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肆虐,卷起重重漩渦。
迸發的魔力好似燃燒的閃光,裹挾著蒼白的氣嵐所發出的悲鳴聲,激蕩著向周遭席卷而來。
同為頂級的古老神秘,不管是所羅門王還是迦摩,都無法以位格的差彆來分出勝負,因此,到最後二人依然隻能傾儘魔力,以傳說,寶具來硬拚。
而在這個過程中,迦摩一敗塗地。
雖然從周圍劈落的魔光來看,這裡已經完全變成了她的主場。
驚人的神氣讓周圍的夜色都仿佛發生了龜裂,每一道從長弓中劃出的流光都帶著呼嘯的風雷之音,在海麵,乃至遠方的人工島上砸出一道道可怖的裂紋。
絢麗的神光已經化作了宛若實質的紗衣,覆蓋住了迦摩全身。
然而,儘管威勢攝人,可未曾有一道魔光真正的擊中了所羅門,它們往往還未到達所羅門的附近,就在觸及人王的無言的拳鋒之時,就如同噴發的火山一樣崩潰,將多餘的能量向著天空噴射而去,分散開來,彌漫在大氣之中。
這些脫離了迦摩控製,寸功未立的逸散魔力,並非什麼榮耀的顯現,而是她陷入困境的證明。
她最自豪的愛之箭對於麵前的所羅門王毫無用處,雖然曆史上的他在感情上有諸多逸事,可那也不過是為了推進曆史進程,走腎不走心的命中注定罷了。
連自我都沒有的所羅門,離真正明白愛的時候,尚且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因此,迦摩現在的舉動,不過是一口氣將自己手中僅剩的牌麵全部扔出,從而取得一絲喘息之機罷了,這無法改變她正在走向慢性死亡的事實。
而反過來,就完全不同了,自始至終都麵無表情的所羅門每一拳揮出時都顯得流暢無比,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神聖的術式在他的身上編織著,將放出的魔力完美的駕馭在了他的拳腳之間。
即使不使用最擅長的魔神,所羅門也是破格的英靈。
而造就這一點的關鍵,正是來源於他的技術。
正如冠位caster往往擅長的都不是念咒一樣,繼烏魯克斧王,不列顛劍聖的名號後,所羅門也有著以色列拳王這樣的稱號。
自他們的祖先雅各與唯一神摔跤後,名為‘雅各的手足’這樣古老而神聖的格鬥技巧就一直在代代相傳,如果能像先知摩西一樣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甚至可以重現打死天使的傳聞,即使到了近現代,這門技術也依然在傳承,聖女瑪爾達就是其最出名的傳人。
作為命定之王的所羅門對於這一技巧的掌握也是臻至化境。
不管迦摩用怎樣的花招,都無法逃出他雙拳的鋒芒中。
耀目的神光如同玻璃一樣碎裂,在如同炮彈一樣激射的拳頭所經過的地方,途中所有的氣體都被儘數擠壓,以所羅門的身前為,不斷延伸,擴張著。
大海被整齊的劃成兩半,一道縱橫數百裡的裂縫自海底不斷開裂,恍若神跡一樣,讓一條暢通無阻的通道就此鑄成。
“轟——!”
在爆炸的末端,純粹的空爆宛如絢爛的禮花一樣,於迦摩身前炸開,將她周圍的防禦輕易碾碎。
踏著被分開的海浪,所羅門奮力前行,重現了當初聖者舉動的他臉上看不到任何歡欣,隻是踏著有力的步伐,翻轉身軀,左臂後移,再次朝著已是籠中困獸的女神猛烈的擊出自己的拳頭。
“嘭——!”
純白色的氣嵐變成了新的浪潮,將想要彌合的海洋再次撕裂,兩邊直衝天際的水牆成為了迦摩最好的阻礙,讓她連逃避的空間都沒有,隻能硬吃下這一擊。
但之前那種搏命一樣的射擊已經消耗了她太多心力,就算是受肉的女神,此時也有些力竭了。
毀滅的魔彈才剛剛脫離弓弦,就被這一拳輕易撥開,擊碎,如同煙花般散落,星星點點的灑進大氣之中。
同時,它還餘勢未減的擊中了迦摩。
這好似星辰墜落一樣乍現的光芒逆反而上,將女神的哀嚎淹沒的同時,讓海底破損的地殼也受到了進一步刺激,火焰不斷從裂縫中湧出,無垠的海水更是漫卷著,衝上天空發出淒厲的嘯聲,然後又在重力的作用下轟然墜落,這恐怖的動靜讓東京也幾乎跟著搖晃,顫栗起來。
“——不行,我才不要就這麼丟臉的死去!”
雖然簽訂契約的禦主已經脫離,迦摩已經沒有了任何繼續留下來的理由,她也沒有什麼想要實現的願望,但她就是不想死。
“持愛卻枯,無戀也!”
儘管女神的身軀在這無可匹敵的衝擊力下正不斷被染成殷紅的顏色,但她還是強行解放了寶具的真名。
這樣的低吟聲也終於讓所羅門稍微投來了一點注意力。
那是詫異的目光。
沒有禦主的神靈在受肉之後也隻是無根之源,不過分的使用魔力還有可能借助靈脈生存下去,但迦摩這種用法是絕無回頭路了,更彆說她還直接吃下了所羅門的分海之拳。
如今的迦摩已經油儘燈枯了,強行解放寶具隻會讓自己更快的消散而已。
不過,理性的所羅門到底還是低估了迦摩的求生欲。
綻放的晶華在刹那間支配了周圍的一切,在機製方麵,隻要對象不是所羅門或者羅蘭,迦摩的寶具強度是絕對的。
撕扯著她身軀的氣嵐迅速的淪為了她的俘虜,但迦摩非但沒有停止它們對自己的傷害,反而呼喚著更多被所羅門掀起的龍卷裹住全身,順勢朝著遠方飛去。
在這片被支配的天地主動配合的情況下,就連所羅門也來不及及時阻攔。
不過,對於這種結果他也不意外就是了。
所羅門輕撫著手上的戒指,轉過頭看向羅蘭。
“這種程度就可以了嗎?aster,如果你現在打算反悔,我還可以把她攔下來。”
“沒有這個必要。”
羅蘭擺手打斷了所羅門,“雖然沒能聽到她說出這才是我的逃跑路線有些遺憾,但這種表現也足以證明她真的被打怕了,還算符合計劃。”
看著迦摩在天際邊落下的那個方向,所羅門也像是明白了什麼似得。
“那位女神還真是被您玩弄於股掌之間啊。”
“彆說的我像是個大反派一樣,她的身上,可是存在我也有些迷惑的未知變化,因此,這依然是一場博弈。”
羅蘭也並沒有因為迦摩此刻的醜態而輕視她,作為還未誕生的獸之女神,就算他的計劃一切順利,也不代表迦摩在這個過程中真的就任人宰割。
殺死與融合畢竟是兩個概念。
迦摩無法奈何羅蘭,但如果在機緣巧合之下,還是存在跳出餐桌,隻能讓他嘗個味後就自爆的可能性。
因此保守估計,羅蘭也隻認為自己有著九成八的勝算。
“不過,還真是鬨得有點過火了呢?”
看著身後的海岸上震天的哭喊聲,羅蘭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好像又莫名其妙的充當了一回救世主,否則按照這種規模的災難,這座城市會比上次大戰時要淒慘的多。
而且聖堂教會的善後工作恐怕也要開始擺爛了。
在夜空中漂浮的神秘金字塔,傷痕累累的海麵,還有不斷顯現的蘑菇雲與爆炸光芒,這些姑且還可以用群體幻覺,瓦斯大規模爆炸,或者地殼變動所引起的震動來搪塞過去。
反正這個島國對於自己多災多難的命運也早就習慣了,但太平洋艦隊的消失可就不是能用這種借口搞定的了。
如果處理不好,失去了隱秘的規則,本來就在走下坡路的魔術估計又要被踩一腳油門。
但這也不是羅蘭需要考慮的事情,反正他記得美利堅那邊似乎也有著新興的魔術師,在時鐘塔願意付出代價的情況下,這件事的風波還是會被強行蓋住的。
就在羅蘭思考的時候,他身後的沙條愛歌也悄然走了過來,與其並肩而立,並熟練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現在隻需要等待小迦摩成長完畢,就終於可以為您獻上聖杯了呢?”
“唔,”羅蘭點了點頭,“有這種求生欲,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但用那孩子來當催化劑真的靠譜嗎?對她們家的血統我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感受著遠方的氣息,羅蘭出聲說道。
“沒問題,請相信愛歌吧,她是相當出色的,就算不去看這個未來,愛歌也敢斷定,她會是讓小迦摩從愛之神成長為幼獸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就最好不過了。”
提起這件事,羅蘭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深邃起來。
雖然迦摩這個名字幾乎已經被獸綁定了,但作為從者的迦摩與獸的存在還是有不少區彆的,隻要不越過那條界限,屬於愛神的概念才是她的本質,所以羅蘭才精心布置好餐桌,從而好讓已經培育完成的迦摩自己跳入正餐的盤子裡。
“我並不應該評判您的做法,從理性和力量的差彆而言,我也看不到失敗的可能。”
所羅門從海麵上走了上來,雖然之前一直在激烈的戰鬥,可他身上卻看不到任何被濡濕的痕跡。
“但不知為何,我總有種異樣的感覺。”
摩挲著自己的十之戒,所羅門微微皺起了眉頭。
“異樣的感覺嗎?”羅蘭伸出手,安撫了一下因為所羅門的靠近而一臉不悅,死死抱著自己胳膊的沙條愛歌。“無需憂慮,就算有轉機,也不會是這個時刻,畢竟的現在的她,馬上就要死了。”
——
“他到底在乾什麼啊?”
遠阪凜有些茫然的看著天際邊的光焰,對方已經取代了天際邊冉冉升起的蘑菇雲。
這是身為魔術師的她永遠都無法達到的光景,正是因為這種絕望的差距,魔術師們才會越來越喪心病狂,儘可能的縮短自己與真理的距離,哪怕隻是一步,也是巨大的成功
不過,親身體會過金星女神力量的遠阪凜並不會為這種東西患得患失,真正讓她感懷的,是另一件事。
“父親就是死在了這樣的聖杯戰爭裡啊……”
少女苦笑了一聲,本來說好想為遠阪家雪恥的,可如果不是羅蘭,那詛咒一樣命運恐怕也要淪落到她的頭上了。
直到剛剛,遠阪凜才從那幸福的地獄中清醒了過來,在看到身旁昏睡著的間桐櫻時,她就明白了這一切是誰的手筆。
既然櫻也退場了,那麼saber想必也已經回歸了聖杯吧。
這樣的轉變對於以往的遠阪凜來說是不小的打擊,那筆天價的債務和之後要為羅蘭做牛做馬的命運對她而言著實屬於不能承受之重。
但現在遠阪凜的腦海中,已經被另一件事占據了。
“櫻……”
她看著昏迷的紫發少女,目光中滿是惆悵。
“我真是一個不合格的姐姐呢……”
如果不是迦摩,她都未曾發現曾經的自己如此過分。
明明她什麼都不了解,明明她那麼幸運。
因為接受了正規的教育,從而將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充當著優秀的姐姐,想要帶著妹妹走上正道,卻從未考慮過間桐櫻並沒有她那樣美好的過去,她所希望對方幸福的一廂情願,不過是另一種自以為是。
等櫻醒來之後,果然還是要道歉才行呢……
“轟——!!!”
“誰?”
正在沉思的遠阪凜突然被劇烈的撞擊聲給打斷了思緒,她迅速的站了起來,擋在了間桐櫻的身前,卻發現周圍漆黑的影子已經提前化作了無形的壁障,各式各樣的黑影忍者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各個角落,遵從主人的命令,充當著忠實的護衛。
看到這一幕,遠阪凜也不禁有些汗顏。
也是,羅蘭不可能如此相信自己的護衛,把櫻送到自己這裡來,更多的是想讓她們二次和解吧。
她試探性的往外走了一步,又突然轉過頭,看著周身的黑影忍者。
“姑且還是確認一下,我應該也在你們的保護範圍之內的吧?”
黑影忍者猩紅的瞳孔無聲的閃動著,分出一隊跟在了遠阪凜身後,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誌。
看到這一幕,遠阪凜也放鬆了不少,好奇的看著窗外的那個坑洞裡彌漫的煙塵。
等到靠近之後,映入少女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稚嫩的臉龐,嬌小的身材,仿佛美麗的具現化一般迷人的少女勉強在坑洞之中撐起上半身,注意到遠阪凜的動靜後,也微微抬起了眸子。
“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不是姐姐嗎?”
迦摩用銀鈴般的嗓音說出了一如既往的諷刺話語。
“看來你是被救了啊,那還用這種像是淋雨的小狗一樣的眼神,莫非還想再體會一次極樂的幸福嗎?真遺憾,現在這個要求對我來說隻會覺得困擾。”
“誰想要體會啦!上次不也是伱偷襲嗎!而且……”
被揭短的遠阪凜有些惱羞成怒的反駁道,但看著迦摩蒼白的臉色與滿是血痕的身體,還是把後麵傷人的話語狠狠的咽了下去。
“你這是?”
“如你所見,我馬上就要消失了,”迦摩的雙目微微眯著,看著遠阪凜身後被重重保護起來的間桐櫻,淡淡的說道。“在失去了禦主之後,我已經用儘了所有魔力,而且身受重傷,馬上就會消失了。”
“之所以降落到這裡,可能也是因為生存的欲望驅使著我想用你當新的禦主吧。”
“!”
看著迅速的向後退去,雙馬尾一擺一擺的遠阪凜,迦摩嗤笑了一聲。
“不必如此緊張,我的靈核已經受了無可挽回的傷勢,哪怕有新禦主也隻會就此消失,快點離開吧,讓我一個人在靜一會兒,不然小心我死之前自爆,炸你個灰頭土臉了。”
遠阪凜先是一愣,很快就意識到隻有羅蘭才能造成這樣的結果。
那麼從理智上來說,離遠一點才是最好的選擇,這個所謂的愛之女神,無論從內在還是外在,都不值得自己同情。
但看著那與自己妹妹相似的稚嫩臉龐,遠阪凜卻無法容許自己什麼都不做。
曾經的她,即使借助著金星女神的力量,也隻能在蟲窟中留下絕望的眼淚,長大後的她,拚儘全身解數,也隻讓自己與妹妹的距離變得更加疏遠。
因此,見到如此熟悉的場景,遠阪凜才迫切的想要做些什麼。
她伸出手,輕輕的在懷中摸索著,在觸碰到某個物體的時候,遠阪凜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它,將其扔到了迦摩的身前。
“這是什麼?”
愛之女神愣愣的皺起眉頭,看著麵前精致的紅寶石項鏈。
“是我唯一還能支配的財產。”
遠阪凜用相當不舍的眼神看著那顆紅寶石,“雖然在召喚英靈的時候已經消耗乾淨了,但這幾天的自然積累應該還能擠出一次施放治療魔術的魔力,你就用它稍微緩解一下傷勢吧。”
至少……不要那麼痛苦的死去。
迦摩明白了遠阪凜的潛台詞。
在理會了這點後,她已經無力的身軀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一樣,激烈的顫抖起來。
並不是因為憤怒,也不是因為屈辱。
而是因為不甘。
明明她都已經接受了的。
反正沒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反正她永遠都是最倒黴的那一個。
在絕望的命運麵前,除了躺平,她什麼也乾不了。
所以現世後的迦摩對於他人的戀愛毫無興趣,連職責都放棄的她一心隻想當一個邪惡的愛之女神,在那些愚蠢的家夥沉淪於愛意中時再發出嘲笑。
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的,隻會讓人疲憊,讓人絕望……
所以她從未擁有過這種東西。
可在她放棄一切的時候,這份微不足道的愛意,又突然出現了。
迦摩清楚,遠阪凜的這份行為,並非對她本質的憐憫,隻是因為她頂著間桐櫻的外表與人格,讓對方把那份濃厚的親情之愛灑出了一點光輝而已。
所以她才會不甘。
這種光輝對她來說太礙眼了,哪怕在死前,也要如此的嘲諷著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嘲笑著自己的無能。
更何況,這份光輝明明已經被自己奪走了才對。
因此,哪怕隻是賭氣也好,自己也要奪走這些愚蠢的愛!
這種會讓人厭惡的東西根本就不該存在!哪怕是為了這個夢想,她也絕對不想就此死去。
本應無形的神明,再次擁有了自己的願望。
迦摩的瞳孔驟然變得深邃起來,身體的表麵不知何時也有些漆黑的創世之泥在湧動,她的狀態沒有任何變化,但本質與位格卻不斷的朝著更深處墜落。
然而,未等覺悟的女神誕生,溫熱的鮮血,便再次從迦摩的胸口濺射而出。
“很好……迦摩,你合格了。”
羅蘭抽出了手臂,望著自己手心中央,迦摩唯一的命脈,那屬於女神的神核仔細端詳著,然後,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今的你,已經是貨真價值的獸之容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