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城回到縣衙,命人用最快的速度,把石立國死亡的消息傳到廣陵府。
廣陵府知府孟海德聽到自己治下的一個縣令暴斃,也嚇了一跳,立刻調撥了一批精兵強將,前往南河縣調查取證。
這批人中包括了數名經驗豐富的大夫跟仵作,他們日夜兼程,隻用了四天就趕到了南河縣。
因為天氣涼爽,再加上孫思珍給了一個保存屍體的方子,所以石立國的屍體保存的還算完整。
府衙的仵作、大夫負責驗屍,其餘的官員負責走訪調查。
經過一天一夜的調查,府衙方麵給出了最後的決斷。
飲酒過量,猝死。
範城得知這個結果,也長長的鬆了口氣。
石立國的妻子卻不接受這個結果,罵府衙這群人辦事不牢,敷衍了事。
府衙的官根本就懶得搭理她。
臨走的時候,一個官找到了範城,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可能不日就會有一個大驚喜落到他頭上。
範城大概能猜到這個驚喜是關於什麼的。
曲轅犁嘛。
這件農具的作用實在是太大了,知府大人也不敢擅自做決定,必須上報朝廷。
一來一回,時間自然就長了。
但範城等得起!
送走這批官員後,範城沒有回縣衙,而是來到了盛府見陳浪。
過去這兩天,陳浪也沒閒著,被府衙派下來的官員各種詢問,往往是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中間幾乎沒有休息。
得虧陳浪之前考了個府案首,否則這些府衙的官員可不會對他這麼客氣,選擇上門來問詢,而是會直接把他拖到衙門裡,來一套“大記憶恢複術”。
之所以選擇一個一個的來問詢,也是審案時候的常規操作。
通過反複的、快頻次的詢問,不給的嫌疑人任何喘息的時間,如果嫌疑人問心有愧,那麼大概率會在問題的回答上出現紕漏。
但陳浪的回答滴水不漏,府衙的官員挑不出半點毛病。
原因很簡單,不管是飯菜還是酒水,一桌子的人都嘗過,其他人沒事兒,就石立國一個人有事,那就不存在下毒。
然而範城卻總感覺,這件事兒沒那麼簡單,所以他來找陳浪,想弄個明白。
得知範城到來,盛褚良比陳浪還激動,指著範城嗬斥道:“你們還有完沒完?”
“我徒弟正在為了院試努力,你們一個個卻不讓他消停!”
“府衙的人都調查清楚,石立國的死跟我徒弟沒有任何關係,你還來乾什麼!”
範城也知道盛褚良的脾氣,賠笑道:“盛舉人莫要誤會,我不是來問責的,就是想跟陳公子聊兩句,聊完我就走。”
盛褚良還想說,陳浪站出來,道:“老師,沒關係的,範大人是好官。”
盛褚良怒而拂袖,道:“快點聊,你還有好幾套卷子沒做!”
陳浪點頭:“好的老師。”
盛褚良離開後,陳浪主動給範城倒了杯茶,道:“範大人,我老師脾氣有點怪,你多擔待。”
範城哭笑不得,道:“盛老爺的脾氣,我也是早就領教過的,不妨事。”
陳浪道:“範大人今天來,也是為了石縣令之死?”
範城道:“陳公子,本官就是單純的好奇,你給石大人提供的那個酒,到底有多好喝?”
“本官聽聞,當晚主桌上的賓客,對你釀的酒,都是讚不絕口啊。”
陳浪笑了笑,道:“我這裡正好還剩了點,這就給範大人取去,還請大人稍等。”
片刻後,陳浪拿來了一壺酒,道:“大人請看。”
範城拿過來,摘掉酒壺蓋子聞了聞,眼睛瞬間亮了,接著又立刻倒上一小杯,抿了抿味道。
“果真是人間佳釀。”範城讚歎道:“陳公子,沒想到你本事這麼大,連釀酒都會。”
“這個酒,都已經夠得上貢品的水準了。”
陳浪道:“瞎琢磨出來的,不算什麼本事。”
“至於貢品,更是想都不敢想,大人過譽了。”
範城道:“這酒雖然烈,可也不至於讓石立國……咳咳,衙門事情多,本官就先走了。”
陳浪道:“我送大人。”
“不必,留步。”範城起身,順帶將酒壺也揣上:“這壺酒,我就拿走了啊。”
陳浪道:“大人如果喜歡,學生以後可以每個月給大人提供一些,數量不多,還請大人見諒。”
範城心中暗喜,臉上卻不動聲色,道:“這怎麼好意思,被人知道,會說本官收受賄賂。”
陳浪道:“一兩斤酒而已,算什麼賄賂,大人多慮了。”
範城道:“本官也確實喜歡小酌兩杯,如果每晚上都能喝兩口這種酒,何其快哉。”
“走了。”
陳浪將範城送到了盛府門口,目送他的轎子消失在街角後,才回到了書房。
盛褚良放下手中書本,道:“人走了?”
陳浪點頭。
盛褚良道:“把門窗都關上。”
等到門窗全部關嚴實後,盛褚良道:“說吧,石立國到底怎麼死的。”
陳浪捏了捏鼻子,道:“喝酒喝死的嘛。”
盛褚良氣笑了:“少來這套,你釀的酒為師也喝過,雖說很烈,但幾斤酒把人喝死是萬萬不可能的。”
陳浪道:“老師,學生隻能說,喝烈酒的時候,不要吃胡蘿卜以及鹽分含量高的東西。”
盛褚良眯著眼睛:“為什麼?”
陳浪道:“這個……很難解釋。”
盛褚良咬著牙,道:“跪下!”
陳浪有些愣,但還是乖乖跪下。
“知道為什麼讓你跪下嗎?”盛褚良問道。
陳浪搖頭。
盛褚良道:“這種手法是會上癮的,你懂嗎?”
“以後但凡碰見你討厭的人,你會忍不住繼續用這種手法將他們除掉!”
“不是每一次,你都會有這麼好的運氣的。”
“你有想過萬一哪天失手,會是什麼後果嗎?”
“殺人是最後的手段,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尤其是在官場上,這是所有官員都要遵守的鐵律。誰破壞了這個底線,誰就是全體官員的敵人。”
“為師在官場上得罪了這麼多人,要他們都跟你一樣,為師早就死了幾百次。”
“可現在為師還活著,就是因為有這條底線在。”
“否則今天你殺我,明天我找人殺你,這朝堂、官場、惶惶人世間,不就成煉獄了?”
陳浪叩首一拜,道:“老師教訓的是,弟子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