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311現場就義
楊登歡和喬五德推門準備進去,年輕人也想跟上,王大嘴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笑著說道:“咱倆就甭進去了,這種事,我們這種聽喝的還是少摻和為妙。”
年輕人有些猶豫,王大嘴已經將他擓到了一邊,笑著問道:“還沒有請教兄弟高姓大名呢,怎麼稱呼啊?”
“我叫焦勇。”
“焦勇這名字好,我爸爸原本準備給我起名叫王勇來著。”
“那你爸怎麼給你起名叫大嘴?”
“你爸才給伱起名叫大嘴呢!老子大名叫王鴻儒!聊天有鴻儒那個鴻儒!”
“不是應該談笑……”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軸?談笑不就是聊天嗎……”
焦勇被王大嘴笑嘻嘻地拉到了石榴樹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居然聊得挺開心。
楊登歡輕笑了一下,推開屋門走進去。
一進屋,楊登歡看著滿地狼藉,不由得愣了一下,怪不得多田岡條發脾氣,換誰也得吼兩句,整個屋裡就跟跑了反似的,幾乎沒有一處下腳地方。
房間很大,三間屋子被打通成了一間,所以看上去十分寬敞。
最裡間被鐵柵欄隔了起來,裡麵壘了一個土台子,上麵胡亂堆了一些稻草,一床油漬麻花的棉被堆放在一角,現在天氣炎熱,估計也用不上。
牆角一個半米高的木桶,裡麵散發著騷臭氣,顯然那是一個馬桶。
馬桶旁邊,擺著一個破碗,裡麵還有剩餘食物的殘渣。
鐵柵欄最中間的幾根,有鮮血噴濺的痕跡,離著鐵柵欄大約兩米,有一把特製的鬆木椅子,固定在地上,無法移動。
雙手雙腳都被固定在椅子上的秦誌超,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正前方,看上去栩栩如生,但是眉心的一個彈孔,卻告訴所有人秦誌超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鬆木椅子和鐵柵欄中間,一個身穿黃色西裝,滿臉血汙的人橫躺在地,手槍插入口中,瞪大的眼睛望著天花板,似乎有一些不甘。
死者頭下鮮血滿地,一道道的流在身下,地形低窪處,形成了一個小血泊,看上去十分淒涼。
這人一定就是李如海,楊登歡眼前仿佛出現了這樣的場景:李如海將手槍插入口中,眼神堅定,用力扣動扳機,鮮血從腦後噴出,濺在身後的鐵柵欄上,身子轟然倒地,鮮血直淌,流滿身周。
楊登歡走近前去,仔細打量,看到李如海手邊,灑落了一些白色粉末,他不敢貿然去取,隻是仔仔細細地反複看了幾遍,這才起身,圍著李如海踱了幾步,直到白色粉末不見了痕跡,這才停了下來。
楊登歡站在原地,望著李如海的屍體,心中默默地給李如海敬了一個禮,這才轉過臉看房間的另一邊。
幾乎靠著牆,是一張大桌子,上麵淩亂的擺放著紙張卷宗。讓人奇怪的是兩隻粗瓷碗,翻倒在桌子上,不知道因為什麼。
兩邊牆上掛滿了刑具,有的刑具上麵是鏽跡,有些則是血跡,有的既有鏽跡也有血跡,看上去陰森恐怖。
穀峰倒在地上,通紅的臉上滿是恐懼之色,另外一個人垂頭喪氣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穀峰和垂頭喪氣的這個人,楊登歡見過,他倆今天都去了戶部街,垂頭喪氣的這位,應該就是焦勇口中的賈副隊長。
副隊長和主任,職務上有區彆,所以待遇就有所不同,看樣子穀峰就很是挨了幾下子,臉上有明顯的巴掌印,而賈隊長臉上就乾淨了許多。
多田岡條手裡舉著閃著寒光的武士刀,指著地上的穀峰,嘴裡嘰裡咕嚕地用日語高聲叫罵,雙手將武士刀高高舉起。
“隊長!隊長!不關我的事,您給太君講講啊!”穀峰哆哆嗦嗦地說道。
馬天成眼神狠戾,麵色鐵青,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根本沒有一點要給穀峰講情的意思。
穀峰心下一片悲涼,轉頭朝向沈岩,哆嗦著說道:“科長,科長,真不關我事!您幫我說說……”
多田岡條雙手舉刀,猛然間瞪大了眼睛,口中大聲叫嚷。
穀峰顯然嚇壞了,雙手抱頭,也淒慘地叫了起來。
“課長,我看這裡必有隱情!您先等一等,還是問清楚了才好。”楊登歡突然在一邊說道。
多田岡條雙手停住,轉眼疑惑地望向楊登歡,楊登歡連忙說道:“李如海為什麼要甘冒赴死的危險,槍殺秦誌超?李如海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動手?”
“你說呢?”多田岡條臉色緩和了不少,沉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楊登歡見皺眉說道。
“八嘎!”多田岡條臉色又是一變。
“所以得調查!穀峰是第一見證人,他的證言很有作用!”楊登歡說道。
多田岡條緩緩放下指揮刀,轉身叫道:“下江!”
“嗨!”一個軍曹閃身出來,大聲答應。
“這裡,所有人員,所有物品,所有紙張,包括秦誌超和李如海的屍體,通通的拉回憲兵隊!”多田岡條狠狠地說道。
“可是……”沈岩為難地說道。
“沒什麼可是!從現在開始,這件案子,由憲兵隊負責!”多田岡條沒有好氣的打斷了沈岩說話,大聲說道,麵無表情。
多田岡條說完,大步出了審訊室,沈岩連忙追上,一邊追一邊大聲叫道:“多田君,多田君。”
“沈隊長!瞧瞧你的下屬都乾了些什麼?你的人該好好管管了!如果你不管,我們憲兵隊替你管!今天這間安全房的所有人,都得帶回憲兵隊,我懷疑這裡麵有李如海的同黨!我要徹底調查!”多田岡條回身,等著沈岩說道。
“是是是,一定嚴加管教,但是……但是……我們……”沈岩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
“老同學,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怎麼爭功?難道在你們支那人心裡,除了升官發財之外,就沒有理想和抱負?”多田岡條拍了拍沈岩肩膀,冷冷地說道:“這個樣子,可不像是帝國大學畢業的啊!”
多田岡條說完,轉過身冷冷地命令:“院子裡的所有人,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雜役,統統帶回憲兵隊,分彆關押,等候甄彆!”
多田岡條這話剛剛說完,院子裡頓時一片沸騰,議論紛紛,聲音嘩然,甚至隱約有哭鬨之聲。
王大嘴馬上鬆開了搭在焦勇肩膀上的胳膊,微挪了幾步,已經離開焦勇,站在沈岩身後。
審訊室。
楊登歡眼神如鷹隼,盯著憲兵收拾審訊桌,幾張看上去油漬麻花,上麵還有幾個彈孔的紙張引起了楊登歡的注意。
一問一答,訊問筆錄!怎麼成了這樣,楊登歡不及多想,眼睛跟著這張紙上跳躍,極力記憶著筆錄上的內容。
很可惜,筆錄大麵積被油汙汙染,再加上上麵的彈孔,內容斷斷續續,讓人斷章取義,搞不清楚意思。
先不管那麼多,能記多少是多少,楊登歡暗暗打定算盤,眼睛不經意間瞄向詢問筆錄。
憲兵忙著收拾其他東西,筆錄就在桌邊,楊登歡看得一清二楚,頭腦中飛速的記憶,將內容硬生生地嵌進腦海裡!
錢如發見沈岩跟了出去,喊了一聲楊登歡,也準備出門。
楊登歡笑著說道:“不知道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
錢如發看了一眼專心致誌收拾東西的幾個憲兵,搖頭說道:“這一會兒恐怕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地上雜物很多,憲兵的大皮靴踩上去,咯吱咯吱直響,桌子後麵一團不知道什麼東西,被皮靴踩的如同爛泥一般。
“咦,太君腳下是什麼東西?”楊登歡遲疑地緩緩走進,手指指向地上的東西,眼睛卻望向筆錄。
錢如發順著楊登歡的手指看過去,微微皺起眉頭,憲兵被他倆煞有介事的模樣也給搞愣了,不由自主地提起右腳,仔細端詳腳下的東西。
錢如發仔細分辨了一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粗瓷碗,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會不會是麵條?”
“麵條?”楊登歡猶豫地說道:“麵條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錢如發又仔細地看了幾眼,確定地說道:“不錯,應該是麵條!隻不過被踩的稀碎,不好辨認。”
“麵條?”楊登歡仿佛陷入沉思,眼睛四下裡轉了轉,沉吟不語。
錢如發一喜,他對於楊登歡的推理斷案能力,十分欽佩,往往楊登歡在做這種表情的時候,大多都是有了新發現!
“你想起什麼了?”錢如發期冀地問道。
楊登歡緩緩搖了搖頭,朝著桌子走近了一些,雙手據案,正好按在訊問筆錄兩邊,眼睛望著桌麵,若有所思地說道:“穀峰等人把秦誌超帶回安全房,第一件事自然是審訊,但是房間裡麵卻出現了麵條,有點不合情理!”
“你的意思?”錢如發連忙問道。
“要是能問問穀峰或者當時在場的人,就能知道答案。”楊登歡篤定地說道。
“但是這些人都要被帶到憲兵隊,輪不到咱們審啊!”錢如發有些著急地說道。
“是啊!”楊登歡換了幾個角度,將訊問筆錄上能夠看清楚的字跡全部看清楚之後,這才歎了口氣說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當時情況的了解,我也沒有辦法了!”
說完,楊登歡苦笑著把手一攤,撇了撇嘴。
“二位,如果沒有什麼事,就請先出去吧。”一個軍曹客氣地向楊登歡和錢如發說道。
“有我們什麼能夠幫忙的?千萬不要客氣。”楊登歡笑著說道。
“我們不客氣,不需要幫忙,請儘快離開。”軍曹語言雖然還算客氣,但是態度卻十分堅決。
“咱們先出去吧,彆耽誤皇軍辦差事。”錢如發幾乎是推著,將楊登歡推出了屋門。
屋外。
馬天成臉色鐵青地看著手下被一個個推進草綠色軍用卡車,憲兵手中三八大蓋上麵的刺刀,發出凜凜寒光,麵無表情地站在車廂尾部,儼然看守一般。
“隊長……”穀峰剛剛探出頭,叫了兩個字,一個憲兵粗魯地將他一把推了進去,口中喝道:“回去!”
多田岡條麵無表情,冷冷地說道:“告訴他們,如果再不聽指揮,隨便說話,就以抗日分子論處,殺!無赦!”
哢哢一陣三八大蓋的槍栓聲音,隨後是一句句惡狠狠的日語,隨後卡車裡麵鴉雀無聲,就連剛才的紛紛議論聲音都沒有了!
“科長,馬隊長用不用也跟著去一趟?畢竟是他們三隊安全房出了問題!這直接影響到咱們抓捕孫莫然的行動!”錢如發湊到沈岩身邊,故意提高了嗓門說話,讓多田岡條聽到。
馬天成瞬間臉色就變了,眼睛狠狠地望向錢如發,如果眼神能殺人,錢如發必死無疑!
果然,多田岡條眼睛望了過來,冷聲問道:“沈科長,這裡出事情的時候,馬隊長在哪裡?”
馬天成嚇了一跳,望向沈岩的眼睛中,居然有了祈求的味道。
“馬隊長……”沈岩看了一眼馬天成,馬天成眼睛中祈求變成了哀求。
“老馬當時在我辦公室,正給我彙報這件事呢!您過來時候,不是看到他了嗎?”沈岩終於說道,馬天成瞬間鬆了口氣,身子軟軟的沒有一絲一毫力氣。
“既然馬隊長不在現場,那就不用去憲兵隊了。”多田岡條麵無表情,手中指揮刀一揮說道:“快快滴,開路!”
憲兵隊汽車幾聲鳴笛,開出大柳樹胡同,安全房內除了特務科的人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馬隊長,你說你,要說李如海平時還算是你的親信呢,怎麼就出了這個事情!禦下不嚴啊!好好的一個機會,就這麼不見了!還讓憲兵隊看了笑話!”錢如發搖了搖頭,一副失望的表情說道。
“李如海……”沈岩重複著這個名字,突然轉頭問馬天成:“三隊這一次報上來擬提拔的人員名單中,不就有這個李如海嗎?而且排名還在穀峰前麵,是不是這個李如海?”
馬天成滿臉恐慌,連連點頭說道:“卑職不察,讓抗日分子鑽了空子,但是卑職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李如海,居然是抗日分子!”說到最後,馬天成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調李如海的檔案!我倒要看看這隻貓頭鷹,究竟是他娘的什麼鳥變的!”沈岩冷冷地說道。
“這一次,咱們得想辦法挽回咱們的麵子,不能讓憲兵隊小看了咱們!”楊登歡突然說道。
“你有辦法?”
“你小子有什麼主意?”
錢如發和沈岩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神色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