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400保護
清晨。
金魚胡同。
大雜院。
小粉桃站在屋門口，用力搗著嘴巴，毫不留情，仿佛昨天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滿嘴白沫，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車子李從山牆妹，大清早滿嘴白沫子，你這是乾什麼？”
“沒看見啊，刷牙。”小粉桃桃花眼一瞥一轉，讓車子李心裡一忽悠。
“哎呦，挺洋氣啊。”車子李又說了一句，準備出門。
“換個身份，那個地方洋人多，特務科不會怎麼深查，相對安全一些。”曹有光說道。
“外麵，你的通緝令已經滿大街了。”曹有光突然說道。
“這麼快？這幫孫子們夠麻利的哈！我還以為得兩天呢！”趙中海嘴裡塞著貼餅子，嗚嗚咽咽地說道。
夥計聽自己一句話犯了眾怒，連忙打躬作揖，表示歉意。
喝完了大碴子粥，吃完了貼餅子，曹有光又帶了幾張貼餅子，夾了幾筷子辣鹹菜，晃晃悠悠走了回去。
“有什麼不合適，說不定哪天還得照顧你生意呢。”曹有光臉上笑眯眯地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倒是小粉桃臉一紅，轉身進了屋。
周圍人聲鼎沸，曹有光壓低了聲音問道：“‘佛前燈’見到了？”
“王大嘴稱呼他‘稻垣前輩’。”艾雅說道。
“呦，大嘴怎麼這麼有空，難道也有了突破。怎麼這兩天他麼的都跟練了神打似的，這是二師兄上身了吧！”楊登歡笑著說道。
“少校，”曹有光點了點頭說道：“也不算低了。軍銜是不可能再給你升了，但是我答應你，回山城之後，我讓你負責一個部門！”
曹有光眼神僅僅是一瞟，便快步走向胡同口的一家小飯館。
“扯淡！效忠委座，服從處座，至於我曹有光……”
“你瞧瞧，瞧瞧。”曹有光笑道。
“甭跟哥客氣！也甭拿哥當外人，哥樂意給你跑腿。”車子李笑著說話出了門，對大門兩邊張貼的通緝令，視若不見，跑了開去。
“尼瑪！這個王大嘴，真他娘的……”楊登歡咬著牙齒，恨恨地正要罵娘，辦公室門口，稻垣中吉那張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老臉探了出來。
路上買了兩個包子，一邊吃，一邊進了辦公樓。
“就是這個意思！楊登歡家知道吧？”曹有光又問道。
小粉桃猶豫地接了過來，曹有光遞過來的是一根銅釵子。
“多謝你啊，李哥。”小粉桃在後麵大聲說道。
進了家門，坐在桌旁的趙中海連忙起身。
稻垣中吉腦袋轉了一圈，似乎剛剛看到楊登歡，眉毛立刻先挑了起來，隨後是眼睛一亮，朝著兩邊彎去，老臉上的皺紋的慢慢舒展開來，臉上綻開了笑容。
“您今兒拉車要是路過前門大街桂香齋，能不能幫我帶回來一兩桂花油回來？”小粉桃眼波流轉，笑語嫣然。
“少校。”
“還有一個日本老頭。”艾雅悄聲說道。
“有口吃的就行。”趙中海憨厚地笑道。
“當時照相館中，我故意挑了一處低窪的地方，所以個頭就顯得矮小一些。我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給他們一個先入為主的假象，如果他們按著照片找我，無異於那個……那個……在木頭裡麵找王八……”
“沒有。不過我讓小信陽進了裝卸工的河南幫，盯著留言板，有什麼消息立刻傳遞。”陳延生低聲說道。
“怕吃鹹菜，就甭乾這個！”曹有光毫不相讓，大聲說道。
趙中海神色大喜，負責一個部門？那可就算是一方諸侯了！一個部門的升遷黜罰全都有自己做主，那得是多大的權力！
“我能和小粉桃來真的不能？”趙中海問道。
“我是故意的。”趙中海吃完了一個貼餅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說道。
“去吧！楊登歡昨晚在內二分局忙了一夜，估摸著現在回家睡覺呢！我在他樓上租了一間房子，也沒怎麼用，你可以搬過去住。”曹有光說完，扔過去一串鑰匙和一張卡片。
迎麵正好遇到艾雅手裡拎著暖瓶從開水房出來，見了楊登歡臉孔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趙中改撓了撓頭笑了一下才又接著說道：“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您忘了，這還是您教給我們的，利用現場環境和道具改變自身形象的方法。”
“一堆賠錢貨，就知道吃！”車子李嘟囔了一聲，拉著車子出了院門。
小粉桃神色警惕，但仍然笑著說道：“什麼啊？”
艾雅聽到楊登歡和自己打招呼，紅著臉過來說道：“王大嘴來了。”
曹有光眼神冷冷地望著趙中海，神色狠厲。
趙中海一愣，連忙答應了一聲。
曹有光一身青衣小帽，出了屋門，看了一眼小粉桃，小粉桃眼睛毫不躲閃，直勾勾地盯著他。
“還有，還有個頭。”趙中海指著照片上的自己說道。
“交給你一個任務。”曹有光突然臉色變得嚴肅，冷聲說道。
“這上麵怎麼有你照片？不知道潛伏人員的忌諱嗎！”曹有光冷冷地從兜裡摸出一張也不知道他是從哪撕下來的通緝令，放在趙中海麵前，上麵照片赫然在目。
“習慣了。”趙中海嘟囔著說道。
曹有光上上下下看了小粉桃幾眼，從兜裡摸索出來一件東西，遞了過去。
“我看出來了。你當時留的長發，現在變成了平頭，而且現在還留了胡子。”曹有光說道。
倒是這個大碴子粥和貼餅子，就著辣鹹菜，附近居民才吃得起。
“帶著假胡子，吃東西方不方便？”曹有光笑著問道。
“多派兩個人！接頭人一出現，就派人盯著他，摸清楚落腳處。等到事成之後就把人給做了，這種人不能留著。”曹有光淡淡地說道。
“明白！保證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趙中海笑道。
“我也有些奇怪，為什麼這張照片上，你的個頭矮了許多？”曹有光皺眉問道。
“這不合適吧……”
楊登歡並沒有像曹有光推測的那樣，躲在家裡睡大覺，而是在內二分局美美地睡完了一覺，安排了具體排查工作之後，直接到了警察局特務科。
“三期。”趙中海恭敬地答道。
曹有光將貼餅子和辣鹹菜放在桌上說道：“吃吧，這一片兒也沒有什麼好東西，貼餅子辣鹹菜。”
說著話，趙中海抓起一個貼餅子，填在口中。
小飯館不大，鍋碗瓢盆等等家夥事都擺在外麵，後麵搭了個棚子，擺放了幾張長條案子和長條板凳。
“同意接受命令。”
在這條胡同裡，即便是賣個炒肝鹵煮，估計生意都不會好。
瞬間，曹有光臉上綻開了笑容，笑著說道：“小桃妹妹吧，果然挺俊！”
幾個聲音同時響起，食客們紛紛指責夥計。
車子李聽到小粉桃叫他，瞬間回頭笑道：“桃妹妹，是在叫我吧？”
“怕吃就彆做這個買賣。”
“知道。陳延生帶我去過。”趙中海說道。
“您瞧瞧照片，再瞧瞧我本人，有什麼不一樣？”趙中海笑道。
老而不死是為賊！
“楊神探！”稻垣中吉驚喜地笑道，宛如見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李哥，你人真好……”小粉桃羞澀地說道。
曹有光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想讓楊登歡心中有什麼負擔，所以你要秘密保護，不能讓楊登歡發現有你的存在！”
陳延生頭戴氈帽，腰係麻繩，一身短袖褡褳不合身的穿在身上，一看就像是腳夫模樣，半蹲半坐，手裡端著大碗，轉著圈的喝粥，嘴裡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一口下去，半張玉米餅子就不見了蹤影，吃的十分香甜。
“日本老頭？”楊登歡猜到是誰了。
“怎麼說？”曹有光又問道。
“對於處長也得效忠，更得服從！”趙中海搶著答道。
“那叫‘緣木求魚’！還尼瑪找王八！誰是王八？”曹有光笑罵了一句。
金魚胡同的居民，大部分是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徒，身份低賤，兜裡更是乾淨。
“可以，不過得給錢，而且自費。”曹有光淡淡地說道。
“留言板上有消息沒有？”曹有光又問道。
“警察局特務科的楊登歡你知道吧？”曹有光問道。
“車子李！彆忘了家裡還有四口人等著伱喂呢！扯什麼閒篇！”屋裡傳來車子李女人的大吼。
曹有光能把一個半掩門說得紅了臉，顯然十分得意，哼著小曲出了院門，左右瞥了一眼，看到了貼在大門口的通緝令，上麵的照片，赫然便是趙中海。
楊登歡是外場人，有些事情，當然不能讓女人為難，笑著招呼：“小艾姑娘，這麼勤快啊！自從你來了咱們特務科以後，我發現那幫小子們都變懶了，連個開水都不打了！”
“就是，規矩就是大碴子粥貼餅子要錢，辣鹹菜隨便吃不要錢。”
趙中海剛說了一句，曹有光就打斷了他說話，篤定的說道：“還有照片上你戴了帽子，而且帽子是高簷而且偏大了一些，顯得你的頭小了許多，不像現在，沒有高簷帽，你的腦袋看上去大了一些。”曹有光說話之際，臉上有了一絲嘉許的笑容。
“知道啊！之前不是一起共過事嗎？那不是咱們的人嗎？難道變節了嗎？是不是需要我去執行他？”趙中海一連串地問道。
“打小鼓收上來的，不值幾個錢，不過造型還挺好看，趁你。”曹有光笑道。
不能很在小粉桃這邊墨跡，畢竟還得吃飯。儘管有些戀戀不舍，但是大丈夫必須當斷必斷不是？
“李哥……”小粉桃突然在後麵叫道。
“處長對楊兄弟實在是太好了！就連屬下聽了都感動不已，我要是楊登歡，一定心甘情願的樂意為處長效死！”
“明白。”陳延生說道。
“也算是有些資曆了，現在什麼軍銜？”曹有光笑眯眯地問道。
喝著大碴子粥，吃著辣鹹菜，曹有光宛如占了大便宜，眾人都在議論夥計如何不良，故意將鹹菜做的如此之鹹。又是如何不厚道，大碴子粥稀，貼餅子小，不一會兒就說得群情嚷嚷。
曹有光過去，大聲叫道：“夥計，來碗大碴子粥，兩張貼餅子！”隨後也不等夥計說話，徑直拿了一個小碗，自顧自的盛了一些辣鹹菜，跨過板凳，和陳延生並肩而坐。
曹有光略帶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動作不錯，挺傳神的。”
“鹹菜辣，留神齁著。”夥計翻了一下白眼，嘟囔著說道。
“這麼客氣？這是送我的？”小粉桃問道。
儘管陳延生背對著胡同，坐在長條凳上喝粥，曹有光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
“嗯。”
“明白！我現在就過去！”趙中海伸手接過卡片和鑰匙，笑著說道。
趙中海神色激動地站起來，兩腳用力一並，敬了一個軍禮，結結巴巴地說道：“處座如此看得起老趙，老趙甘心去死！老趙彆的本事沒有，隻有忠心！忠心似海，所以叫做趙中海！今後一定效忠……效忠委座，效忠局座，效忠處座，效忠……”
“不是執行，而是保護。”曹有光歎了口氣說道：“我輩軍人，慷慨赴死乃是等閒之事，但是楊登歡畢竟不能算是真正軍人。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我們卷入了這場行動，所以咱們保護楊登歡義不容辭。”
曹有光笑著點了點頭，頗為感慨地說道：“你不說我還忘了，你也是我的學生，你是洪公祠三期還是四期的？”
車子李仿佛看呆了似的，停了一下才說道：“沒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就算是不路過，哥哥我給你專門跑一趟也成！誰讓咱們遠親不如近鄰呢！”
“不僅這些，還有……”
“今後來找我，可以用兩種方式。第一種，對麵屋裡的小粉桃，第二種，胡同口大碴子粥棚。我每天早上七點半會準時到那裡喝粥。你可以提前一些時間去，我看到你後就會坐你旁邊。普通見麵用第二種，急迫見麵用第一種。小粉桃的客人三教九流，不會引起懷疑。”曹有光說道。
楊登歡心中腹誹，臉上卻露出比稻垣中吉還要真誠的笑容，遠遠地就將手長長地伸了出去，口中激動地說道：“稻垣前輩！什麼風把您給吹到了這裡！真是稀客啊，稀客！”
一老一小兩隻狐狸一起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