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浪沉默了許久。
陳老四盯著他,眼淚不停的流。
“罷了。”陳浪籲了口氣:“那就去看一眼吧。”
“小七,你去村裡找一下小灰灰,彆讓他傷著人。”
小七點頭:“好的東家。”
跟著陳老四重回陳家,這裡也隻剩下了斷壁殘垣。
陳老漢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嘬著煙杆。
煙鍋裡麵卻沒有煙霧飄出來。
他現在連一根煙絲都沒了,隻能乾嘬過過癮。
陳老三蹲在門口,雙眸無神的看著破敗的院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至於秦氏,並沒有看到。
“爹,二哥回來了。”陳老四大聲喊道。
陳老漢緩緩的抬頭,看著陳浪冷冷的說道:“你來作甚?看笑話的嗎?”
陳老四急忙說道:“爹,你彆這麼說,二哥是回來幫忙……”
陳浪淡漠的說道:“我可從來沒講過要幫忙,你不要亂說。”
“我就是來看一眼,沒彆的意思。”
陳老漢長長的吐了口氣,道:“看夠了就走吧。”
陳浪轉身就往外走。
陳老四見狀,立刻跪在地上拽住了陳浪的褲腿,道:“二哥,彆走。”
接著回頭衝陳老漢吼道:“爹,我好不容易把二哥請回來,你乾嘛呀這是!”
“難道非得讓這個家徹底完蛋你才高興?”
房門口坐著的陳老三,嘿嘿傻笑,“完蛋好啊,完蛋好啊!”
陳老漢看了一眼癡傻的三兒子,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四兒子,心如刀絞,道:“請他回來,有用嗎?”
“分家、斷親,我們跟他沒有關係!”
“他會願意拿錢出來給你娘、你三哥瞧病?給咱家蓋房子嗎?”
陳老四死死的咬著腮幫子,道:“斷了親,也不代表不是一家人啊。”
“而且我覺得,二哥也不會那麼絕情……咱家都這樣了,他好歹也會幫一點吧。”
陳浪似笑非笑的說道:“那你可就想錯了,我跟你們非親非故的,憑什麼幫你們。”
陳老四心裡最後那根弦,因為這句話,徹底崩斷。
他癱坐在地上,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苦笑,道:“我真是個蠢貨,讓我也瘋了吧。”
陳老漢緩緩的走到陳浪跟前,道:“老二……哦不對,現在應該叫你,陳浪。”
“我們家確實對你不起,但話說回來,即便我們對你做了再多的惡,也抹殺不掉我們救你一命的功勞。”
“不是我們當年冒著大風險收留你娘,你根本無法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過去這些年,我們施加在你身上的惡,就當是救你娘,還有你的報酬吧。”
“現在你跟我們家,互不相欠。”
“走吧,彆再回來了。”
陳浪皺起眉頭,道:“陳老漢,你要把當年的事情說清楚,我可以考慮幫你們一把。”
陳老漢嗬了一聲:“你求我?”
陳浪淡然道:“你想多了。”
“我隻是單純好奇而已,知道或者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都不會影響我以後的生活。”
“我是在給你機會,讓你能把這個家繼續操持下去的機會。”
“你不要,那就等著一家子全變成瘋子吧。”
說完,再度轉身離開。
陳老漢咬緊牙關,額角的青筋不斷的抽搐,等陳浪走出七八米後,他喊道:“你回來。”
陳浪轉身:“願意說了?”
“十兩!”陳老漢咬牙道。
陳浪眯了眯眼睛:“好,成交。”
陳老漢坐回椅子上,再度開始嘬煙杆。
“二十三年前冬天,深夜,兩個女人倒在我們家門口,其中一人婦人挺著大肚子,眼看著就要生了。”
“年輕那個,應該是個丫鬟,她拿了五兩銀子,求我們收留。”
“那時候剛剛打完仗,家家戶戶都窮的叮當響,五兩銀子對我們的誘惑太大了。”
“我們收留了這兩個女人,三天後,你出生了。”
“同時出生的,還有我的第一個兒子。”
“你娘生了你後,身體狀況很糟糕,必須得找大夫,否則會死。”
“於是她的丫鬟,跟我們做了個約定。”
“她給了我們五十兩銀子,還有一對金鐲子,請我們撫養你。並且要對外宣稱你是我們的孩子,跟我大兒是雙胞胎。”
“說是等你七八歲,她會來接你走。”
“但如果她來接的時候,你不在我們家,或者死了,她也不會放過我們。”
“你說這種事兒,誰會拒絕,五十兩還有一對金鐲子,彆說養你到七八歲,就是養你到成年都沒問題。所以我們很痛快的答應了。”
“之後她帶著你娘出去找大夫,再也沒有回來。”
“陳浪,你要是還有五歲之前的記憶,可以好生想一想,那時候我們對你還是不錯的,把你當親兒子看待。”
“為什麼變了?因為你害死了我的大兒子。”
“如果不是為了救你,他不會淹死的。”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意識到,你終究不是我們家的人,所以對你的態度,就越發的惡劣。”
“我承認,這件事兒上我們做的不地道,畢竟收了錢,就應該把你照顧好。可也請你理解一下我們,喪子之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無法承受的。”
“而且那個丫鬟說要來接你,但她沒有來。”
陳老漢說到這裡,眼眶也紅了,發出一串自嘲的笑聲,道:“老幺被人拐走,老三媳婦帶著兩個孫子跑了,老婆子瘋了,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對於陳老漢說的這個故事,陳浪隻相信了七分。
因為任何人在講述自己犯下的過錯時,都會下意識的美化。
陳浪甚至懷疑,自己的親娘並不是被丫鬟帶走,而是被陳家悄默默的害死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畢竟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其中一個還剛剛生產完,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想弄死她們,易如反掌。
但陳浪不是失心瘋,沒有證據證明自己親娘是被陳家害死的,他不會殺了這家人,替娘親報仇。
何況現在陳家的情況,就算自己不動手,他們也撐不了多久。
“一個問題。”陳浪豎起食指。
陳老漢道:“什麼?”
“我今年二十五……可你剛才說,收留我娘的時候,是二十三年前。”
“為什麼會多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