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物理上的感受,迦摩都隻覺得心裡一陣冰涼。
同樣是死亡,就算不去討論靈核被絞碎與靈核被奪走哪個要更痛苦,但和saber造成的劍傷比起來,自己後背上那拳頭大小的血洞無疑要駭人的多。
上次被saber背刺還可以說是因為大意,但這次的迦摩就真的一點想要爭辯的打算都沒有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已經死過一次的迦摩多多少少還是有了些應對這種突發情況的經驗。
她毫不猶豫的汲取了手中遠阪凜的寶石中最後一點魔力,勉強移動著自己的頭顱,朝著身後看去。
那真紅色的光輝再次映入了她的眼簾。
往常因為太過刺人與耀眼的緣故,迦摩都會忿忿的移開視線,但此刻的她已經沒有這些顧忌了。
控製住有些發酸的眼角,迦摩一點點的感受著那如同置身於冰天雪地,隻能任由身體漸漸僵硬,思維也逐漸遲緩的痛苦,繃緊自己的臉龐,開口說道。
“羅蘭,原來你是為了愛欲之理啊,我早該想到的。”
迦摩露出了諷刺的笑容,嘲笑著自己的愚蠢。
“能讓業罪之獸偃旗息鼓的,不可能隻是因為缺失的半身。”
每一位人類惡都是貪婪,自大的存在,如非必要,他們基本不會進行接觸,就像恪守著領地的猛獸一樣,可這不代表它們會對入侵自己領地的同類毫無反應。
說到底,人類惡之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同伴意識,無論是玩弄對方也好,驅逐或者殺死也罷,但將其放置不管,任由她自由行動。
這樣寬鬆的對待隻可能是因為有更大的欲望壓製住了它們的本能。
是的,本能。
就迦摩自己來說,如果有機會,她絕對不會介意品嘗一下讓另一個人類惡沉淪於愛欲的滋味。
現在,從羅蘭的眼神裡,迦摩明確的感受到了那份貪婪的欲望。
“沒想到前輩還具有這樣的野心,我還以為你打算用英靈的靈魂原型鑄就那七塊頭蓋骨,結果居然是我們,不愧是人類的業罪的化身,你有著比宇宙還要可怕的黑暗與欲望,既然如此,那十頂王冠伱又打算用什麼來代替呢?”
“等你與我融為一體後,你自會知曉的。”
羅蘭平靜的端詳著手中女神的神核,不,應該是魔王的神核才對。
雖然迦摩是愛欲之理注定的獸之幼體,但就如她的過去一樣,在未曾覺醒為人類惡之前,她也是多麵的。
以女神的那一麵顯現時,屬於迦摩的那一部分會占據主流,在這種情況下,她的獸之權能與特性都會被封印,雖然因為用創世之黑泥重新塑造了肉體,導致屬於迦摩的那一部分出現了偏移,可不打破那固定的認知,迦摩始終與獸之容器有些一線之隔。
不過正如沙條愛歌所說的一樣,遠阪凜做的還是十分出色的。
在奪走了她的神核之後,無論是怎樣的手段,都無法改變迦摩會消亡的定局了。
“所以,為什麼還要苟延殘喘呢?比起作為無形的神在虛空中漂浮,成為真實的個體死去對你來說反而更好吧?”
羅蘭冷眼俯視著迦摩,“你也不用回報我的恩情了,這枚神核已經足夠償還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啊!”
迦摩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番話語,凝視著羅蘭。
雖然無比厭惡對方的行為,可對於羅蘭的內在,迦摩實在很難提起什麼惡感。
麵前的這個男人放縱而又節製,狂妄而又謹慎,野心勃勃,可內心卻十分平靜。
對方無時無刻都處於墮落之中,但卻又從未真正沉下去。
這樣的存在對於迦摩而言,實在太過具有誘惑力了。
“我決定了,前輩,你就是我的新願望。”
“哈?”
看著臉色陰晴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發出來的迦摩突然變得如此平靜,羅蘭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那枚神核,你就拿去吧,”迦摩平靜的看著羅蘭,“但無論這是不是我真心交給你的,這都不會是一份祝福,而是詛咒,屬於我迦摩的詛咒。”
迦摩用幽幽的眼神看著羅蘭,拖著垂死的身體,一步步的靠近。
“吃掉它,就注定你將要承受我這份詛咒的愛意,那是會讓整個宇宙都沉淪的愛。”
嬌小的女神抬起稚嫩的臉蛋,將雙臂環繞在羅蘭的腰上,吐氣如蘭。
“而前輩,作為對你‘恩情’的回報,在讓整個宇宙沉淪之前,我迦摩的愛隻會屬於你一人。”
仰視著麵前一臉淡然的羅蘭,迦摩說出了好似告白一樣的話語。
但如她所言,這是真切無比的詛咒。
愛欲之獸的愛並不是因為靈魂而產生的真摯情感,而是泛濫的災殃。
將其集中在具體的對象身上時,這種表白隻存在一個意思。
眼神陰鬱無比的愛之女神輕輕的閉上了眼眸,感受著羅蘭身體的溫度,仿佛將某種至關重要的情感從自己的身上剝離了一樣。
雖然剛剛好像落水的小狗一樣簌簌發抖,但現在的迦摩身上已經不見絲毫柔弱,身為美的化身,她徹底取回了女神的尊嚴。
“羅蘭。”
在身體開始化為靈子消散之前,迦摩努力的踮起腳,輕撫著羅蘭的臉龐。
她衝著殺死自己的敵人微微一笑。
笑容無比平靜柔和,這確實稱得上是女神的微笑。
“——我一定要讓你墮落。”
連回答都未曾聽取,迦摩的身軀便化作紛飛的光粒四處飄散。
注視著這如夢似幻的場景,羅蘭也輕笑了一聲,如同任性的迦摩一樣,給出了對方已經無法聽到的回應。
“……我等著。”
“那個……”等到一切都煙消雲散之後,根本無法理解麵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遠阪凜弱弱的舉起了手,“我是不是又掉鏈子了?”
由不得少女不這麼想,剛剛羅蘭和迦摩之間氣氛實在太詭異了,她呆呆站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又做錯事了,那位愛之女神似乎因為她的幫助,差一點就又成為最終boss了。
雖然羅蘭好像預料到了這點,可自己做錯事的事實並不會因此改變。
“嗯,不過這次相當值得誇獎,凜,你的確是個很優秀的魔術師。”
稍微觀望了一會兒後,羅蘭才理解了沙條愛歌如此自信的理由。
對於全知全能的少女來說,天生就是棋手的她知曉每一位棋子的性能與特質。
與多多少少帶點固有認知的羅蘭不同,她知道遠阪凜身上那股特質。
能夠成為整個月世界中舉足輕重的重要角色,除了十分讓人舒適的外表與性格之外,遠阪凜的身上還有著一份純粹的美好。
雖然遠阪時臣背了很多鍋,但有一點還是相當值得肯定的。
那就是他死的早。
對於遠阪凜而言,亦師亦父的時臣用最完美的形象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深刻的影響。
和睦的家庭環境,優雅得體,善良而又溫和的父親,出眾的資質,優秀的傳承,對於遠阪凜來說,她簡直就像是在童話中長大的一樣,因此,少女也一直以勇者的品質來要求自己。
在她還是一隻幼女的時期,她就敢為同學打抱不平,會因為友人的失蹤選擇違背家中的教導,選擇去尋找並救援同學這種可能魯莽,但絕對正確的事情。
從原著中她麵對殺人魔在被嚇到的情況下仍然能冷靜的做出反抗,就足以證明遠阪凜的優秀,那個時間段的她身上可沒有金星女神。
這樣美好的品格讓遠阪凜在麵對家庭的變故時依然可以勇敢的麵對,甚至因為挫折而被打磨的閃閃發亮。
而死得恰好的遠阪時臣又沒有來得及讓凜接觸魔術師的黑暗與殘酷,將父親這個美好的形象留在了回憶之中,等到遠阪凜開始學會辯證的看待這些問題時,她的性格早就被養成了。
即使在迦摩的力量中沉淪過,遠阪凜也不會墮落,甚至那份親情之愛的光輝連黯淡的跡象都沒有,這種會讓迦摩直接懷疑人生的舉動促使她撕破了偽裝,找回了真正的自我。
“也就是說……這次的失誤不會被算在欠款上了?”
“當然不算,”羅蘭有些的好笑的說道:“在你眼中我到底是個怎樣的形象啊?”
守著自己財寶的貪婪惡龍,有一點人性,但不多。
遠阪凜眨了眨眼睛,喜上眉梢的她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拆自己的台,隻是乖巧的閉上了嘴。
“而且,你今後的欠款我也不會再計算了。”
“誒,為什麼?”
“因為你欠我的債已經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羅蘭淡定的說道,望向遠阪凜的眼神中甚至有些憐憫。
“先前的借款姑且不提,阿瓦隆的借用費我也不指望你能給我了,可你居然還把它弄丟了,雖然我已經把它從saber手中拿了回來,但這個過程完全是我的個人行為,你並沒有起到幫助,你理應付賠償,這點我們應該可以達成共識吧。”
“加上之前的欠債總額,對救命之恩的回報,你之後要去時鐘塔進修的學費與生活費,就算你作為優秀的魔術師成功畢業,按照市價而論,你每年能創造的價值大概剛剛能夠抵上利息。”
“所以,遠阪凜,你今後的人生,將永遠的為我打工了。”
遠阪凜癱坐在地上,表情一片虛無,哪怕她再堅強,遭遇這種噩耗,眼眶還是不禁紅了起來。
可羅蘭毫無體諒她的意思,走到了她的麵前。
“好了,快動起來吧。”
少女抬起頭,含淚怒視著羅蘭。
“我知道了啦!但至少在回冬木之前讓我享受一下最後的自由吧!”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羅蘭瞥了一眼遠阪凜,望向遠方。
“算上迦摩,已經有五位從者正式回歸聖杯之中了,喚醒聖杯的最低條件已經達成了,我的從者也已經去捕捉最後一條漏網之魚了。”
“馬上,屬於主的威光就要從降臨的聖杯中溢出,屬於災厄之獸的新千年,也即將顯現,如果不想把生命賭在這裡,就趕緊離開吧。”
——
在東京上空,已經重新升起的神殿群中,拉美西斯二世坐在殘破的寶座之上,看著麵前一邊倒的屠殺。
儘管在剛剛重構了自己的寶具就要應對入侵者,讓有些細微末節的地方仍未能完美複原,但這不會影響它的性能。
隻要身處這個寶具之內,自己就會永遠立於頂端。
拉美西斯二世堅信著這一點,或者說……曾經堅信著這一點。
在這場聖杯戰爭中,沒有誰比他更加深刻的理解英雄們具有的可能性有多高了。
迦爾納,騎士王,這些強大的英雄如果不以認真的態度,謹慎的戰術來應對,自己絕無可能取得勝利。
他們都是真正的勇者,是身為眾王之王的拉美西斯二世也需要給予尊敬的敵人。
此刻,他正在應對的這位敵人更是重量級。
他了解過對方的傳說,見識過他與女神作戰時的驚鴻一瞥,儘管拉美西斯二世已經儘可能的高估了他,可當親眼見到時,法老王還是感歎起了自己的傲慢。
無論是不死的熱砂獅身獸也好,足以毀滅太平洋艦隊的丹德拉大電球也好,所羅門的應對方法都一視同仁。
揮拳。
哪怕腦袋遭到重創都不會死亡,駕馭著火焰與狂風的數十頭神獸,隻要挨上一拳,就會從內而外的爆成一團血沫。
哪怕由太陽能量形成,足以毀滅腳下這座城市的電漿球,隻要挨上一拳,就會被分解為純粹的魔力。
在所羅門平靜的邁步之中,不斷重複著死而複生這個過程的熱砂獅身獸也出現了畏懼,無堅不摧的主炮管也有些過熱。
用比當初迦爾納與saber合力還要短的時間,所羅門就來到了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座前方。
“所羅門王,你贏了。”
拉美西斯二世的話語中五味雜陳。
“餘已經用儘了殿內的一切手段,但仍然無法擊敗你,這場戰鬥,毫無疑問是你的勝利。”
“雖然不知道本應守護世界的你,為什麼會去選擇放任災厄之獸,但君無戲言。”
法老王的唇間勾起了一抹理所當然的傲慢。
“餘承諾過,餘會拯救這個世界,那麼,我就會去拚儘自己的一切……哪怕,這個代價是餘自己。”
伴隨著拉美西斯二世的話語,煊赫的主神殿驟然燃起了強烈的神威,連這座堪稱奇跡般的建築都開始瘋狂的顫抖,好似魔術回路一般的紋路在周圍的牆壁與地板上瘋狂閃動,主神殿內的氣溫也在不斷攀升,仿佛過載了一般。
古老而尊貴的神殿群散發著不可動搖的光芒。
它們是法老王驕傲與感情的具現化,此刻的表現,也正是為了響應法老王的意誌。
“為了正義,餘要將一切邪惡連同這座遠東之都一道焚儘!”
“所羅門王啊!見證餘之偉業吧,太陽於此降臨!
——墜落吧,光輝之大複合神殿!”
如果說人類會將閃耀的希望稱為奇跡的話,那麼此刻的拉美西斯二世,就是奇跡的化身!
從內部迸發的光和熱破壞著擁有光輝之名的巨大建築,也成為了最好的推動力,它們驅使著這座巨大的金字塔,如同墜落的太陽一樣,讓震撼靈魂的爆音席卷著這片天地。
通過利用神殿本身的質量與魔力,將自己的寶具變成宛如迦爾納的雷槍一般一次性的消耗品,足以讓拉美西斯二世將腳下這座有著數千萬人的城市徹底毀滅。
但不管是所羅門還是法老王都十分清楚,這種程度的攻擊,是談不上拯救世界的最終保險的。
這一招能否帶著至今連最擅長的魔術都沒有使用過的所羅門魚死網破都是兩說,更不用奢望其他了。
所以,在這一擊的目的中,毀滅這座城市,隻是附帶的而已。
在地動山搖的神殿之中,看著狂笑的法老王,所羅門的麵容毫無波動。
他看著這座神殿墜落的方向,輕聲呢喃著。
“目標是大聖杯嗎……”
將構成這場聖杯戰爭的根基直接付之一炬,的確是非常有效的方法,雖然殘忍了一點,但對於世界而言,這絕對是正義的。
就算自己不會死在這種攻擊中,但聖杯消失後,上麵寄宿著的願望與夢想也再也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難怪aster要派我前來,如此決絕與冷酷,法老王的確是不可小視的敵人。
但這種力量,就想拯救世界,還差點遠呢。
所羅門輕輕的摩挲著自己的戒指,唇間無聲的念起久違的術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