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山邊緣,天地間仿佛被巨獸狠狠攥緊冰窟。
凜冽寒風如同刀刃,割得人臉生疼。
鵝毛大雪無休止砸下,山路全沒了蹤跡,山林死寂,鳥獸隱蹤,隻剩下枯木在厚雪中瑟瑟發抖。
蘇彥文弓著身體,艱難地在齊膝的積雪裡挪動腳步。
視野一片混沌,目之所及隻剩下茫茫雪幕。
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深坑中,想要發現屍體都隻能等來年春天。
原身也是倒黴透頂,老練的獵人都不一定能走出去,更彆說一個醉酒鬼。
活該他被凍死在森林裡。
要不是借了他的身體,這一家子的破事,他才懶得搭理。
時間不早了,也沒有準備,即使經驗豐富,蘇彥文也不敢輕易深入大山。
拿出套子,無奈地笑了。
怪不得古時候的人老是抓不到獵物。
就好比手中這個套子,製作工藝太簡單粗糙。
隻是利用一些樹枝、藤條製作。
這些材料的柔韌性、強度有限,會因為彈性不足,在兔子觸發機關後不能迅速收緊,導致兔子掙脫。
加上他們對動物行為學沒有了解,隻是憑感覺下套。
能不能抓住獵物,純粹是碰運氣。
蘇彥文一邊盯著凜冽的風雪,沿著邊緣地帶尋找目標。
小心地查看痕跡。
不僅僅是安全問題,還有動物的生活痕跡。
前麵,竟然露出一截草葉子。
蘇彥文心中一喜,急忙上前查看。
上麵有被啃咬過的痕跡,可以判斷出是兔子咬過的。
前麵不遠處,還有幾粒黑乎乎的小圓粒,不僅沒有被大雪覆蓋,還殘留餘溫。
這說明剛才這兒還有兔子覓食。
套子是警覺性相當高的動物,興許是自己剛才的腳步聲驚到它了。
這冰天雪地的,想要再找到一隻兔子,可不容易。
同樣,想要找到嫩草也不容易。
小心將套子安裝在嫩草附近,用薄薄的一層雪覆蓋在上麵,隨即後退躲藏起來。
手中暗暗握緊一把小刀,貓著身子,全神貫注盯著那個地方。
大雪飛揚,雪地上有了稀稀疏疏的動靜。
一隻雪白的兔子幾乎要和白雪融為一體,要不是一開始就盯著那個地方,很可能會忽略它的存在。
它試探性地往前跑了幾步,確定沒有其他危險後,這才放心地回來原地吃草。
“啪”的下,套子起了作用,夾住了兔子。
幾聲叫喚後,兔子拚命掙紮。
蘇彥文如同獵豹衝上去,照著兔子頭就是一刀。
鮮血染紅了地麵,兔子腿瞪了瞪,沒了動靜。
這下有肉吃了。
將兔子拎起來,蘇彥文眉頭一皺,是隻正在喂奶的母兔子。
可惜,已經沒了生命氣息。
哎!
蘇彥文無奈地歎息一聲,順著兔子跑過的地方,在四周尋找起來。
曆經半個小時,終於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發現了一處鬆動的雪,混合泥土,旁邊還有兔子糞便。
伸手掏開雪,下麵真是一個兔子洞。
五隻毛都沒長齊的兔子正探著頭等待著母兔的哺乳。
“雖然我要吃母兔子的肉,但我也救你們的命,扯平了。”
蘇彥文說了一句,伸手連帶著下麵墊著的兔毛,將小兔掏了出來。
捂在衣服裡麵,下山回家。
村口,草兒躲在大樹下,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大山。
大雪紛飛,伴隨著夜幕的降臨,能見度越來越低。
好在祖母的棉衣很暖和,不至於凍成冰雕。
“唉喲,這不是蘇老大家的草兒嗎?”
“可憐啊!又被她祖母趕出來了嗎?走,去我家裡烤烤火。”
說話的人是他們的鄰居,雖然衣服滿是補丁,好在厚實。
草兒雙眼紅紅的,伸長了脖子望大山。
搖搖頭,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張嬸,我要等爹爹。”
“爹爹上山套兔子,他很快就會回來。”
張嬸連連撇嘴,毫不掩飾鄙夷:“就他還打兔子,算了吧。”
“他那個慫包,敢進山嗎?”
“真的,我看見爹爹進山的。”草兒語氣堅定。
“那完蛋了。”張嬸臉一白。
忙說:“這會兒的大山,就連經驗最豐富的老獵人都不敢進,他還敢去?”
“非得凍死在裡麵不可。”
草兒本就蒼白的臉,頓時沒了血色。
爹爹就算是壞爹爹,也是草兒的爹爹啊!
張嬸安慰:“草兒,你也彆想什麼兔子了,他能活著回來,就要謝天謝地了。”
草兒眼眶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承受她心中的委屈,掉了下來。
她吸著鼻子,克製不住地發出嗚咽聲。
這孩子看著都心疼。
張嬸慌了:“草兒彆哭,那種禍害,真死了你和你娘還能好過些。”
一提到娘,草兒哭得更凶了。
“草兒,你今天是還不是又沒吃到飯?”
草兒哭得直抽抽,低著頭不敢說話。
“嬸子家吃的也不多,你先拿著,總得活下來。”
張嬸狠狠一咬牙,拿出懷中層層包裹的麥麩餅,掰下三分之一遞過來。
“我不要,爹爹說了,讓我等他打兔子回家。”
“嬸嬸家,還有幾個哥哥,他們……他們也餓……”
“上一次我吃了嬸嬸給的菜湯,哥哥都餓哭了……”
張嬸鼻子酸酸的,堵得慌。
衝著山那邊破口大罵:“蘇彥文你個王八蛋,自己蠢沒腦子就算,乾什麼要害了孩子。”
“你死在山裡的了。”
“彆禍害人。”
張嬸罵得正歡。
風雪中,影影綽綽,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個人。
“那是你爹嗎?”張嬸帶著一絲不確定。
草兒踮起腳看,人影越來越近。
“哇!”
草兒開心地跳了起來。
大聲喊:“是爹爹!”
“啊!他手裡還有兔兔。”
看著草兒在村口接他,蘇彥文也很激動。
加快腳步,晃動著手中的兔子。
草兒一定很開心吧!
難道說,他也能享受軟萌萌的香香女兒撲入懷中的時刻了嗎?
蘇彥文張開雙臂,迎接幸福。
逐漸靠近,草兒看著自己的爹,吸了吸鼻子,撲通一聲,雙膝一彎,筆直地跪在了雪中。
哽咽著哀求:“爹爹,求求您了,兔兔給娘吃……”
“娘暈過去了,草兒……草兒要救娘。”
“隻要爹爹給娘吃兔兔,嗚嗚,草……嗚嗚草兒可以被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