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榕樹下。
石桌子依然還在,而且桌前還有兩位食客在那裡對坐而飲。
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也正是吃飯的時候,廖宏偉在點心鋪留了老邊帶兩個人繼續蹲守,自己帶了其餘行動隊員,上了青石台階,找到了那顆小男孩口中的大榕樹。
果然,大榕樹下石桌石凳完好無損,對麵就是一家僅僅挑出來一個酒幌子的小飯店。
幾個行動隊員不待廖宏偉吩咐,就心有靈犀地分彆占住四角,隱隱將小飯館圍了起來。
廖宏偉見大家占好了位置,擺了擺頭,和一名行動隊員走進小飯館。
“老板兒!今個有啥子吃的?”那個行動隊員是山城本地人,用標準地本地話問道。
廖宏偉雙手插兜,眼睛環顧了一圈飯館,沒有發現要找的那個人,眼睛轉過來望向飯館老板。
“今天有五花肉,巴適的很!可以做回鍋肉,蒜泥白肉。還有魚和兔,你們要吃啥子?”老板笑著說道。
“一隻麻辣兔,再來一個回鍋肉,兩碗米飯。”隊員看了一眼廖宏偉,見廖宏偉微微點頭,衝著老板說道。
“曉得嘍!您們先找位置坐下,飯菜馬上就得。要點酒喝不要?”老板笑著問道。
“酒就不要了,待會兒要找人說正事。”隊員說到這裡,突然笑著說道:“這個人估摸你也認得,他可是你們家常客!這裡,有個痦子的!”
隊員說著話,指著嘴邊衝著老板直笑。
“郭三嘛!你一說我就知道,我們這裡常客!在我這裡吃飯的,大部分都是長常客,要不然我這裡怎麼會連塊兒牌牌兒都沒有?口碑相傳嘛!”老板頗為得意地說道。
“對嘛!就是這個郭三,要找我們做山貨生意!”隊員興奮地說道。
“山貨?龜兒子山貨呦!那是在騙鬼!我看他做女人生意還差不多!”老板笑著說道。
隊員一愣,廖宏偉念頭一閃,頃刻間明白了過來,眉花眼笑,操著不太標準地川語說道:“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再說了,我們也是想要那種……山貨嘛!”
說著話,廖宏偉用手一比畫,猥瑣地笑了起來。
“還是這位兄弟實在,郭三做撒子的,這裡沒有人不知道,有很多人都照顧過他的生意。”老板臉上的笑容,比起來廖宏偉差不多,也是說不出來的猥瑣。
有幾個酒客聽到他們聊天,也哈哈笑了起來。
“我這裡有酒,菟絲子淫羊藿枸杞鎖陽,很補的酒,能夠壯一壯威風,你們來點兒嘛!”老板擠眉弄眼地說道。
“來點兒!必須來點兒!”廖宏偉搓著手笑道。
老板賣出了酒,自然十分高興,這種藥酒的利潤,比起來普通的燒鍋,要大上好幾倍,想到這裡,老板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
老板一邊招呼夥計上菜,自己親自給廖宏偉兩個人打酒,一邊下意識地看向外麵,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說曹操曹操到,那不是郭三!”
順著老板的眼睛,一個人從青石台階上走過來,步履輕便。
果然,嘴邊有一處痦子,頗為顯眼。
“老三!老三!你的朋友來嘍!”老板隔了老遠就大聲叫道。
那人微微一愣,但是腳下卻絲毫不停,隻是口中回應道:“我朋友遍天下,又是哪一個朋友找我撒!”
說著話,那人朝著飯館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問道:“今天有得魚沒得?”
“你朋友已經給你要過嘍!”老板笑道。
幾個行動隊員慢慢在郭三身後圍攏,靠了過去。
“郭三,山口讓我給你問好!”廖宏偉淡淡地衝著郭三笑道。
“三口?還尼瑪四口呢!到底是哪一個?”郭三神色間一愣,站在了門口停步不前,不過聽說話語氣,倒是十分隨便。
“動手吧!”廖宏偉一揮手說道。
郭三好像感覺到不對勁兒,轉身要跑,幾個行動隊員撲了上來,將郭三摁倒在地。
“嗨皮,各位嗨皮,大家自己人,小皮實在不知道那一個是嫂子啊!實在不知……”
郭三被摁倒在地,手腳動彈不得,口中連聲求饒。
“居然還是一個袍哥!帶走!”廖宏偉雖然隱隱感到有些不對,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卻也隻能將人帶回去再說了!
“各位嗨皮,各位嗨皮,小皮知錯了!你們是哪條水上的哪條船?哥老官又是誰?大家都是袍哥,有話好商量!”郭三被拽了起來,雖然口中求饒,不過看他這意思,倒也不是很害怕。
“袍哥?老子是31號的!”廖宏偉黑著臉冷冷地說道。
“31號?沒聽說過啊!”郭三想了一想,有些納悶地說道。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一個行動隊員狠狠地推了一把郭三說道。
廖宏偉轉過臉來,老板已然是目瞪口呆,雙手摁在桌上,微微顫抖。
“老板兒,這酒今天就喝不上,改天一定來嘗嘗。”廖宏偉笑道。
“歡迎各位老大,隨時來都行!我對江湖朋友一向尊重。”老板哆嗦著說道。
“再說一遍,我們是31號的。”廖宏偉說完,一揮手冷聲說道“帶走!”
31號。
會議室內。
今天是31號頭一天開火,雖然曹有光說是“隨便吃吃”,但是夥房還是十分重視。
杜建喜親自坐鎮,盯緊了每一道工序,這樣才使燉出來的牛肉又軟又香。
平時飯量不大的都一連吃了兩碗,要是飯量大些,怕不得連吃個碗?
楊登歡暗自慶幸,王大嘴幸虧沒有來,要是王大嘴來了,估計一鍋牛肉都不夠他自己造的!
剛吃過午飯,心滿意足的楊登歡等人,手裡端著各色茶杯,裡麵泡著各色茶葉,走進會議室。
楊登歡杯子裡麵,泡得依然是高碎。
即便當時離開北平十分匆忙,楊登歡還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點時間,跑到前門大街買了兩斤高碎,帶到了山城。
吃了牛肉喝高碎,無疑是人生快事一件。
不僅僅是楊登歡,陳延生等人也同樣露出來滿足神色,有人更是拿了一個牙簽在那裡剔牙。
牛肉好是好,不過就是肉絲太粗,有些塞牙。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現在這個年月,又有幾個人剔得起牙啊?瞧那個架勢,就知道能夠在這個時候剔牙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曹有光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上,滿麵得意地看著大家紛紛落座,不時有人和曹有光打招呼,曹有光也是熱情回應,氣氛頗為祥和。
曹有光當然有得意的理由!現在這個時候,能給大家搞來牛肉,讓大家敞開了吃,這就是本事!
就憑了這一點,就能拉攏人氣,增加組織的凝聚力!
好說的不如好吃的!這句話到哪都好使!
周彥武手裡端了一個大碗,一邊喝水一邊走進會議室。
一抬眼,看到曹有光眼睛正望著自己,連忙恭謹地招呼:“處長好!處長您親自來開會?”
周彥武粗鄙無文,但是頗受曹有光喜愛,也不和他一般見識,隻是點頭笑了一下。
“處長,今天這頓牛肉可是太美了!從北平出來這麼多天,我今兒第一天才吃了頓飽飯!”周彥武笑著說道,神色頗為滿足。
周彥武這話,讓曹有光覺得最為中聽,因為他知道周彥武為人直率,不會拍馬屁,也不會看人臉色說話,隻要是周彥武說出來的話,基本上都是真話。
“喝點茶水解解膩,我看你中午吃了可不少!”曹有光笑道。
“那是,好不容易逮著一回,還不可勁兒造啊!造就完了!”周彥武說到這裡,舉了舉手中茶碗說道:“剛才……韓副組長分給我的茶鹵子,正經的前門高碎,我這就算是大碗茶了!”
周彥武說完,端著大碗茶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來。
“延生,蘇娜和王大嘴他們那一份送過去了嗎?”曹有光突然問道。
“送過去了,牛肉燉土豆,大米飯,一樣不少。”陳延生說道。
“嗯。”曹有光點了點頭說道:“彆人幫我們忙,我們得承情,生活上不能虧待他們。”
“明白!放心吧,處長。”陳延生說道。
“不要限製他們行動。我們的朋友,要有自由。”曹有光又說道。
“沒有限製他們行動。”陳延生點頭說道。
曹有光聽了一愣,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皺眉說道:“什麼?沒有限製他們行動?難道蘇娜和王大嘴現在可以自由行動?”
“不是!是……”陳延生想了一想說道:“相對,相對的自由。”
曹有光聽出來了陳延生的言下之意,點了點頭矜持地說道:“這樣就對了,要有相對自由,既不讓他們有約束感,還要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這就需要一個度!”
曹有光說著話,用手比劃了一下長短,笑著說道。
“明白!”陳延生再次點頭。
曹有光看了一眼楊登歡,又轉頭問陳延生:“聽說今天在嘉陵賓館,有人喊什麼‘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啊。”
陳延生聽了臉一紅,眼睛求助地望向楊登歡。
楊登歡老神在在,仿佛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低頭品著茶水,一邊喝,一邊喃喃自語。
“嗨!艾雅不在身邊,枸杞菊花茶是喝不上了,也隻能是喝點高碎湊合湊合了。”楊登歡嘴裡嘟囔著說道,阿七在一邊臉色微紅。
“韓副組長,今天這個事情,你有什麼看法?”曹有光轉頭問道。
“我個人以為……”楊登歡似乎想了一下,這才正色說道:“延生和蘇娜郎才女貌,比起來王大嘴更為合適,所以我才帶頭喊出‘在一起’,目的為了推動他們勇敢地邁出這一步。”
陳延生翻眼看了楊登歡一眼,周彥武咧開大嘴一陣哈哈大笑,阿七聽得俏臉緋紅,曹有光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問你今天對手的行動,你怎麼看!”曹有光知道楊登歡這廝素無正形,要是哪一天突然一本正經,可能反而麻煩了。所以也不以為忤,隻是又接著問道。
“你是說對方的刺殺行動?蘇娜表現的十分英勇,建議給嘉獎。”楊登歡笑道。
“蘇娜的事,回頭再說,我是問對方的行動,你認為是什麼人乾的?”曹有光又問道。
“和咱們的推測完全一樣,對方不能夠容忍咱們這麼大張旗鼓的宣傳蘇娜的叛逃,所以就在第二天,他們就選擇了行刺!這就足以說明了一個問題!”楊登歡笑道。
“當日郵輪到港,接站的人群中有對方的情報人員?”曹有光接口說道。
“不錯!”楊登歡點頭說道:“當日人群中,必然也有咱們的坐探,搜集他們的線索,尤其是咱們離開之後,看有什麼異動沒有!你可以在其他部門查一查。”
“這條線索,我已經派人著手調查了。”曹有光點頭說道。
“行刺過程中,出現了兩撥人,但是他們應該並不是一路。”楊登歡說道。
“不錯,延生也這麼認為,其中一股應該是袍哥,另外兩個人,才是真正的日諜!”曹有光說道。
“不錯!”楊登歡點頭說道:“川中袍哥勢力龐大,其中內部更是盤根錯節,有些也是互不統屬,各自為政。不過……”
說到這裡,楊登歡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
“有什麼儘管說好了,咱們今天是內部會議,你但說無妨。”曹有光笑道。
“我看今天這些人,似乎是跟水打交道的,我們可以按照這個思路來查找。”楊登歡又接著說道。
“袍哥不過是個統稱,其中門派眾多,不過處理起來要慎重,不可牽一發而動全身。”曹有光一邊想一邊說道。
曹有光說完,看了大家一眼。
川中袍哥,確實勢力龐大,而且門派繁雜,大家聽曹有光這麼說,都不開口,隻是頻頻點頭。
“今日情形,水中的那些人,手中武器裝備落後,沒有什麼自動火器,不過是一些竹箭火銃,威力不大,似乎所起作用,說是刺殺,不如說是乾擾吸引視線更為合適。”陳延生皺眉說道。
“如此說來,那就對了!”曹有光點了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