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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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隻鴿子從掉落的葫蘆裡鑽出來,像是被驚著了,爭先恐後地往天上飛。

王卿望著那被紮成刺蝟的樹乾,緊緊抱住懷中的水壺。

他方才,當真隻是隨口一說而已。

然而瞧皇帝這架勢

彆不是恰好被他說中了?

“皇爺。”王卿滾了滾喉嚨,簡直要被驚掉下巴,納罕道:“真的啊?”

真是因為女人!

天爺。

自己這位皇帝表哥,自小跟著先帝在軍營裡打滾,十幾歲的年紀,彆的同齡人都通房妾室一大堆了,他還沒娶妻。

四年,從金陵打到京城,夜裡連個暖被的都沒有,先帝不忍兒子受苦,賜了個丫頭過去,叫她每日裡伺候湯水,鋪床疊被,沒成想那姑娘在營帳裡屁股都沒坐穩呢,就被轟了出來。

先帝問他,隻說,“兒子要打仗,身邊跟個女人麻煩。”

後來天下終於打下來,他還沒考慮娶妻的事兒,太後急了,先帝這才拍板兒,給他選定了太子妃。

這麼些年,除了想著做一位明君,他好似對彆的事情並不熱衷,至少,他從未聽聞過他在乎過哪個女人,更彆提因為女人而生氣窩火了。

他對她們,從來掀不起什麼波瀾。

如今皇帝這幅模樣,要當真是因為女人,那可真是三更半夜見太陽——離奇得很!

王卿不好打聽後宮的事,但還是忍不住訝然道:“是宮裡哪位娘娘啊?敢給您氣受?”

據他所知,他這位表哥身邊的那些妃子們一個比一個溫順,巴結他還差不多,哪裡有這樣大的膽子惹他不高興。

關鍵是,皇帝還將這份不高興放在心上,這麼久都沒散。

王卿想破了腦袋也沒在後宮裡找出這麼一個人來,他娘也沒說最近皇帝同哪位娘娘走得近呐。

皇帝嘴角微抿,神色淡淡,瞧著並沒有與平日裡有何不同,一滴熱汗正順著鬢角流向他鋒利的下顎。

或許是王卿方才的聲音太過響亮,在無人注意的地方,他眸光微閃,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想起那日的情景來。

月洞門外,少女的身影影影綽綽,仰著頭,不斷向少年逼近,眼神中滿是愛意,聲音更是軟的不行,仿佛要滴出水來。

相比那幾夜同他在一起時,愈發顯得嬌俏。

若是沒有那幾次的陰差陽錯,那幾次同她在一起的,就該是他的兒子,而不是他。

如今一切隻不過是重新回到正軌罷了。

他們感情好,是太後所期盼的,同時也是——

他所期盼的。

寧王年少,心性未定,早些尋個可心的人成親,或許真能同太後所說的那般,收收浮躁的性子。

至於他心底的那股無名火,大約是天氣太燥的緣故。

同旁人無關,更與那沈氏無半點乾係。

他垂眼,那滴汗經過喉結,最終沒入衣襟之中。

皇帝接過宮人送上來的濕帕子擦脖頸上的汗,也不瞧王卿,隻道:“再胡言亂語,現在的洗馬你就不要乾了,到鎮撫司裡去曆練兩年。”

王卿一聽‘鎮撫司’這三個字就頭大,連忙告饒,說自己方才是在胡言亂語,隻求皇爺彆怪罪,要怪罪也成,罰他半月俸銀意思意思就成,彆的就免了。

說完,小心覷看皇帝臉色,見他隻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轉頭便將弓箭交給宮人,囑咐他往後這弓如何養護才不會落灰受潮,聲音輕緩,神色如常。

但王卿卻怎麼瞧怎麼不對勁。

他咂摸咂摸乾渴的嘴,又看了眼那被皇帝射成篩子的樹乾,重新抱起水壺往胃裡灌水。

方才,當真是他胡言亂語嗎?

卻說自從皇帝特意吩咐宮正司要教荷回規矩後,宮正司不敢懈怠,除開原先派來的女史,又特意派了一名宮正過來,重新教授荷回宮中的禮節規矩。

這位宮正相比姚司司他們要嚴厲許多,教東西一絲不苟,好幾次荷回記不住,她即刻拿了戒尺來,叫荷回伸手,啪啪就是幾下,幾日功夫下來,荷回的手已經疼得拿不了東西。

看著才繡一半的賀壽圖,荷回拿手指撥動了下上頭的繡花針。

她覺得,皇帝肯定很討厭她。

要不然平白無故的,他忽然囑咐宮正司的人教她規矩做什麼?

那些規矩她早就學過一遍了,而且她自問,這些時日她並沒做過什麼違反宮規之事。

除了——

同寧王夜裡幾次私會。

可這件事除了她與寧王,旁人應當並不知曉,他們幾次見麵都很小心,也從未聽聞宮中有關於此事的傳言。

而且就算這件事被發現,彆人不說,太後也隻會高興,大周一向以孝治天下,皇爺對太後的孝順是出了名的,太後高興,他自然也會高興,怎麼會叫人來為難她?

荷回又想起之前為數不多的與皇帝的兩次碰麵。

第一次,雖說皇帝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叫她有些害怕,但後來聽聞,那時太後正因秀女一事同皇帝生氣,他心情不好,情有可原。

第二次,皇帝去給太後請安,連看都沒看她一看,便因事匆匆離去,也未曾對她顯露出什麼厭惡。

或許隻是她自己嚇唬自己,皇帝此舉隻不過是為了寧王著想,想叫他有一個配得上他的王妃罷了。

這日恰逢七月初七乞巧節,太後叫了淑妃、慶嬪等一眾宮眷在雨花閣聽戲,又叫人到壽明殿來喊人,荷回這才鬆散下來,逃脫宮正魔爪,換了衣裳,前去給太後請安。

到了地方,台上戲還沒開鑼,太後正坐在外頭寶座上,看院子裡女眷們焚香,看見她來,指著其中一個空蒲團,道:“沈丫頭你也去,跟著她們拜七姐。”

七姐就是織女娘娘,荷回有些吃驚,原來不單外頭民間,在這宮廷之中,也有七夕拜織女的習俗。

荷回記得奶奶和娘親在時,每到七夕這一日,她們便會將她仔細打扮一番,清掃院子,在院中擺上條案,上頭供奉各樣瓜果,拉著她對天叩拜,祈求她長大後心靈手巧。

後來她們相繼去世,每年今日,便隻有她一個人做此事,再後來,爹爹新娶的繼母說家裡窮,沒法子買那麼多貢果,便勒令她不許做這無用功,有燒香的空,還不如多繡幾幅繡品給家裡攢點錢。

可繼母自己,卻會在夜裡偷偷擺上香案瓜果,拉著妹妹焚香祈禱。

宮人見荷回一直站在那裡不動,不免小聲催促,荷回這才回過神來,提著裙擺跪到最後麵那個小小的蒲團上。

今日除宮女外,宮裡的女眷們,包括太後穿的都是司衣局發下來的鵲橋補子,隻是在細節處有些不同,太後用孔雀線,娘娘們用金線,而荷回和其餘女官們用的則是銀線。

拜過織女,宮人們又奉上金盆盛的水來,叫娘娘們扔一根針在裡頭,這便是宮中盛行的七夕投針驗巧。

荷回也學著她們的樣子,往自己麵前的那盆水裡投了一針。

太後瞧著熱鬨,說:“成了,聽戲去吧。”

有幾位妃子荷回沒有見過,一一同她們請安後,被她們拉著說話。

“早聽聞太後叫人從外頭帶回個伶俐的姑娘,一直不得見,今日可算瞧見真人了。”

荷回頭一回聽見有人用‘伶俐’這兩個字形容自己,不免有些心虛。

頭回見麵而已,等往後時日長了,她們自然不會說了。

到閣樓裡各自落了座,不一會兒,皇帝終於帶著寧王出現。

坐在荷回前頭的幾位妃子顯得十分激動,不住地理頭發整衣襟,起身行禮時,有一位還險些被椅子絆倒,幸好被荷回扶住臂膀才免了一場笑話。

那妃子在小輩兒麵前險些出醜,羞得滿臉通紅,險些落淚,掙開荷回的手,勉強跪定。

皇帝叫起,坐到禦座上,眾人這才敢起身落座。

今日台上唱的是花鼓戲《牛郎織女》,眾人目光豔羨,等唱到織女牛郎兩人被王母分開而痛苦萬分時,又不免感慨落淚。

相比那些被這兩人愛情感動的娘娘們,荷回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隻覺得織女回天上過神仙日子去了,多好,牛郎做什麼要攔她。

“你不感動嗎?”她身前一位妃子見她木呆呆的,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忍不住問。

荷回用力彎起唇角,說:“感動的,娘娘。”

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戲看得太久,荷回隻覺得漸漸有些呼吸不過來,今日出來的急,裹胸布勒得太緊,叫人難受。

荷回趁沒人注意的功夫,同身後宮人說了聲,便帶著姚朱出來。

到了外頭,才終於好受一些,坐在太液池邊的廊子上,瞧那邊有株荷花開得極好,於是一手摟著廊柱,彎腰去夠,卻不小心打濕了裙擺。

這可不得了。

若是這樣回席上去,便是失儀,說不得回去又會被宮正打手心,她手心現在還疼,總不能舊傷又添新傷,於是叫姚朱回去取衣。

姚朱道:“姑娘先到那邊屋子裡去,我取了衣裳便來找您。”

荷回點點頭。

在廊子上又坐了一會兒,衣裳還沒乾,濕漉漉的叫人難受,加上裹胸太緊,荷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怕人出來瞧見自己這幅模樣,荷回起身,往姚朱所指的屋子走去。

隻是那一片屋子太多,荷回不知姚朱指的是哪個,便隨意找了一個進去。

裡頭空空蕩蕩,安靜得很。

荷回關上門,坐在明間那個羅漢榻上等了小半炷香還未等到姚朱過來,等確認了半天裡頭沒人,這才起身,越過那架山水屏風往裡間去。

一邊走,一邊褪去身上的衣裳。

裹胸太緊,需得鬆散鬆散才成,不然等不來姚朱,她自己先要暈過去。

屋子裡寂靜無聲,荷回身上那件孔雀補子率先落到地上。

接著,是裡衣。

再接著,是裹胸。

夏日裡穿的少,不過一會兒功夫,荷回上半身便褪了個乾淨,隻有裹胸布的小半端還鬆鬆垮垮掛在腰間和臂彎。

雪白的肌膚大片露出,鬆軟飽滿的胸脯直挺挺起立,從被束縛的命運中掙脫出來,在空中顫了顫,其中兩點粉紅因為長時間擠壓而變得豔紅如血。

皇帝一睜眼,在裡頭穿衣鏡內看到的,恰是這樣一副活色生香的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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