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蕭元意放到床上,可因為是武將下手沒輕沒重,不知磕到了哪裡惹得蕭元意悶哼一聲。
“嬌氣。”
他拿出隨身帶的傷藥,手法熟練地為她上藥包紮,連結都打得那麼好看。
攏玉在一旁看呆了,方才那句求救是她無可奈何之下才叫出來的,沒想到婁鶴京看著麵冷心惡,可卻比劉嬤嬤她們有良心。
府醫挎著藥箱匆匆趕來,看見受傷的是蕭元意,臉瞬間垮了下來。
他為蕭元意把脈,很是敷衍的說道,“失血過多,吃幾貼藥臥床靜養就好了。”
他冷著臉寫好藥方,丟給了劉嬤嬤。
蕭明城害死了兩位將軍,給他妹妹看病已是仁至義儘,休想再動用府上的藥材。
方子上多是補身的好藥,看得劉嬤嬤一陣肉疼。
可當著婁鶴京的麵,她也不敢再那樣明目張膽。
她讓思蕊去煎藥,自己跪在婁鶴京腳下。
“請姑爺明察,小姐甚少受傷,嫁妝又太多,老奴隻是一時半會沒把藥找出來,就被攏玉姑娘如此揣測,還被小姐砸傷了臉,老奴實在是冤枉啊!”
她臉上被砸青了一塊,佝僂著身體顯得十分可憐,府醫投來憐憫的目光。
婁鶴京坐在床沿居高臨下睨她。
出了這樣的事,婁家人顯然排斥她們這些蕭家人,她身為奴仆不向著自家小姐,卻來找他申冤,先不說他能否為她做主,光是她沒有照顧好主子這一條,她哪來的臉哭訴?
“你真是活該啊。”
劉嬤嬤的哭聲戛然而止。
好在婁鶴京並無興趣管蕭家的事,起身離開。
蕭元意傷成這樣,敬茶自然要推遲,他又得想辦法空出半日時間,真是煩人。
他叫來管家,交代他好好看著二夫人,便去軍營了。
七八日後,蕭元意手上的傷口結痂,一天天的補藥喝下去人也有了血色。
“奴婢看將軍人還不錯,不僅親自為小姐上藥,還把藥留了下來,這麼快就結痂了,可見這藥比金瘡藥還要名貴。”
“奴婢還聽說,將軍這次孤軍突襲北狄,頂著數萬人斬殺了一位王子,還將他的人頭帶回來祭奠兩位將軍,真是英武。”
蕭元意似是在想什麼事情,隻聽清了前麵一段:“他隻是怕我死了,聖上會問責。”
外頭突然飄來一陣笑聲,攏玉嘴巴一癟,“她們倒好,用著小姐您的嫁妝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心情賭博,合該繼續讓她們吃糞水才對!”
那日婁鶴京雖說要把在沁園伺候的婁家下人都調走,可後麵又不了了之,但他這一發話,婁家下人哪還敢為她們辦事。
“我是一定要把嫁妝拿回來的。”
無錢寸步難行,放到哪都一樣。
“小姐,不如我們去求姑爺吧。”
“不行!若是讓他們知道爹娘對我這樣狠心,隻會更加不把我放在眼裡,我們後麵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劉嬤嬤也擔心她們在婁家的境遇,所以老老實實去外麵打聽了消息。
壞消息是,的確是因為蕭明城的失誤穿錯了消息,才導致婁焱中了北狄王子的陷阱。
好消息是,皇上並沒有遷怒南安王府,隻是將蕭明城革職永不錄用,將主理這件事的六皇子禁足了半年,又給婁家大肆封賞了一番。
婁老太爺親自去宮裡謝恩,還為六皇子求了情,給足了皇家顏麵。
表麵上看,這件事已經結束,但仇恨哪裡是這樣就能消除的。
她在婁家人眼裡就是罪人,如今能僥幸活命也隻是因為她姓蕭,身後還有南安王府。
要是讓他們知道她對南安王府一文不值,也許等待她的就是永無止境的囚禁和折磨。
到時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蕭元意思索著該如何拿回嫁妝,轉眼天黑了,下人送來晚膳。
攏玉打開一看又是菜葉子和辣子,她氣不過去找劉嬤嬤理論,可她一個人哪裡說得過那麼多張嘴。
曾經的小姐何等風光,說是眾星捧月也不為過,光是身邊伺候的婢女就有十幾個,可出了那事後她們都被發賣了,她能留著還是小姐拚死求來的。
“吃吧,有總比餓肚子強,我不信我一輩子都隻能吃這個。”
攏玉點點頭,將菜過了一遍水後放到蕭元意碗裡。
婁鶴京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外麵再也沒有了說話聲和笑聲,安靜得像是全死了。
屋內略顯尷尬,隻剩下蕭元意輕微的咀嚼聲。
也是奇怪,對待二夫人,她念在她的喪子之痛,可以處處忍讓。
可麵對害得她遠嫁定州,又幾次折辱的婁鶴京,她卻沒有那樣的耐性了,哪怕他的父親也是因為她兄長而死。
她默默擦嘴,仿佛沒看到他。
婁鶴京目光釘在桌上的飯食上,不是在養傷嗎,怎麼吃這些東西。
但他以為是她們這些貴族女子想要保持身材,便也沒多管閒事。
燕京的女子都是風一吹就倒,哪像他們邊關的女人健壯有力,有的還能上陣殺敵。
沒苦硬吃。
“明日早上,跟我去向母親敬茶。”
“算了吧,夫人應當也不想看到我。”
難道敬了茶,婁家人就會把她當主子看嗎?不過是徒增笑料和屈辱。
“這是禮數。”
婁鶴京說完就往內室走,看樣子今天晚上要歇在她這。
攏玉咽了口口水,婁鶴京不恨小姐就算了,怎麼還想和她圓房呢。
蕭元意也極其不理解,難道皇帝還派來了眼線不成?那看來明日的敬茶也隻是做給他們看的。
主仆二人慢騰騰地吃飯,眼看過去了半個時辰,攏玉才憂心忡忡地端著碗筷出去。
婁鶴京來了,劉嬤嬤她們不敢懈怠,忙燒了熱水端進來。
蕭元意冷冷地看著她,劉嬤嬤滿臉賠笑,“少夫人可要伺候將軍洗腳?”
坐在軟塌上看書的婁鶴京不自在地翻了翻書頁,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一,自小在軍營生活慣了,還沒有被女人這樣伺候過。
“你去吧。”
蕭元意去淨室洗漱,攏玉翻了個白眼,取了一件寢衣跟著進去。
劉嬤嬤大抵是沒福氣能伺候婁鶴京洗腳,她出來時外頭已經沒人了,婁鶴京還坐在那裡,隻是一隻小船般的腳踩在了軟榻上,落了一些泥點子。
臟死了,難道他還等她幫他洗腳不成。
攏玉抱來了一床被褥和男子的寢衣,這裡原是婁鶴京住的地方,還存著一些他的東西。
蕭元意讓她下去休息,門關上後,裡麵的氣氛反倒輕鬆了許多。
因為她明白婁鶴京不可能會和她圓房,這次來也不過是做個樣子。
她坐在妝台前,自顧自散了發,而後上床休息。
因為受傷她近來格外嗜睡,加之睡像不太好,婁鶴京那床被子,不知不覺就被她踢到了床下。
被忽視得徹底,原本讓婁鶴京愛不釋手的兵書,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南安王府的人很快就會到,今日也不過是提前習慣。
他站起身,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可一看被褥都被丟下來了,頓時怒火中燒。
這裡是他的院子,憑什麼床都不給他睡。
他大步走到床前,盯著女人恬靜的睡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