生過真正的意誌,仍然隻是一片不清晰的混沌,能提供的力量比起完成的概念相比也有所不足。
可即使這樣,這仍舊是一份讓人驚愕的大禮。
說句不好聽的,這種待遇甚至要超越羅蘭當初在型月的時候,比一開始就全力投資他的黑氣媽媽還要親近。
數次穿越世界,就算不被世界意誌視為外來的入侵者,羅蘭所受到的最好待遇也不過是像地錯時那樣,被因為割裂而不明晰的世界視為本土生物的一部分,一視同仁罷了。
他在型月權限狗待遇也是通過將自身寫入阿卡夏記錄,擁有了根基,並展現了新的未來後,才受到如命運之子一般的大力支持的。
所以,這才顯得古怪。
對於世界的這種待遇,羅蘭根本沒打算抱怨,因為這才是理所當然,擁有生機與潛力的證明。
根源的確不像抑製力具有傾向性,但也正因為它什麼都不在意,最多也就如地錯那樣罷了,是羅蘭用自己的努力才換來了它的傾向。
而現在,直接身為宇宙本身的概念給予自己,萬一羅蘭白嫖了之後就一跑了之,就是從根本上就挖去了世界的一部分,就算這份力量對於其本身不值一提,但也不該如此才對。
這種滿足條件就無視其他乃至自身利益,亂撒錢的行為,已經不能用個體或者世界的價值觀去評判了。
“……就好像某種裝置一樣。”
羅蘭沉吟了一會兒,感受著那如同外衣一樣,憑著本能的相性親近自己,還沒有蘇醒的概念。
“業罪、黑影……”
前幾個並不讓他感到意外,但最後一個,卻讓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由兩儀之陰混合了過去的根源之力,還有上次未來身時糅雜在他身上的氣息,被視為了一種新的概念。
“變化?還是未知……”
羅蘭喃喃自語,嘴角不禁有些抽動。
所以,接下來他該怎麼辦,直接開始進流程?
思久欲知,知繁渴思……咳咳!
羅蘭輕咳了一聲,忍住了自己馬上就想吞噬的欲望,隻是單純的把這些未曾誕生的概念藏在自己體內,然後向前微微踏出一步,打算先觀察一下這個世界的狀況。
亂吃對於來曆不明的東西綻放出來的絕不會是黃金一樣的勇氣,而是連漆黑本身都不屑一顧的愚蠢。
然後,在身軀重新感到真實的物質與來自星球的重力之後,羅蘭的動作微微一頓。
出現在他視野中的,並非閃耀著光芒,清澄無比的蔚藍色天空。而是由刺目的紅色與暗沉的灰色所染成的猩紅。
那猩紅的顏色,是死去的魔力所發出的哀鳴,是象征著他腳下的這個星球所流出的鮮血。
那暗沉的灰色,是由死去的大地被不斷剝離而散落的灰燼,是這個星球已經失去價值的殘骸。
看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一片荒蕪的土地。
遠方隨處都可以望到的坑洞與遍布的裂痕。
這幅場景,簡直就像是羅蘭印象中那些因為無法抑製欲望與科技,核戰後的廢土世界一般。
“但廢土世界,可不會有如此深邃與沉重的魔力。”
羅蘭搖了搖頭,否定了這是哪個科技世界的猜測,伸出手,抓住了一團排到自己身邊的黑色灰燼。
即使已經徹底死去,這團灰燼還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
它們充斥在大氣之中,如同寄宿著星球死去的怨念一般,不斷將這種怨恨輻射出來。
如果普通人不加保護的去觸碰,皮膚會被瞬間燒穿的吧,更甚者,乃至內臟也會被融化。
走在沒有生機的土地上,羅蘭冷漠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雖然這幅場景看上去與他的風格乃至概念很搭,但潛藏在他體內的概念中,就連與環境相性不錯的業罪與黑暗都並未有所觸動。
在這片荒蕪而野蠻的大地上,根本不存在所謂的規則。
比起廢土,這倒更像型月固定的結局,鋼之大地一樣。
在這片鐵灰色的荒漠之星上,隻有遵從強與弱這最原始的法則的生命存在。
是的,雖然這裡的環境讓常規意義上的人類根本無法生存下去,但生命總會自己找到歸處。
通過世界的視野,羅蘭已經發現了多處由生命體所留下的戰鬥痕跡,而結合之前種種跡象,對於這個世界的真相,他也隱隱有了某種預感。
循著沒有任何掩飾想法,粗暴無比的魔力痕跡,羅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線索。
在墜落的隕石坑內,四散的鋼鐵碎片。
雖然要從在高溫下已經扭曲的凝成一團黑灰色的殘骸中找到所留下的痕跡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對於如今的羅蘭而言,這種難度並不高。
在奇異的白光中,這塊殘骸變成了一塊閃爍著熒光的小盒子,羅蘭輕輕一扭,盒子就在虛空中投影出了大型的圖畫。
除了遠超羅蘭過去入手的地圖,令人乍舌的精密度之外,其上用他從未見過的陌生語言在描繪著什麼。
借助概念所撬動的權限,羅蘭輕鬆理解了那些語言的含義。
這是一張勢力分布圖。
描繪著不同的種族存在的地盤與詳細的分布。
在看清為首的那幾個之後,羅蘭下意識的歎息了一聲。
“天翼種。”
這個獨特的名字,加上這名為地精語的語種,這個世界的真相也就不言而喻了。
被禁止了任何殺戮,一切都憑遊戲決定勝負,無論是世界觀還是故事都相當有趣的世界。
遊戲人生。
羅蘭扭過頭,望著周圍如同煉獄一般的景象。
不過,從時間線上來看,要離他印象中的那個故事誕生,還有著無法跨越的六千年。
所以,現在更加適合這個新世界的稱呼,應該是
羅蘭喃喃著。
“——遊戲人生·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