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人被你們一起抓了進來。一個是報務員福澤一林和負責行動的荒木國幾。”山口四郎說道。
“你們有電台?”曹有光再一次問道:“可是我們並沒有搜出來電台。”
“電台不在這裡,電台是公用的。”山口四郎說完,低下頭去。
這個線索很重要,曹有光和楊登歡都是眼睛一亮。
“電台在哪裡?”曹有光問道。
“我也不知道,隻有福澤一林知道。這也是為了保密。”山口四郎抬頭說到這裡,害怕楊登歡不相信,又接著補充道:“我說得都是真的,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有必要騙人。”
“我相信,我們有時候也會這樣。”楊登歡真誠地隨口說著瞎話,接著又問道:“福澤一林平時需要發報的時候怎麼辦?”
“出去,但是去哪我不知道。應該是去尋找電台。乾我們這行您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隨便亂問。”山口四郎說道。
“好吧,我們現在來聊聊你們被捕當天的一些情況。”楊登歡話鋒一轉,不等山口四郎反應,就立刻問道:“那天你們究竟發現了什麼,或者誰給你們傳遞了消息,才讓你們著急地撤退?”
“被捕那天……”山口四郎想了一想說道:“我們和其他潛伏小組共享有一個信息,那就是如果誰有情報得知某一個小組有危險,就有義務去報信。為了避免接觸,增大暴露的幾率,所以報信的方式是丟下一朵紫色的枇杷花。”
說到這裡,山口四郎停了下來,眼睛望向審訊桌上的茶缸。
“然後呢!”曹有光見山口四郎停了下來,追問說道。
楊登歡注意到了山口四郎的眼神,笑了一下,在茶缸裡倒滿了水,走過去遞到山口四郎嘴邊。
山口四郎感激地看了楊登歡一眼,就著楊登歡的手,大口將茶缸裡水喝了大半,這才停了下來。
“因為枇杷樹所開的花朵,大多是黃白二色,紫色的枇杷花幾乎沒有。正是因為它的希少,這才能成為傳信工具。為了能夠有效傳遞信息,我們每一個小組,都準備了一些紫色枇杷花。”山口四郎說道。
楊登歡順手在箱子中將幾朵乾枯的紫色枇杷花取出來,朝著山口四郎晃了晃問道:“是不是這一種枇杷花?”
曹有光眼睛望過去,果然花朵微微泛紫,和一般的枇杷花不一樣。
“原來你已經看到了。”曹有光笑著說道。
“我和彆人不一樣,正常的東西我不注意,但是隻要有一點與眾不同,我就會留意。”楊登歡隨手將枇杷花扔到箱子裡笑道。
“這就是經驗!敏銳的觀察力對於破案來說,至關重要!”曹有光聽上去像是行家裡手。
“你當時是不是發現了紫色枇杷花才決心撤退的?”楊登歡問道。
“不錯。”山口四郎點頭說道。
“那為什麼沒有撤退成功呢?”楊登歡又問道。
“你們的人來的太快了!我們剛剛準備撤退,你們的人就衝進來了!”山口四郎歎了口氣說道。
“說說當時你發現紫色枇杷花的情況。”楊登歡問道。
“我原來根本沒有注意。當時外麵下著小雨,一下午店裡顧客都不多,那個時候更是一個顧客都沒有。”山口四郎說道。
曹有光心裡惦記福澤一林的電台,覺得楊登歡應該乘勝追擊,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細枝末葉上麵,聽到山口四郎像講故事一樣,當時就有些不耐煩,大聲嗬斥道:“少說點廢話,撿重點說!”
山口四郎有些為難,臉上神色很是尷尬。
“你說你的,我願意聽。”楊登歡笑著說道,神色頗為和藹。
曹有光重重喘了口氣,將心中的不耐煩壓到一邊,把臉轉開。
“我當時正趴在櫃台上打瞌睡,你也知道,隻要是下雨天,人就總是難免困乏一些。”山口四郎說道。
“不錯,每逢下雨,我也容易犯困。”楊登歡淡淡地附和著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進了一個人,我原本以為這位是來買東西的,心裡還一高興,誰知道這人一進來就站到一邊牆角。不用問,我就知道這家夥是一個避雨的混子,不可能花錢。”山口四郎說道。
“我也覺得這種人挺討厭的!”楊登歡再次點頭說道。
“我先看這家夥的腳,心想彆把我們店鋪踩的哪都是水,誰知道一看這家夥腳下,立刻發現了一朵紫色的枇杷花!”山口四郎說道。
曹有光聽了,立時站了起來,聲音略微帶著興奮問道:“你說枇杷花是那個避雨的人留下來的?”
“我不確定。”山口四郎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那個避雨的人,也被你們抓進來了,你們可以問問他。”
“然後呢,你看到紫色枇杷花之後,又做了什麼?”楊登歡並沒有追問避雨的人,而是接著剛才的問題問道。
“這是撤退的信號,我當然要組織撤退了!我讓福澤一林去準備武器,我和荒木國幾銷毀重要文件。荒木和我都是老特工,做這些事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福澤君卻是剛剛潛伏,一點經驗也沒有,可能是在準備武器的時候被你們發現了,隨即你們的人就衝了進來。”山口四郎歎了口氣說道。
“那個避雨的人呢?當時他在乾什麼?”楊登歡問道。
“我當時隻顧著和荒木君一起處理文件,誰會注意到他!不過我被摁倒的時候,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喊‘我是來避雨的!我是來避雨的!殺人了……’之類的喊叫聲,應該是那位避雨的人。”山口四郎說道。
“在他之前,那個位置站得還有彆人嗎?”楊登歡問道。
“有沒有……”山口四郎一愣,自言自語之後停了下來,仿佛是在思考一般。
“不著急,慢慢想。”楊登歡溫言說道。
山口四郎猛然眼睛一亮,大聲說道:“想起來了!當時是有一個人在避雨者之前站在那裡!”
“說說!”楊登歡問道,曹有光也坐直了身子,感興趣地看向山口四郎。
“那個人看不清楚樣子……”
曹有光不等山口四郎接著說,就打斷了他的話問道:“為什麼看不清這個人的長相?”
“當時他臉上帶了墨鏡,頭上禮帽帽簷壓的很低。身上穿的風衣衣領豎起來很高,我沒有看清楚長相。”山口四郎說道。
“他站在那裡乾什麼?”楊登歡問道。
“當時店裡有幾個女客在挑東西,我還以為這人是在等人,所以就沒有理會,後來那幾個女客都走了,他也沒有走。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正要問他,好巧不巧正好又進來了幾個客人,我忙著招呼他們了!等到我再看過去的時候,他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山口四郎又說道。
“你看了他兩次,注意到他腳下了嗎?”楊登歡又問道。
“沒有。當時沒有多想。”山口四郎歎了口氣說道。
“也就是說,你也不能確定那朵紫色的枇杷花究竟是誰扔到角落中去的?”楊登歡問道。
山口四郎想了一想,緩緩點了點頭。
“灰風衣有什麼顯著特征沒有?”楊登歡問道。
“顯著特征……”山口四郎微微一愣,自言自語說道。
“作為一名資深特工,你的經驗會讓你發現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比如說如何快速記住一個人。”楊登歡正色說道。
“有!確實有印象。”山口四郎點頭說道。
“說說看。”楊登歡問道,眼睛看了一眼曹有光。
曹有光會意地點了點頭。
“當時這個人手裡拎了一個點心匣子,我記得是外麵是桂平齋三個字。”山口四郎回憶著說道。
“點心匣子是新還是舊?”楊登歡問道。
“新的!”山口四郎點頭說道。
“當時幾點鐘?”楊登歡又問道。
“快五點了。”山口四郎想都不想地說道。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讓你記住這個人?”楊登歡問道。
山口四郎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好像沒有了。”說到這裡,山口四郎突然又說道:“不過這個人的個子倒是挺高的,比我差不多得高一個頭。”
“你有多高?”曹有光問道。
“一米六八。”山口四郎略帶些得意說道。
“嗯,這個個頭在日本人中間,已然算是高個了!”楊登歡正色說道。
“一米六八,再高來一個頭,差不多就是一米七四、七五的樣子。”曹有光略微算了一下說道。
“關於這個人,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楊登歡問道。
“沒有了!這家夥整個人並不引人注意,您要是今天不提醒,我真是想不起來!”山口四郎連忙說道。
“那麼,現在我們來聊聊這個避雨的人。”楊登歡說道。
“那個人?那個人有什麼好聊的?”山口四郎皺眉說道。
“避雨的這個人,名字叫做黃濤,這個名字你熟悉嗎?”楊登歡問道。
山口四郎想了一想,這才搖了搖頭。
“你對黃濤什麼印象?”楊登歡又問道。
“沒什麼印象,和大部分支那人一樣,膽小、木訥,有一點點狡猾。”山口四郎想了想說道。
“多野雄一呢?怎麼能夠找到他?”楊登歡突然轉變話題問道。
“多野雄一,我們約定失散後,我們在朝天門碼頭接頭。”山口四郎說道。
“碼頭這麼大,怎麼碰麵?”曹有光眼睛一亮問道。
“多野雄一有一項本事,他會吹糖人,我們約定如果一旦失散,多野雄一就到碼頭上吹糖人,如果是我接頭就算了,如果不是我,接頭暗號是‘買一個孫八戒的糖人’。”山口四郎說道。
“孫八戒?”曹有光一愣問道。
“這是故意的,為的是和正常買糖人的區彆開來。”山口四郎說道。
楊登歡轉眼看向曹有光,曹有光招手示意陳延生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陳延生轉身離開。
“處長您看?”楊登歡回頭尊重地請示曹有光。
“今天就到這裡吧,把他先給押下去!”曹有光一本正經地說道。
山口四郎被押了下去,曹有光迫不及待地問道:“老韓,咱們下一步先審誰?”
“你說呢?咱倆參謀參謀。”楊登歡笑道
“當然是福澤一林了!先把電台挖出來,打掉他們的通信工具再說!”曹有光興奮地說道。
“我覺得福澤一林倒是應該先緩緩,畢竟剛審完山口四郎,要是直接提審福澤一林,估計福澤一林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來,是山口四郎出賣了自己!”楊登歡想了想說道。
曹有光點了點頭,有點不情願地說道:“也是哈!剛發展了一個,要是再被對方懷疑了,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所以說,咱們先審黃濤!後麵再審福澤一林,他就不會認為是山口四郎出賣的他!”
“行!那就先審黃濤!”曹有光點頭答應,說起話來,也擲地有聲。
呂方聽清楚曹有光說話,直接出去辦手續提審了。
沒一會兒,外麵傳來一陣鐐銬聲音,隨著開門聲,一個身材瘦小,渾身械具,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人被帶了進來。
這個人就是黃濤,楊登歡看著這個人就明白了。
黃濤被兩個人架著,雙腿在地上拖著走,楊登歡一愣問道:“這廝兩條腿被打瘸了?”
“沒有,這家夥不是重要犯人,就連刑都沒有給他上!”呂方連忙說道。
“那他這是怎麼回事?”楊登歡不滿地說道。
“估計……八成是慫了!要不然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呂方無所謂地說道。
“長官,這裡沒俺什麼事,俺就是避個雨啊長官!長官,這裡真沒有俺的事,俺真的就是避個雨啊長官!俺向您保證,今後打死俺,俺也不避雨了!就算是淋成落湯雞,俺也不避雨了!您就放了俺吧!”
黃濤神色恐懼,被兩名看守拖拽著摁向椅子中間。
“長官,救命啊,俺真的是避雨的啊!”黃濤神色異常惶恐,看向曹有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