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290神探陳深
楊登歡再不怠慢，原原本本地將真田太一編的故事給劉亨利講了一遍，聽得劉亨利一陣陣咋舌不已，臉上一會紅一會白。
說到最後，楊登歡一副急切的模樣，雙手據案，衝著劉亨利說道：“劉警長，咱們得趕快向總捕房上報，加強各大銀行保衛，尤其是花旗、彙豐、聯眾和怡和這幾家銀行，更是要加強戒備，提高警惕！尤其是現在，正值年終歲尾，千萬馬虎不得啊！”
楊登歡說完，端起桌上小警員給自己倒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兩口，抬起眼來，發現劉亨利正在看著自己，眉頭一皺問道：“劉警長，有什麼不妥嗎？”
劉亨利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哎！你們來晚了！”
“來晚了？什麼意思？我們這邊問清楚情況，馬上就過來了！一分鐘都沒有敢耽擱。”楊登歡故意說道。
“看看吧！閘口捕房剛發過來的協查通報。”劉亨利說完，把桌上的協查通報遞給了楊登歡。
楊登歡疑惑地看了一眼劉亨利，接過來協查通報，自己卻不看，而是把協查通報順手遞給了曹有光。
曹有光大致瀏覽了一下，反手遞給楊登歡，楊登歡這才恭敬地接了過來，仔細看了一遍。
“這麼說匪徒已經動手了？”曹有光有些懊惱地說道。
“就在今天中午大概十一點多鐘，閘口轄區發生了一起搶劫案，目標就是怡和銀行！好在銀行警衛忠於職守，閘口捕房行動迅速，這才沒有讓匪徒得手。儘管有些損失，但是還在可控範圍之內。”劉亨利宛如總捕房發言人，矜持地說道。
“來遲了一步！來遲了一步！沒想到這群小王八蛋真敢動手！”楊登歡將協查通報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神色憤懣。
“這怎麼算來遲呢？‘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有了這個線索，何愁將他們不能匪徒一網打儘！”
劉亨利顯然心情不錯，順手抓起電話站起身子，諂媚地衝著電話說道：“給我接中央捕房刑事偵緝處……對，詹爾遜處長……”
十分鐘後，幾輛黑色小汽車呼嘯著從第六警務署飛馳出來，拐上大街，沿著蘇州河，駛向閘口捕房。
閘口捕房。
大辦公室中一片忙碌，電話聲，相互之間傳遞消息聲音，上級對下級吩咐聲音，以及彙報聲音響成一團，嘈雜的如同一個菜市場。
陳深滿麵愁容坐在自己小辦公室辦公桌後麵，呆呆地望著正在響鈴的電話。
剛才那段時間，陳深幾乎什麼事都沒有乾，就在那裡接電話挨訓，這樣的電話，陳深接了不下十通，電話內容很簡單，就是各種各樣的罵人。
打電話的人，都是陳深惹不起的人，其中有上司，有公董，大部分都是外國人，他們或者順著蹩腳的中文，或者用帶著鄉間氣息的英文，吐著各種芬芳，讓陳深應接不暇。
電話內容大多是一陣嘰哩哇啦的痛斥，隨後給出了最後破案期限，雖然每個人口吐的芬芳不同，但是破案期限卻是驚人的一致。
三天！
隻有三天破案時間！
陳深都覺得這幫孫子們是商量好的！要不然為什麼破案期限都給了三天時間？
還是尼瑪巧合？
但是這麼大一起惡性案件，三天時間能乾些什麼？
現在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四五個小時，外麵雖然吵嚷的很凶，但是卻一點收獲也沒有。
陳深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乾到頭了！
以往租界中出了案子，也有限期督察的情況，但是那些案子大都是影響很壞，其實案情並不重大也不複雜，破起來簡單快捷，而且還能給自己掙來“神探”名聲。
比如說上半年那起盜竊案，英國小王子來上海玩，自己偷偷跑出去白相，結果錢包給偷了。
那一次也是限期破案，而且所限期限隻有48小時，自己還不是漂漂亮亮給辦下來了？
還有上一次非洲一位公主……
這種案子自己不知道破了多少，也讓自己在租界捕房中贏得了“神探陳生”的美名。
但是這一次明顯不一樣，三天時間，估計連個毛都找不到，八成自己要身敗名裂了。
電話一直在固執的響，陳深固執的就是不伸手去接，盯著電話任由它去響。
接來乾什麼？還不是換個人來罵自己？自己今天挨得罵還少嗎？
這群英國佬，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誰知道用起上海土話罵人，比自己這個老上海絲毫一點都不遜色！
但是罵自己有用嗎？如果有用，那自己就先站在鏡子前麵罵自己一頓好了！
電話鈴聲終於不響了，陳深用手使勁抹了一把臉，站起身來，拉來小辦公室門，大辦公室中雜亂的情況儘收眼底。
大辦公室中看似很忙，但是陳深一眼就能看出來，其實這份忙碌是裝出來的！
想想也是，這個時候不裝的工作忙碌，那不是找著挨罵嗎！即便不忙那也得裝作很忙。
陳深在大辦公室中掃了一眼，自己派出去的那幾組人馬，沒有一組回來，歎了口氣，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坐上幾天？
你說這群悍匪究竟是什麼人呢？按理說像搶劫銀行這種大行動，應該策劃很長時間才對，怎麼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這些人難道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陳深手托下巴冥思苦想，但是已知條件太少，實在想不出來一個所以然來。
最有可能發現情況線索，應該是黑市，畢竟悍匪們用得南部十四式手槍數量不少，從黑市交易中說不定能查出來點東西。
想到這裡，陳深站了起來，決定自己親自到黑市上走一趟，了解一下黑槍交易情況。
說曹操，曹操到。陳深剛出了小辦公室，幾個人從外麵走進來，當先一個人身材高大魁梧，正是自己派出去調查槍支黑市的第二探案組探長劉剛。
劉剛一進門，也看到正要外出的陳深，連忙打招呼：“總探長，準備出門？這是要去哪啊？”
“廢話！趕緊進來！”陳深見劉剛幾個人回來，也不出去了，轉身又回到自己小辦公室。
劉剛連忙跟了過去，其餘探員各自回到自己桌前喝水。
進了辦公室，劉剛隨手將門關了，看著一籌莫展的陳深，劉剛也歎了一口氣。
劉剛是陳深的得力助手，和陳深一起經曆了許多次艱難曲折，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的被人蒙在鼓裡的。
“槍支調查的怎麼樣？”陳深給劉剛倒了一杯水問道。
“誒！”劉剛沒有說話，先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這種槍在黑市上太多了，查不過來啊。”
“很多嗎？這槍難道比勃朗寧係列還好？不是說什麼‘一槍二馬三花口’，南部十四式是個什麼鬼？”陳深疑惑地說道。
“也不是他這槍怎麼好，其實質量真不咋地，而且模樣也難看，看上去像個王八似的。”劉剛說道。
“還是啊！那怎麼說數量多呢？”陳深問道。
“關鍵是這槍尼瑪子彈太好找了！隨便一發子彈，南部十四式都能用，所以這槍現在賣的最好！畢竟買槍不是為了玩，大部分都是要乾大事情，少了子彈可不成。”劉剛苦著臉說道。
“有沒有人見過畫像上的人？”陳深又問道。
根據警衛和藍月亮咖啡廳侍應生提供的消息，陳深找了畫像專家，畫了一批畫像，分給各個小組摸排，劉剛他們小組也被分了幾張。
“沒有。”劉剛搖了搖頭，接著吐槽道：“我覺得這像畫的一點都不像。”
陳深點了點頭，無奈地說道：“不是畫像不像，而是日本人差不多都長得一個樣子。再說了，警衛和侍應生也不是專業人員，敘述上難免有差異，這一來二去，差彆就大了！”
“那現在怎麼辦？”劉剛有些擔憂地問道。
“我派一組和三組到h區打探消息了，那邊日本人多，我讓他們動用所有的包打聽，暗線以及聽差，發動所有的關係，看能不能探聽出來一些消息。”說到這裡，陳深也覺得自己這個做法不怎麼可靠，不由得長歎一口氣說道：“但儘人事，各憑天命。真要是老天爺不賞飯吃，我也沒有辦法。”
陳深和劉剛利益相關，說到這裡，幾乎同時歎了一口氣，兩個人發現之後，對視一眼，又一起苦笑。
“要是巡捕乾不成，你準備乾什麼？”陳深突然笑著說道。
“要是真乾不成巡捕，那也沒關係，我們家祖傳的炒雞生意，到時候我就在四馬路開一家小飯館，主打炒雞。”劉剛說到這裡，還笑著用魯南話說道：“要想炒雞香，使勁炸大薑。”
說完，劉剛一陣哈哈大笑，陳深也跟著笑了起來，似乎開心地笑出了眼淚，用手揉了揉眼睛說道：“到時候我去給伱刷碗，你要不要。”
劉剛臉色卻說不出來的淒苦，但是仍然強笑著說道：“說什麼呢！你一個總探長，到我的小店，怎麼說也得讓你當老板，專門管收錢，刷鍋洗碗這事，有俺婆娘做呢！”
陳深哈哈笑了兩聲，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後悔要老二了，他爸爸要是失了業，這小子可能連奶粉都喝不上了。”
桌子上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嚇了劉剛一跳，眼睛望過去，卻見陳深臉色雲淡風輕，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總探長……”劉剛叫了一聲，嘴巴朝著電話努了一努。
“聽到了。”陳深懶羊羊地說道。
“電話……”劉剛見陳深無動於衷，又說了一句。
“讓它響去吧，反正我是不接！接了又是挨罵！沒有一個人幫助你解決你問題，隻有漫無目的的謾罵！罵人有什麼用啊？要是罵人能破案，要我們乾什麼？找幾個潑婦來不是更好？罵人，潑婦才是專業！”陳深搖了搖頭說道。
“唉！不接也成，估計咱們也乾不了幾天了。”劉剛歎氣說道。
“這塊兒燙手山芋誰接誰倒黴！你還彆不信，這起案子，到最後還是得掛起來！這麼少的線索，現場那麼淩亂，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誰能破了這起案子，我給誰磕一個！”陳深不服氣地說道。
這一次電話鈴聲響了沒一會兒就挺住不響，陳深瞪了一眼電話，得意地說道：“響啊！有本事你就接著響！老子不伺候了！”
說完，陳深站了起來，從衣架上取下來風衣，劉剛也站了起來問道：“總探長，咱們準備上哪調查去？”
“鹹亨酒店！”陳深笑道。
“鹹亨酒店？調查什麼？”劉剛一愣問道。
“調查他們家老紹興酒裡麵是不是兌了水！調查他們家煮茴香豆的時候放了幾片香葉！”陳深搖頭晃腦地說道。
“這個時候去喝酒？”劉剛明白了陳深的意思，有點驚慌地說道。
“不然呢？”陳深轉過頭去，看著劉剛說道：“咱倆一起去，順便商量一下炒雞店的事。”
陳深說到這裡，誇張地學著劉剛的口音說道：“要想炒雞香，使勁炸大薑……”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哐當一聲，大辦公室門被重重推開，聲音大的就連陳深在小辦公室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娘的，牆倒眾人推是吧！誰不誰的都敢來刑事股找事！真以為虎落平陽能被犬欺！”
陳深怒火中燒，低聲咒罵，使勁拉開了小辦公室屋門，衝了出去。
劉剛二話不說，也跟著陳深氣勢洶洶地衝了出去，嘴裡嘟囔著：“真拿我們老閘捕房沒人是吧！”
“陳深呢！跑哪去了？怎麼回事，打電話也不接！究竟想乾什麼！”進來這人雙手掐腰，站在門口大聲喝問。
陳深瞪起眼睛，氣勢洶洶地衝了出去，正要發火，見了這個人，登時如同泄了氣的氣球，登時軟了下來。
“老總……”陳深囁嚅了一聲，連忙問道：“您怎麼親自來了？”
劉剛殺氣騰騰跟著出來，一見這人，頓時傻了眼，一聲也沒敢吭，躲在了陳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