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新不解:“什麼意思?”
馬家琦正要說話,樓下大堂響起了一陣驚歎聲。
馬家琦撇了一眼,當即笑道:“子安,你往下看。”
姚建新扭頭一撇,旋即蹭一下站起身來,滿臉的不可思議:“清歡?怎麼會是她!”
“她不是贖身從良了嗎?怎麼又開始以色侍人了?!”
姚建新的話語中,充斥著對謝清歡的失望。
朱山清了清嗓子,道:“子安,你這話不完全對,清歡……謝姑娘眼下也不完全是以色侍人嘛,她在孤鴻樓就是唱唱小曲,也不做彆的事情。”
姚建新完全沒有聽進去朱山的話,而是徑直下樓。
他要去找謝清歡問個清楚。
姚建新飛速的來到了大堂,直奔謝清歡,在快要接近的時候,被店員攔阻:“這位公子,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座。”
姚建新怒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攔我!滾一邊去。”
店員不卑不亢的說道:“進了我們孤鴻樓,不管是誰,都一視同仁。”
“公子若是不守規矩,我們就隻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姚建新氣得臉色漲紅,正欲說話時,謝清歡走了過來,道:“我認識他,讓我跟他說兩句,行麼?”
店員皺了皺眉,道:“謝大家,演出馬上就開始了。”
謝清歡道:“沒事兒,就一小會,耽擱不了表演。”
店員道:“行吧,那你抓緊。”
店員離開後,謝清歡對著姚建新道了個萬福,“姚公子,好久不見。”
姚建新本來一肚子火氣,然而近距離見到謝清歡後,這股火氣又莫名的壓了下去,遲疑片刻後,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我從京師回來,去紅袖招找你。紅袖招的媽媽說你贖身了,我以為你嫁為人婦,相夫教子,感到遺憾的同時,也為你高興。”
“可你如今……怎麼又重操舊業,拋頭露麵,以色侍人?”
謝清歡環顧四周,發現大堂的食客們都在看著她跟姚建新,蹙眉想了想,淡然一笑道:“謝謝公子掛念,清歡眼下雖然拋頭露麵,但也是憑本事掙錢,跟之前在紅袖招的日子,有著天壤之彆。”
“我很喜歡眼下的生活,所以就不勞煩公子憂心了。”
“公子,時間緊迫,小女子要登台……”
姚建新道:“你等等!”
“謝姑娘,我知道你琴曲無雙,但你穿成這樣,當真是隻靠琴曲的本事嗎?”
謝清歡臉色一沉,道:“公子,你不是女人,你不會懂。”
姚建新道:“我確實不懂,我要是懂,這些年在京師,就不會日日記掛著你。”
壓抑了幾年的想法,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姚建新說著說著,就有些情難自已,甚至想要拉謝清歡的手,“當年離去之時,我本欲向清歡表明心意,然兜兜轉轉,最終也隻說了些場麵話。”
“京師數載時光,我沒有一日不惦記姑娘。”
“見到你眼下這幅樣子,可知我有多心痛?”
謝清歡往後退了半步,躲開姚建新的手,道:“清歡感謝公子當年的青睞,但也隻能停留在感謝。”
“至於眼下的生活,清歡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若是令公子感覺到心痛,清歡也隻能說聲抱歉。”
周圍的食客有些不耐煩了,紛紛催促謝清歡趕緊上台彈奏。
謝清歡道:“公子,聽見了吧,清歡不能再與你聊天了。”
言罷,轉身往台上走去。
上了台,坐在琴凳上,謝清歡調整琴弦的時候,發現姚建新還站在遠處盯著自己。
謝清歡其實不喜歡見到這些昔日在紅袖招頻繁出沒的才子,因為這會讓她回想起當年不堪的過往。
紅袖招裡的日子,謝清歡從未覺得是什麼值得拿來炫耀的事情,更與雅致扯不上半點關係。
但在這些才子眼中,這些事情卻是他們可以拿出來炫耀的談資。
被某位花魁看上,成了對方的入幕之賓,又或者拿下了某位清倌的初血,是這些所謂才子心目中,最風流最高雅的成就。
可是在謝清歡看來,這不過是一個可憐女子,在前路迷惘之時,被逼無奈的選擇罷了。
八歲離開教坊司,謝清歡不甘成為男人的玩物,她努力的展示著自己的才學,希望能通過這些本事,獲得一定的自主選擇權力,至少在身體交付權這件事兒上,能有一定的話語權。
想要得到這些,就必須得擁有極高的名氣,但擁有名氣後,也會惹來更多更有權勢的人的覬覦。
要知道這些有權有勢的人,為了得到一個女人,什麼樣的手段都能用的出來。
紅袖招內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真能保住身子的姑娘,屈指可數。
而那些性格強硬,不願意將就的“花魁”“名妓”,最終的結果,要麼被下藥,要麼被綁起來各種淩虐,沒有幾個女人能扛得住。
失了身子,也就認了命,真有勇氣自絕的,也沒幾個。
更慘的是那些自殺未果的,會被紅袖招跟破布一樣,扔出大門,被大街上的流氓、乞丐各種羞辱,生不如死。
所以謝清歡再博名聲的時候,也不敢博得太過,她小心翼翼的拿捏著這尷尬的分寸,每天都過得無比煎熬。
姚建新提起往事,讓謝清歡有些不快,以至於遲遲進入不了演奏的狀態,第一個音甚至都彈錯了。
好在這首曲兒,是陳公子寫的“新曲”,就算錯了,大堂這些食客也聽不出來。
謝清歡深深的吸了口氣,把這些不堪的記憶掩藏起來。
現在的自己,不必再擔心被誰盯上,可以儘情的施展自己的才華,展示自己的風采。
因為陳公子說了,誰也彆想欺負他的代言人。
淩震雖然沒有欺負自己,但欺負孤鴻樓,也落了個抄家滅門的下場。
這一點,是任何青樓的媽媽,都做不到的。
麵對權勢,青樓媽媽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女兒裹在被子裡,送到這些男人的床上。
謝清歡調整好了情緒,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彈奏之中。
而大堂的食客們,也從曲調中,聽出了一點彆的東西。
“清歡姑娘今日的彈奏,好像比以往更有感情呢。”
“這首曲子,在我這裡一直都隻是能聽,但不是太好聽。可今日聽來,甚是令人感懷啊。”
另一邊,姚建新黑著臉回到了二樓,開口就問馬家琦:“謝清歡是不是嫁人了?”
馬家琦皺眉:“沒聽說她嫁人啊。”
“沒嫁人,為何這裡,飽滿了許多?”姚建新指了指胸口。
馬家琦蒙圈了。
大哥,我又不是女的,你問我胸怎麼會變大,我特娘怎麼回答你?
姚建新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相當冒昧,籲了口氣後問道:“她為什麼會來這裡唱曲,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