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院子中,二師兄嚴守正一把就甩脫了陳延生的手,慍怒地低聲嘶吼:“原計劃不是這樣!”
能夠看得出來,嚴守正忿怒表情是真的,這裡麵沒有一點表演的成分。
“計劃是會變的!陸先生為了確保計劃萬無一失,所以才改變了一部分。隻要能夠成功,即便是沒有出這個院子,一樣有功勞!”陳延生並不生氣笑著說道,神色頗為溫和。
嚴守正聽了微微一愣,陳延生不容他多想,又接著說道:“陸先生這樣做,也是為了穩妥起見!待會兒炮聲一響,明天咱們就準備過大年嘍!”
陳延生故意露出興奮地神色,不停地搓著雙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陳延生這份做作,感染了嚴守正,他的臉色緩和了下來,不過還是說了一句:“那也應該通知我一聲,讓我有個準備啊,現在到好,誤殺了自己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你們中國人的古話!這個胖子怎麼這麼磨磨唧唧?”楊登歡在旁邊插嘴說道,故意將音調說得十分生硬。
“這人是誰?”嚴守正狐疑地看了楊登歡一眼問陳延生。
“日本人村上君,將來是咱們的顧問。”陳延生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
“啊,原來是村上君,失敬失敬!”嚴守正馬上換了一副模樣,點頭哈腰地說道。
日本人還沒進來呢,就這麼急著當漢奸了?楊登歡心中一陣鄙夷,隨即將這種神情毫不掩飾地浮現在臉上。
嚴守正見“村上君”神色不悅,連忙恭謹地說道:“二位請放心,一切安排就緒,隨時等候命令!”
“負責今晚行動的二中隊呢?”陳延生問道。
“我讓他們戰備值班,都在鐵甲車裡呢!”嚴守正連忙答道。
“走,過去看看!”陳延生說道。
“不帶幾個外勤中隊的人過去?”嚴守正看了看左右,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猶豫地問道。
“今晚,你們的任務隻需要將炮彈打進鐵獅子胡同1號院。咱們就算大功告成!要外勤中隊的人有什麼用!”陳延生冷笑著說道。
“不是……總得需要一兩個人外圍警戒吧。”嚴守正皺眉說道。
“陸先生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你們隻管開炮就行了!”陳延生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快快滴開路!不要浪費時間!”楊登歡不滿意地說道。
儘管嚴守正神色糾結,一步三回頭,但是仍帶著陳延生和楊登歡朝著搭建在營部邊上的站台邊走過去。
“各種準備都做好了?”陳延生問道。
“做好了!機車編掛好了,油也加滿了,炮彈也都搬上了鐵甲車,隨時可以出發!”嚴守正說道。
三個人前後上了站台,陳延生上站台時,特意看了一眼,站台上站崗的人也已經換成了自己的人,當下不動聲色。
嚴守正可就沒這麼淡定了,瞪大了眼睛問道:“天王?這是怎麼回事?”
“剛才已經說了,陸先生除了你之外,誰也不相信!所以這裡所有人,都換成了咱們自己人!事成之後,這些人一樣有功勞!”陳延生故意淡然地說道。
嚴守正雖然不太放心,但是事到如今,也隻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站台上停靠著一列軍車,最前麵是一節蒸汽車頭,後麵是一輛鐵甲車,130炮管斜指蒼穹,十分威武壯觀。
鐵甲車後麵是一節公務車,很顯然這是一節指揮車輛。公務車後麵又是兩節鐵甲車。
三個人上了指揮車,陳延生不等嚴守正說話,就搶先說道:“方向和呢?我要見他!”
嚴守正想了一下,默默按動指揮台上的第二顆按鈕。
不一會兒,方向和從車下蹬車而上。
“二中隊長方向和。”嚴守正指著方向和給二人介紹,隨後又指著陳延生和楊登歡說道:“這兩位是……長官!今天晚上全部聽他們指揮!”
方向和衝著陳延生和楊登歡畢恭畢敬地敬了軍禮,大聲說道:“長官好!鐵甲車二營二中隊全體在崗,敬候長官命令!”
陳延生點了點頭,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已經到了七點十分。
“從這裡出發,多長時間抵達西直門城牆下?”陳延生問道。
“報告長官,十分鐘!”方向和恭敬地答道。
“很好!二十分鐘後,七點半準時出發!”陳延生矜持地說道。
“是!”
“現在……”陳延生看了一眼方向和,笑著說道:“我們去檢查一下炮彈!”
楊登歡聽了,心中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這麼大的事,想著曹有光也不可能把寶全部都壓到方向和身上。
看來曹有光還算是未雨綢繆!
“是!”方向和大聲回答,轉身回頭,先下了車,陳延生緩步跟上。
“你們……”
“嗨!你的,這裡的給我講一下!”楊登歡一把拉住嚴守正,指著指揮台上麵的各種操作按鈕說道。
嚴守正無奈,隻能耐著性子給“村上君”講解指揮台上的設備設施。
十分鐘後,陳延生獨自一個人上了指揮車,衝著楊登歡笑著點了點頭。
一切就緒!
七點三十分。
陳延生抬手腕看了看手表,揮手說道:“出發!”
楊登歡剛才已經聽了嚴守正的講解,對指揮台的各種按鈕已經了解,不待嚴守正操作,伸手按向綠色按鈕。
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這道鈴聲是通知司機開車,果然隨著鈴聲響起,一聲汽笛聲響,列車緩緩開出站台,速度漸漸加快。
與此同時。
鐵獅子胡同。
1號院對麵的二層小樓,臨窗的大房間中,此時如同作戰指揮室,一片繁忙景象。
屋子裡的家具已經被搬空,正中間幾張桌子臨時搭起來了一個指揮台,上麵草草地鋪了一張軍用薄毯,看上去還算像點樣子。
指揮台上幾隻電話此起彼伏,鈴聲不斷,幾個身穿中山裝的特務不停地接著電話,一邊說話,一邊隨手記錄。
窗戶前麵,曹有光手裡舉著望遠鏡,望著
鐵獅子胡同在下午六點就開始戒嚴,這屬於常規操作,畢竟這麼隆重的慶祝活動,不戒嚴街道,誰信啊!
街道上車水馬龍,小轎車一眼都望不到邊,許多巡警前後跑動,維持持續。
即便是離得很遠,也能看到巡警們維持秩序時謙恭的模樣,不難看出,車子裡麵坐的都是一些大人物!
有得小汽車直接開進一號院,有得小汽車遠遠地停了下來,從車裡走出來衣冠楚楚的男人女人,挽手進入1號院。
站在曹有光身邊的杜建喜,看著曹有光臉上從麵無表情,到緩緩浮出笑意,心中十分開心。
杜建喜的工作是負責群演和道具,這幾天他彆的沒乾,整個忙活它們了!
現在看到頂頭上司開心的笑臉,杜建喜知道自己沒有白忙活。
有什麼事情還能比讓上司開心的事情更加開心呢!
如果有,那就是讓上司更加地開心!上司開心了,自己不也就可以升職了?這個道理必須得懂!
“這群演員哪找來的?還彆說,挺像那麼回事。”曹有光看起來心情不錯。
“各大演出團體。”杜建喜連忙說道,隨後誇張地露出了一臉的苦逼表情說道:“處長,群演好找,關鍵是道具難搞!彆的不說,就這些小汽車,和他們身上的行頭,可難為壞我了!”
曹有光哈哈大笑,拍了拍杜建喜的肩膀說道:“小杜不錯,跟著哥好好乾,一定有前途!”
杜建喜被曹有光這麼一拍,仿佛骨頭都輕了幾兩,站在那裡,居然說不出來話了。
“憲兵團呢?聯絡上沒有?裡麵準備的怎麼樣了?”曹有光回頭衝著指揮台問道。
“一切就緒!就等著行動開始了!”一個小特務放下了電話說道。
“好!”曹有光興奮地一拍窗台,大聲說道。
與此同時。
鐵獅子胡同1號院,馬路斜對麵的一處民居。
從這所院子的正堂屋窗戶,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楚鐵獅子胡同1號院外的所有情況。
此刻正有兩雙陰毒的眼睛,透過窗戶玻璃,一眨不眨地盯著1號院門前,注視著發生的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
院中,幾個青衣漢子,神色警惕,在院裡往來巡邏。這幾個人腰中鼓鼓囊囊,顯然都藏有武器。
院子角落,放著幾架尚未點火的孔明燈,一個青衣漢子在孔明燈旁邊警戒。
“司風天王,您看這情況正常嗎?”窗前兩個人中,稍微年輕一點,鼻頭上有一點黑痣的男人,輕聲問向中年男人。
“進去多少輛汽車了?”中年人沒有理會黑痣男的問話,而是開口詢問道。
“十七輛!”黑痣男連忙說道。
“千萬彆忘了數數!大概進去了有多少人?”中年人又陰測測地問道。
“一百一十七個人!”黑痣男篤定地說道。
中年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似乎頗為滿意,但是在他的臉上無論怎麼看都顯得十分陰狠。
西直門城下。
三輛鐵甲車順序排開,相互之間距離了二十米。
鐵甲車上的炮管緩緩移動,上下調整標尺位置,終於各自固定了了下來。
指揮車上,嚴守正麵色蒼白,肥胖的臉上不時地向下淌著汗水,一張寬大的手絹,被嚴守正用的,都能擠出水來了。
“慌什麼!每逢大事更需有靜氣!”陳延生略帶些鄙夷地瞪了嚴守正一眼。
“對對對!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嚴守正用手絹擦著臉連聲說道。
方向和從車下快步上了車,神色也全是緊張之色,有些結巴地說道:“報告!準備……準備好了!”
“基位校準好了嗎?標尺定位了嗎?千萬不能有任何紕漏!我要的是萬無一失!”陳延生眉頭皺起大聲說道。
“這個您放心!早已經實驗校準過多次了!保證沒有問題,炮炮命中!”方向和擦了一把汗說道。
陳延生將眼睛望向楊登歡,詢問地口氣說道:“村上君,咱們這邊準備好了。”
楊登歡大大咧咧地點了點頭,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時針正好指向八點。
“行動!”楊登歡右手砸向指揮台。
方向和顛顛地跑下了指揮車,手中紅旗用力朝下回去。
轟!
第一輛鐵甲車發出一聲轟鳴,炮管猛然朝後一退,炮口冒出一團火焰,一枚炮彈衝向半空。
轟!
轟!
緊接著又有兩枚兩枚炮彈呼嘯而出,朝著城中飛去。
方向和再次用力向下揮動紅旗,第二輛鐵甲車上的炮管猛然朝著後麵一退,一團火光之後,一發炮彈直衝了出去。
轟!
轟!
又是兩枚炮彈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曳出長長的弧線。
方向和臉色通紅,宛如喝了酒一般,神色異常激動,用力再次揮舞紅旗。
第三輛鐵甲車的大炮也發出震耳欲聾地聲音,三枚炮彈直衝了出去!
隨著九枚炮彈射入城中,遠遠地聽到沉重的悶響,團團火光衝天而起,映紅了半個天際!
“爆炸了!爆炸了!全都爆炸了!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嚴守正激動地又蹦又跳,癲狂地使勁搖著陳延生肩膀,大聲狂叫。
陳延生巍然不動,臉上露出譏諷地笑容。
九發炮彈入城,方向和宛如身子被抽空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了一絲一毫力氣。
就在此時,鐵甲車二營營房方向,突然衝天而起了數團煙花,璀璨的煙花映紅了半個天空。
“什麼情況?”嚴守正覺得有些不對,臉上癲狂神色雖然尚未褪去,但是已經不安地問道。
“那是炮兵團向叛軍發起總攻的信號!”楊登歡恢複了自己地聲音,冷冷地說道。
多麼熟悉的聲音!嚴守正狐疑地望向楊登歡,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你究竟是誰?”嚴守正顫抖著聲音問道。
楊登歡緩緩撕下臉上的大胡子,嚴守正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吃驚地說道:“楊……楊……你是警察局那個姓楊的警官!”
“對頭!老子就是楊登歡!”楊登歡笑嘻嘻地說道,
“衛兵!衛兵!”嚴守正驚慌失措,一邊伸手摸槍,一邊大聲嘶吼。
陳延生眉頭一皺,飛起一腳將嚴守正肥胖的身子踢地直翻了出去,如同一個大皮球,撞上了車廂板壁。
“衛兵,衛你奶奶的腿!”陳延生不屑一顧地開口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