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門。
治安軍和特務們驅趕城門口的老百姓，包裹擔子散落一地，更有白菜西紅柿被踐踏成泥，哭爹喊娘的聲音隔著大老遠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城門轟隆隆地關上，再無一點縫隙。
城門邊的老百姓哀求哭嚎，最終全部散去，城門口終於安靜了下來。
孫莫然坐在車裡，看著從城裡豕突狼奔出來的老百姓，一陣陣慶幸。
幸虧自己早就料到這種情況，提前帶著小武出了城，要不然一定也會被堵在城中。
至於其他人，那就自求多福吧。曹有光已然說過，帶不走那麼多人，隻能帶自己和小武走。即便是這些人出了城，又能有什麼好去處？
殺身成仁，以死報國不正是軍人天職，熱血男兒本色嗎？
這些人的名字，孫莫然都記在本上，等到了山城，一定報告上峰，優加撫恤也就是了。
想到這裡，孫莫然心中感覺好過了許多，不過還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主任，多虧咱們及時出了城，要不然可就真麻煩了！”小武也心有餘悸地說道。
“是啊！未慮始先慮終，這才不容易出岔子。”孫莫然口中略微帶著一絲得意。
“咱們現在去哪？”小武問道。
“王家莊。那裡是咱們和曹處長彙合的地方。”孫莫然點頭說道。
小武答應一聲，啟動汽車，拐上大路。
與此同時。
東直門。
陳延生和蘇娜坐在城門邊的茶棚中，慢斯條理地喝著茶，眼睛似乎無意的左右觀看，像是在欣賞風景。
蘇娜眼神糾結，不時看向守衛城門的偽軍。
陳延生看在眼裡，低頭端起茶碗，卻不喝茶而是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要有其他想法，既然我敢帶你出來，就有製服你的辦法！你要是想要引誘偽軍過來救你，那不妨就試一試。”
蘇娜一愣，隨即苦笑了一聲，自嘲地說道：“到現在還信不過我？我還能回去嗎？大島川次最喜歡的女人可是死到了我手裡！我是鐵了心的要跟你們走了！”
“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話，我都奉勸你一句，不要三心二意！之前我是什麼人，想必你現在也知道了，能從我手底下跑的人不多。”陳延生冷冷地說道。
遠處，麻京民和幾個人緊挨著偽軍營房，散落四周，或蹲或站，有的空著手像是在等人，有的手裡持著扁擔，像是等活，更有的胳膊上挎了一個籃子，招呼叫賣。
一個偽軍班長似乎剛吃完中午飯，剔著牙齒晃晃悠悠地轉了出來，看到一個鄉農模樣的小個子，手裡挎著一個籃子。
小個子見偽軍班長出來，當即朝著旁邊走去。
偽軍班長點手叫道：“哎，那個小個子，過來！”
小個子一愣，不僅沒有過去，反而走得更加快了。
偽軍班長大怒，指著小個子大聲叫道：“他媽的！怎麼回事，老子叫你呢！快點給老子過來！”
小個子走得更加快了，偽軍班長更加生氣，快步上前，一把揪著小個子脖領子，口中喝道：“哪跑！叫你你還跑，找抽呢！”
麻京民幾個人都是一愣，就連陳延生和蘇娜也都吃了一驚。
小個子回頭望向麻京民，麻京民緩緩地搖了搖頭。
小個子連忙賠了笑臉，點頭哈腰地說道：“老總，我沒聽見，您叫我什麼事？”
偽軍班長鬆開了手，看了一眼小個子挎著的籃子，籃子上蓋了一塊白布。
按照偽軍班長的經驗，這裡麵多半是食物，於是用眼角斜了斜籃子問道：“裡麵是什麼？”
“吃……吃的……”小個子裝做十分害怕的模樣答道。
“知道是吃的！我問你什麼吃的！”偽軍班長問道。
“包……包子。”小個子答道。
“包子？肉的素的？”偽軍班長又問道。
小個子心想，我要說肉的，這家夥肯定得吃，於是說道：“老總，素的，難吃著呢！”
“他娘的！正好，老子就喜歡吃素的？什麼餡啊？”偽軍班長說道。
“韭菜粉條……”
“有雞蛋嗎？”偽軍班長問道。
小個子想著我要說沒有雞蛋，這家夥是不是就不吃了？
“沒有雞蛋，就是韭菜粉條。”小個子說道。
“太好了！要是有雞蛋我就不吃了！給我拿兩個！”偽軍班長高興地說道。
小個子心裡這份後悔，無可奈何，也不揭開白布，伸手在籃子裡摸索著拿了兩個包子，遞給偽軍班長。
眾人眼睛都望向偽軍班長，見他接過來包子，看都不看，吭哧就是一口，咬在包子上，隨後一口就吐在了地上。
“媽的！你不是是素餡嗎？怎麼是肉的？”偽軍班長氣呼呼地說道。
“拿錯了！拿錯了！今天全是素的，這個肉的八成是昨天的。老總彆生氣，我再給您拿一個。”小個子連忙又給偽軍班長摸出來一個包子，遞了過去。
偽軍班長又是一口下去，隨即再次吐了出來。
“尼瑪，逗我玩是吧！還你他娘是肉的！”偽軍班長火更大了。
“這個……”
不等小個子解釋，偽軍班長蠻橫地一把將蓋在籃子上的白布揭了開去，露出裡麵槍柄黑黝黝的一角。
小個子嚇了一跳，眼中露出狠色，但是抬頭卻發現偽軍班長好像並沒有看到手槍，連忙一把摁住包子。
“拿開，我自己挑挑！”偽軍班長指著小個子說道。
“老總，這是吃的東西，你這一翻，我還怎麼賣啊！”小個子委屈地說道。
“老子數到三！”偽軍班長反而鬆開了手，掐著腰說道，
眾人看著偽軍班長，心中都快冒出火了，但是沒有命令，誰也不敢動手，拿這個潑皮偽軍還真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麻京民急中生智，突然將幾張零鈔丟在地上，隨後指著地上大聲叫道：“咦？誰的錢掉地上了？”
一聽到錢，偽軍班長頓時來了精神，眼睛似乎也放了光，大步走了過去，連忙問道：“哪呢？哪呢？”
偽軍班長人還沒有到，一眼就看到零鈔，見有一個人彎腰伸手要撿，伸腳一把下子踩了過去，差點踩到了那人的手。
“老總，我的錢。”一個高高大大，滿臉麻子的行動隊員陪著笑臉說道。
“你的錢？你喊它答應嗎？”偽軍班長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麻京民衝著小個子連使眼色，小個子長出了一口氣，連忙離開。
“這位總爺，這錢好像就是他掉出來的。”麻京民在一邊幫腔說道。
眾人見麻京民和麻臉和偽軍班長理論，紛紛散開。
遠處，幾輛黑色轎車風馳電掣開了過來，幾個人看見汽車車牌，眼睛都是一亮。
汽車很快接近城門，人流漸多，放緩了速度，不過即便是這個速度，有了分鐘，汽車也能按照順序出城。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城門口崗樓響起急促的電話鈴聲，一個斜背著長槍的偽軍進入崗樓接電話。
剛才麻京民和偽軍班長的爭吵，陳延生儘管關注，但是也並不怎麼在意，但是這個偽軍進崗樓接電話，卻讓陳延生著實嚇了一跳。
“林耀漢！全勇！”陳延生低聲叫道。
一高一矮兩條漢子不知道從哪就冒了出來。
“不要讓他說話！”陳延生手指微微指了一下崗樓，冷聲說道。
兩個人點了一下頭，快步走向崗樓，走著走著自然分成了兩邊，包抄過去。
林耀漢和全勇，都是曹有光在軍中挑選出來的高手，一個善使吹針，一個是廣西昂拳的高手。
上一次，鐵甲車營謀逆案結束後，曹有光去了上海，林耀漢和全勇留在北平。
這一次曹有光再次回來，招徠了不少舊部，其中就有林耀漢和全勇。
偽軍接完電話大驚失色，從崗樓中一出來，就張大了嘴巴，似乎要大聲喊叫。
林耀漢張嘴，噗的一聲，寒光一閃，從偽軍張大的嘴巴中射了進去，偽軍神色一頓，緩緩倒了下去。
東直門今天帶班值崗的是一個排長，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城門口喝茶。
城門口發生所有的事情，排長都看到了眼裡，但是卻懶得管，隻是笑嘻嘻地看熱鬨。
偽軍倒地，排長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和老三昨天喝多少，到現在酒還沒醒？過去看看他怎麼回事？”
一個偽軍懶懶散散地扛著槍，慢悠悠地走過去，去看和老三。
汽車緩緩跟著隊伍朝著城門方向開過去，前麵出城的人流不少，壓著汽車提不起來速度，即便是周彥武狂摁喇叭，也起不了什麼效果。
“摁喇叭有什麼用？應該踩油門啊！一腳下去，保證全部讓開！這群泥腿子壞著呢！你越是著急，他越不給你讓路！”排長似乎在看熱鬨，轉頭對旁邊的勤務兵笑道。
“就是！車幫上就得站倆人，跳下來乒乓五四給上幾巴掌，保證都老實了！”勤務兵也笑著說道。
“他……他……”
突然，另一個偽軍指著和老三的屍體大驚失色，急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嗤！
又是一聲極為細微的聲響，這名偽軍神色一滯，也倒了下去。
林耀漢所發毒針，來自苗疆秘傳，俗稱“心一跳”。中針以後，心臟僅僅再跳動一下就掛了。
“怎麼回事？中邪了！”排長這次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子，抽出駁殼槍拿在手裡，正在猶豫是否親自過去。
“關城門！快關城門！”
突然，從偽軍營房中衝出來一個軍銜一杠三星的軍官，氣急敗壞地大聲吼叫。
“薛連長？怎麼回事？”排長見連長出來，連忙立正，畢恭畢敬地問道。
“她媽的！耳朵塞驢毛了！老子讓你關城門！關城門！”薛連長歇斯底裡地吼道。
排長這才反應過來，連聲答應，用力揮舞手臂，吼的聲音比連長還大，“快關城門！關城門！你們他媽耳朵塞驢毛了！”
陳延生從腰裡拔出手槍，衝著排長扣動扳機，啪的一聲，排長瞬間定格在那裡，一頭栽倒在地。
槍聲就是訊號！瞬間，幾個人從角落中衝了出來，奔向城門，手中駁殼槍突出火苗，挨著城門檢查的幾個偽軍，瞬間倒地。
城門口一陣大亂，連長將口哨放入口中，剛要用力，一隻大手從背後伸了出來左右使力，哢嚓一聲，連長脖子歪到一邊。
聽到槍聲，偽軍軍營中一片大亂，十幾個偽軍衝了出來，麻京民從腰間抽出雙槍，左右開弓，連續射擊，瞬間撂翻了幾個偽軍。
頃刻之間，蹲在那裡等人的，挎竹籃賣貨的，挑著扁擔等活的一乾人，紛紛拿出武器，扣動扳機。
刹那之間，槍聲響成一片，偽軍營門口，躺倒了十幾個偽軍，嚇得偽軍們再也不敢向外衝，隻是衝著外麵盲無目的放槍。
甭管打不打得著，反正我是儘力了！
偽軍班長被突如其來的槍聲嚇蒙圈了，轉頭要跑，小個子一把揪住了他，左手掐住脖子，右手從提籃中抓出包子塞進偽軍班長嘴裡，用力轉動。
“她媽的！這麼喜歡吃包子，我就讓你吃個夠！吃啊！你倒是吃啊！”
偽軍班長嘴裡被塞滿了包子，眼睛恐懼地瞪圓了，口中嗚嗚做聲。
一連塞進去三四個包子，小個子情緒才好了一些，偽軍班長臉孔被漲的通紅。
“吃夠了沒有？韭菜粉條餡的包子好不好吃！還吃不不吃了？”小個子喘著粗氣問道。
偽軍班長口中塞滿了包子，沒法回答，隻是哀求的眼神望向小個子，連連點頭。
小個子從竹籃底下抽出來勃朗寧手槍，頂在包子上，冷笑地問道：“包子吃夠了？那就換換口味，吃不吃這個？”
偽軍班長嚇壞了，再也忍不住，
小個子使勁兒抽了抽鼻子，疑惑地說道：“什麼味這是？他媽你尿了！剛才那熊樣哪去了！”
小個子說完，槍口用力朝前一捅，扣動扳機，一聲悶響，偽軍班長瞬間不動，汙血從腦後流了出來。
麻京民看到幾輛汽車緩緩開出城門，陳延生幾個人也後退著朝著城門口走去，大手用力一揮叫道：“撤！”
幾個人各持武器，衝著偽軍營房又是一陣射擊，小個子還朝裡麵丟了兩顆手榴彈，這才從容撤退。
東直門內，一片狼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