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梅羅老師?”
看見一向嚴肅的韋伯少見的走神了,他麵前的學生也有些緊張的輕輕呼喚著他。
“如果非要叫這個名字的話,在後麵給我加上二世,不是說了,現在的我,還沒有承載這個名字的資格……抱歉,有些走神了。”
韋伯露出自嘲的笑容,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想要緩解從腦袋中迸出的一陣陣頭痛。
第五次聖杯戰爭,這個詞語對他來說還真是久違了,本以為那場戰鬥就是一切的終結才對,或者說,明明那樣消弭掉對於世界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聖杯戰爭這種東西,就像炸彈一樣,誰也不知道它會什麼時候暴走,但真的炸開了,世界的流向都會因此而改變。
當然,雖然名義上也是十二君主其中的一位,但韋伯顯然沒有可以阻止這方麵的力量,所以,他現在關心的隻有一件事。
“那個聖杯的消息,可靠嗎?令咒係統與境界記錄帶的鏈接,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造出來的。”
在回到時鐘塔之後,成為了君主的韋伯雖然在旁人看來十分落魄,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落魄的埃爾梅羅,能夠掌握的資源,也是遠超韋伯想象的,因此,根據多方記錄還有自己的推斷,他也多多少少的在心中複原出來了聖杯係統到底是個怎樣的奇跡。
甚至不誇張的說,除了幾個創始人,對於大聖杯的了解,世上沒有幾個人要超越如今的韋伯。
首先需要最關鍵的一點,也就是由掌握了第三魔法的冬之聖女成為核心,從而連通世界外側的境界記錄帶,再用英靈召喚的術式加以契約,最後還要將令咒係統寫入其中,以靈脈作為支撐,才算完成了雛形。
在這其中靈脈反而是難度最低的,其它兩個條件已經完全超越了魔術師的想象,魔法這種論外就不說了,令咒係統的深奧程度已經堪比一流家係傳承了幾百年的術式精華了,是連神代魔術師都沒法輕易破解的珍貴之物。
而就算東京的靈脈能夠滿足基礎條件,其它兩樣要怎麼做出來呢……不對,用做出來形容太輕率了,哪怕把必要條件分成三份,聖杯係統的構成也包含著奇跡的因素,從這個事件都能吸引到那個大師傅降臨就可見一斑了,一個人做出來的話,難道那家夥是從根源回來的怪物嗎?
韋伯失神了半響,開始用理性鎮定了精神,冷靜的說道。
“既然連你都知道了,這個消息看來已經傳播的很廣了,因此才更加可疑,沒有人比我更懂聖杯。”
看著被自己駁倒,變的啞口無言的學生,韋伯搖了搖頭。
“以當今世界的條件,在萬象的常理之內,是無法複刻出來的,你確定那不是什麼用來嘩眾取寵的贗品,或者乾脆就是用來轉移風向的假消息嗎?”
如果有大聖杯的碎片,說不定有心人還能模仿著造出什麼亞種聖杯戰爭之類的小型儀式,但無中生有就是另一種難度了。
“唔……的確呢,是不是偽物這點的確不好說,但對於這條消息的真實性,我還是有很大信心的。”
雖然被韋伯一連串有理有據的追問也給弄得遲疑起來,但作為把時鐘塔的講師都弄得厭煩卻又不敢隨意發作的問題學生,對方顯然也是做足了功課,有備而來的。
“我肯定沒有老師你對於聖杯的了解……但我想,那位lord·阿尼姆斯菲亞,應該還不至於拿自己天體科君主的名號來開玩笑吧?如果不是他要參加第五次聖杯戰爭,儼然一副要複刻當初上一任埃爾梅羅的打算,哪會傳的這麼快。”
在說完這樣的話語後,儘管已經儘力在克製了,但韋伯的臉色還是瞬間就垮了下來。
“沒可能的,這沒可能的啊……聖杯居然被複現了?”
韋伯有些顫顫巍巍伸出哆嗦的雙手,想要抽出內袋裡的煙盒,然後很快又意識到身旁還有學生在,隻能不甘的放了回去。
哪怕這個消息是從其它科室的君主那傳出來的,韋伯的心中也會保留幾分質疑,但如果是天體科的這位,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馬裡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亞。
在眾多君主中,他與韋伯的交情算是比較多的那一位。
並非因為二人都同屬貴族主義派閥的政治關係,事實上,很多人都知道,那位天體科的君主是個根本不關心政治,一心追求夙願的理想主義者。
而他與韋伯的交集,也正是因為聖杯戰爭。
在知道肯尼斯死在第四次聖杯戰爭後,他就委托了當時韋伯還沒接手的現代魔術科學部長去查探情況,得到了大聖杯的痕跡已經徹底消失,從此不複存在的結果。
可即使這樣,對方仍然不死心,在韋伯接手現代魔術科的時候跑過來提供了幫助,想要從他這位親曆者的口中得到更加準確的答案,為此甚至透露了不少自己的理想與目標。
韋伯對這種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並不討厭,尤其對方還很具有行動力,但在無情的事實麵前,他依然隻能重複相同的回答。
大聖杯已經徹底毀滅了。
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對方那心若死灰,仿佛人生從此沒有指望的神色,韋伯到現在都無法忘懷。
他甚至擔心過馬裡斯比利會不會回去後就自殺,幸好這最糟糕的情況到底還是沒有發生。
而聽聞這件事,接受了委托的上一任部長也跑來找過韋伯,二人還很是唏噓了一陣。
畢竟誰都清楚,天體科的理論在如今的世界就是紙上談兵,隻有遙遠的神代,才是讓他們大放異彩的地方。
但對這種評價,馬裡斯比利似乎從來都不會理會,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自顧自的追尋著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從外太空降臨的天外之物,又或是在從未被踏足過的南極上構建什麼基地。
但這種努力能起到的效果是有限的,要想實現那個可以觀測過去,進行時間溯行,被稱為擬似靈子轉移的逆召喚理論上太過艱難了。
為了保持時間溯行的安定,最少也要與時鐘塔齊名的阿特拉斯院的全麵協助、君主級彆的秘術、新建設施、實驗這些天文數字級彆的費用、以及擁有時間溯行可能性資質的人。
任何一條的缺少,都會導致計劃的失敗。
儘管不知道大聖杯對於他的計劃中擔當著什麼關鍵的要素,當初談話時的馬裡斯比利,雖然對聖杯本質毫不好奇,但在其附帶的許願功能上,他展現出了相當的熱忱。
因為對方那種心中有著某種正在沸騰情緒的愛意韋伯十分熟悉,所以他也沒敢過多的透露內幕,但韋伯可以肯定,對方一定有什麼必須寄托在聖杯上才能實現的願望。
而既然從某種意義上,比韋伯還在意聖杯的馬裡斯比利都開始做參戰準備了,東京那個聖杯的真實性也就不用存疑了。
“既然有他在,看來至少這不是什麼騙人的假消息了,不過,馬裡斯比利怎麼居然還有空去參加聖杯戰爭?我還以為他打算泡在南極不出來呢。”
在學生期待的表情中,韋伯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可其中的真實性。
“所以才讓人激動啊!比起其它君主,lord阿尼姆斯菲亞也算是個名人了,身為時鐘塔的君主,不惜去和聯合國溝通,也要完成那個迦……什麼來著?”
“人理存續保障機構·迦勒底。”
韋伯接上了學生的話語,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語。
“都到這一步了嗎?還真被他說服了阿特拉斯院那群瘋子……”
“所以,老師,對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呢,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喔,上次的勝利者不是老師你吧,這次不打算一雪前恥……”
“我就知道你這家夥不會隻是為了詢問曆史……所以,我對於這件事的回答也隻有一個。
——“s·h·i·t!”
韋伯字正腔圓的說完了早就憋在心中的粗鄙之語,往身後的椅子上靠了靠,不自覺的看向了辦公桌的櫃子,在那裡,大紅色披風的一角依然被他好好的封存著。
如果說能再與那位王見麵,共同戰鬥,韋伯可謂是求之不得,不過,如果是用聖杯戰爭這種方式的話……
“你這家夥,根本就沒理解這件事的意義吧,七位禦主為了爭奪聖杯相互殺戮,直到決出最後一位勝者這件事從紙麵上來看可能很輕易,但放到現實中的時候,你知道為了獲得勝利,參賽者會有多麼不擇手段嗎?”
韋伯露出了冰冷的神情,看著麵前對此一無所知的學生。
“魔術隻鐘愛才能者,而參與聖杯戰爭的家夥,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丟棄道德,理念的束縛後,更是容易出現怪物中的怪物,哪怕做好了一切準備,能夠幸運的活下來,就是一段了不起的經曆了。”
說到這裡,韋伯更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而如果再倒黴一些,碰上了某些一不小心就會把世界顛覆,小心眼,愛算計,滿臉都寫著陰謀的怪物,不把一切都賣給他都算好的了……更糟糕一點的話,搞不好把自己的人生都賣給他後卻仍然一無所覺,隻能在十年後哀歎自己的命運。”
看著越說越聲淚俱下,滿臉苦笑的韋伯,在這樣怪異的氛圍中,在訕訕的賠笑了幾聲之後,哪怕是問題兒童也不敢在流露真情實感的老師麵前多說什麼,迅速的退去了。
見到這一幕,目標達成之後的韋伯也不敢閒著,叮囑對方不要再隨意傳播這個消息,他可是深知這些年紀的孩子在腦門一熱之下是什麼都敢做的,務必要掐斷所有可能的導火索。
等到搞定了這一切後,韋伯又拜托了幾個熟人驗證一下關於馬裡斯比利的動向後,才重新托著沉重的軀體,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過,比起這些學生,更令他擔憂的是另一件事。
埃爾梅羅教室的孩子多少還知道一些輕重,但他另外熟識的那些人,在知道這些消息後可就不一定了。
“這下真的麻煩了……”
韋伯歎了一口氣,剛剛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卻發現那張被自己精挑細選,對腰背十分有益的椅子上,已經出現了一道身影。
他正背對著韋伯,對從側麵的窗子裡透進來的陽光看得出神,直到韋伯的煙盒都掉到地上後,才緩緩轉了過來。
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韋伯的心跳與呼吸猛然加速。
“羅蘭……”
“喲,好久不見?韋伯,比起以前,你的成長還真是驚人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最近身體還好嗎?”
羅蘭看著已經模樣大變的韋伯,卻沒有要起身的架勢,隻是揮了揮手算是招呼。
韋伯也不在意,對方的性格一貫如此,更何況這裡的一切都依托於對方才得以存在。
“你倒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呢,時光真的在你身上起作用了嗎?”
“畢竟我是怪物呢,而且經曆的時間線也和你不同,最近身體還好嗎?”
“托您的福,應該還不至於死掉。”
被故人用曾經的名字稱呼,放在平常,韋伯也許會感到寬慰。
但在清楚來人身份的情況下,還有那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的怪物稱呼,想起之前的話語,韋伯還是下意識低下頭,眼神有些慌亂躲閃,卻不敢去和羅蘭對上目光。
“你還不坐嗎?”
羅蘭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啊……好的。”
聽到這樣的話語,如夢初醒的韋伯仿佛又變成了當初那個柔弱的少年,心慌意亂的答應了下來,走了過來,一邊拉開椅子準備就此坐下,一邊詢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來倫敦的?我之前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因為之前在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耽誤了不少功夫,心血來潮之下就來了,看到你在和學生講話,就沒打擾你們。”
羅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輕描淡寫的說道。
“哦哦……”
韋伯點了點頭,剛準備繼續坐下,可他的動作卻越來越慢,直到徹底停在半空中。
他一點點的睜大眼睛,僵硬的抬起頭顱,瞳孔微微放大著,看著對麵的羅蘭。
“你說什麼時候?”
“大概十幾分鐘前,更具體一點,應該差不多是在你說小心眼,愛算計之前就來了吧。”
羅蘭溫和的笑著。
“怎麼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對麵的空位,瞳孔中倒映著已經冷汗直冒,好像被石化了一樣的韋伯。
“韋伯,——你坐啊。”
——
“真是的,怎麼還是這麼不經嚇,最近加班太多了嗎?”
當然是因為你根本沒理解自己的威懾力啊!混……
韋伯咬著牙,在心下暗自低語,但當著本人的時候,他沒有繼續吐槽的勇氣。
之前那種聲音與空氣都逐漸遠去,好似窒息了一般,腦海中一片空蕩,就連心跳都好似聽不見了的感受,就連帶著半死不活的埃爾梅羅在隨時都會粉身碎骨的處境,左右周旋,力挽狂瀾的時候,他都未曾領會過。
羅蘭有些好笑的看著在馬符咒的治愈光芒下緩緩複蘇過來的韋伯。
“不過你看上去沒事就好了,除了一點皺紋,身體的機能都很正常,連馬的力量都沒有找出什麼暗傷。”
“好歹我也是君主了,雖然有些積勞成疾,但還不至於出現什麼暗病,最多也就是心理壓力太大的時候會感到胃痛而已。”
“韋伯如今也變成大人物了呢,還真是令人感概啊。”
羅蘭調笑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彆取笑我了,”韋伯無奈的搖了搖頭,“在人類惡麵前,能被稱作大人物的家夥我倒還真想見見了。”
“如果是這個願望,要實現倒是不難喔……如果你去參加第五次聖杯戰爭的話。”
“是嗎?”
韋伯聳了聳肩,冷不丁的問道。
“那就順便問一下好了,如果我去參加這次聖杯戰爭,結果會是如何?”
“八成是先被殺死,然後被我撿屍回來後複活成另一種形態吧。”
“果然是這樣,”韋伯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這次的聖杯有問題嗎?它的幕後黑手是某個魔術團體還是什麼又想毀滅人類的瘋子?“
能在不到十年,甚至更短的時間裡把已經消失的聖杯重新弄出來,並構建好當初禦三家用了多年才做好的係統,哪怕是放到十年前,他也會認為這其中的陰謀味簡直呼之欲出。
“瘋子還真是過分的稱呼啊,明明那些孩子的初衷都是為了宇宙的未來呢。”
羅蘭眯起眼睛,擺了擺手。
“不過,這次還真被你說中了一部分,這次的聖杯戰爭,是由純粹的私欲推動的陰謀。”
韋伯聞言一呆。
“所以,聖杯是假的?”
“不,這點上你無需擔心,自然是真的,天體科君主的眼力還沒這麼低級,而且,做戲如果不做全套,要怎麼吸引其他人掉進坑裡呢?”
羅蘭站起身,俯視著韋伯,目光中充滿著審視。
“但你也知道冬木市聖杯的特殊性,那東西是無法被輕易複製的,不過聖杯是真的這點我可以保證,要猜猜看其中的真相嗎?”
這樣莫名的問題讓韋伯陷入了沉思中。
的確,冬木市的聖杯是特殊的,聖杯的定義就是可以實現願望的器具,叫大杯也好,大釜也好,隻要符合“萬能許願機”作用的都可以叫聖杯,各個神話裡表現形式不同罷了。
甚至神代的魔術師也可以製造類似的東西,畢竟這東西本質上就是以太塊的凝聚,用以和世界交換的一種素材罷了。
但冬木市的聖杯不同,它是汲取無形的存在,並轉換成物質的第三魔法的產物,是第三魔法的廣域運作裝置,是基於羽斯緹薩魔術回路放大後的巨型魔法陣,“萬能許願機”隻是順便兼具的功能罷了。
所以,也隻有它才擁有連接境界記錄帶,實現英靈召喚的功能,畢竟沒有魔法,世界內側的凡人要如何聯通外側呢?
可羅蘭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等等。
韋伯猛然抬起了頭,雖然在資質上他可能不如其他人,但在知識領域的廣博上,即使放眼整個時鐘塔,他也是首屈一指的。
不用魔法,也能聯通世界外側的特殊聖杯,是存在的。
不,應該說,那才是這個詞語本來的含義。
——承接過神之血的杯子。
作為最高位的聖遺物,能實現所有者願望的願望機。
其起源被認為是在很多神話中現身的,“能實現願望的大釜”。
那按照天使等級劃分的令咒,就已經在暗示這點了。
“東京的那東西,不會是……”韋伯沉聲說道,聲音已經不自覺的帶上了一些嘶啞。
“真正的聖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