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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大科學家白廣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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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夏鎮城。

一場蓄謀已久的兵變剛起頭。

變兵隻是衝進巡撫衙門,嚇得巡撫王楫越牆而逃,衝擊總督官署,使總督奔出城外。

還沒來得及拉攏更多衛軍加入兵變,就被盤踞於鎮城附近的大量客軍以雷霆之勢迅速鎮壓。

變亂僅持續兩日,客軍在鎮城街道殺的血流成河,數百變兵成了扔在城外的無頭屍身,洪承疇再度回到了他的總督衙門。

除了跑掉一些軍官,寧夏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但更多看上去影響深遠的事情,就在無聲無息之間被洪承疇暗地裡辦妥了。

左良玉忙著追捕通緝有煽動叛變嫌疑的將領,曹文詔忙著給跑了的人抄家。

曹變蛟作為人形兵器提長刀護持在洪承疇左右,把留在鎮城的衛官嚇得瑟瑟發抖。

張應昌則挨家挨戶統計田產,人不在的就直接收歸都司,人還在的一番恐嚇再收歸都司。

平原上有秦、漢、唐諸渠灌溉,糧產最足、不懼亢旱的最好屯地八十餘萬畝良田,就這麼上了總督府的官籍。

總督衙門隨即將公文下發全境。

首先免除對軍戶的入衛班軍等徭役、禁絕武將私差等命令。

其次今後采用按地折畝的征稅方式,將田地分為五等,一等地一畝算三畝,五等地三畝算一畝。

在此基礎之上,不拘軍田民田,每畝均征糧一鬥二升、馬草三斤、銀六分。

儘管這在寧夏上層帶來巨大的震動,但將此次田地持有人變更的動亂,下沉至那些真正種地的軍餘家眷與佃戶身上,卻並沒有什麼重大影響。

明代的畝,就和石一樣,是一種複雜的計量單位。

有時候它可以簡單化,而在有的地方有的時候,又會變得非常複雜。

就比如按地折畝這種早就存在於廣大地區的地方性政策,

按地折畝,是明代早就存在於部分地區的地方性政策和計田方式。

有的地方,執行這樣的政策是為了多征,就比如正德年間宦官劉瑾變法,派遣大理寺少卿周東等人到寧夏丈清田畝,這幾個屌人為了討好劉瑾,簡單粗暴把寧夏的地一畝按兩畝算。

有些地方,執行這樣的政策是為了公平,比如明初山東青州田地丈量,肥地一畝折賦役地三畝,稍次一畝折二畝,又次者一畝折一畝半。照地折畝,按畝征糧,以為重輕等準則。

也有些地方,執行這樣的政策是為了少征。

就像嘉靖年間的河南裕州,膏腴之田,以一當一;平石岡田,二而當一;岡石山田,三而當一;岡石山坡,五而當一;山石陡坡,十而當一。

甚至在一個地方一塊土地,不同的年份不同肥沃情況以及不同的主官,它的折畝算法都會有所不同。

相較而言,洪承疇的按地折畝並不出奇,甚至因為另征馬草銀錢,反倒征糧還比較少了。

最關鍵的是,他的命令讓人迷糊。

既然你準備出台這樣的政策,還費勁得收地,把人逼得嘩變做什麼呢?

這是因為不把肥沃土地抓在手上,洪承疇的一等地折三畝算,就會遇到很大阻力。

反而先動了兵,把一等地和二等地都收上來大部分,寧夏軍民手上的地都是一畝按一畝算,甚至兩畝按一畝算的田地,就不顯得他征收額數高了。

有了這個,洪承疇立即著手重新整編軍隊,編製了三鎮十三營,就連三個文官都編進軍隊當參將了。

曹文詔為中鎮總兵官,轄寧夏河西兵備丁啟睿、曹變蛟、白廣恩、馮舉四營。

張應昌為右鎮總兵官,轄寧夏巡按周一敬、柳紹

宗、相希尹、鄭嘉棟四營。

左良玉為左鎮總兵官,轄寧夏河東兵備葛汝麟、徐勇、王允成、周仕鳳四營。

外加總督標營丁自珍,共組建三鎮十三營。

這支員額三萬三千人的大兵團,十三個營,就沒一個滿編的。

不過這對洪承疇來說不是問題,他讓將領們從寧夏諸衛的旗軍當中募兵,把營兵額補滿。

這一道道法令行雲流水,在兩日之內一連串地頒布下去,讓人很難不懷疑,洪承疇是不是蓄謀已久。

十二個營都在風風火火地募兵,隻有徐勇追劉芳名沒追上,跑到南邊跟楊彥昌隔著邊牆鬥智鬥勇。

洪承疇收到消息,在總督府氣壞了。

他媽的讓你追擊叛變將領,沒追上那不走漏消息了嗎?

走漏消息也就罷了,你好端端的跑去惹劉承宗的人乾什麼?

那劉承宗是屬狗的,你就算不惹他,他都說翻臉就翻臉,你還跑去打他的邊牆!

偏偏,洪承疇不敢罵左良玉。

天底下就沒幾個人敢管左良玉。

這個無法無天的家夥,也就是年輕時候去遼東當兵了,他要是到陝西當兵,一準比張獻忠還張獻忠。

因為左良玉腦子的問題,是不屑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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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兵變那年,左良玉也在遼東。

正常的客軍欠餉,第一找長官反映問題,反應完了一部分人就偃旗息鼓,另一部分氣性比較大的,則會選擇越級要說法。

也就是找巡撫。

這些性急的兵將湊到一塊,巡撫還沒錢,有膽大的一動手,大家就把巡撫揍一頓。

到那時候,事情就是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把巡撫打傷,算兵變;要是失手把巡撫打死,那就算造反。

這是正常流程,也是正常人心裡有了訴求和怨氣,解決問題的方式。

從積壓怨氣,到交流、發泄,直至演變為暴力,存在逐步升級的過程。

但左良玉溝通能力差,行動力還極強,看待問題和解決問題,有一套自己的思路,經常會自己想辦法。

彆人找巡撫鬨事的時候,左良玉在心裡一頓俺尋思,就已經帶著邱磊去搶劫軍需車輛了。

這種明明長了個好腦子,卻隻會用來思考如何用手解決問題的人,洪承疇可不敢罵他。

誰也不知道被他記恨上,會有啥下場。

在洪承疇心裡,眼下寧夏最好的武將是曹文詔,超級能打還超級聽話,好使喚。

次好的武將是張應昌,雖然沒那麼能打也沒那麼聽話,但將門三代的出身,好溝通。

最次的武將是左良玉,這個人完全流於表麵。

表麵上非常能打,實際上也非常能打,但他不打,碰上打不過的就走。

表明上非常聽話,實際上也非常聽話,但他心裡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還不說。

很難搞。

洪承疇不敢罵他,隻能氣得把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這才整理好心情,讓人收拾地上碎片的同時,提筆給劉承宗寫了封道歉信,並表達自己希望罷兵停戰、兩家議和的建議。

對於這事,劉獅子判斷的沒錯,確實洪承疇的試探。

隻不過,試探的主要目的不是他。

而是左良玉、張應昌和曹文詔等人。

儘管洪承疇手下這些陝西、甘肅退過來的殘兵敗將,可以說是大明在西北的超級死硬分子。

但到底有多硬,洪承疇不知道。

因為劉承宗對明將明軍,從未趕儘殺絕,很多人在洪承疇眼中,都是被放跑的。

左良玉能跑,確實是自己跑回來的,洪承疇知道他是可信的,但這屌人不受控製。

曹文詔是被打敗了,哥哥、侄子都完蛋了,也是可信的,可是沒剩多少兵。

張應昌則不可信,他像個運輸大隊長。

帶了五個營去打仗,一仗沒打,自己倒是摘得挺乾淨,一營人馬沒損失,可餘下四營僅剩曹變蛟一個把總司。

還有從甘肅過來的柳紹宗、相希尹等人,那完全是被劉承宗放回來的。

洪承疇看那幾個最生氣,劉承宗不要的人,我也不想要啊!

試探的結果,不太好說。

張應昌看著就像個劉承宗的碟子,對試探劉承宗位置的事不感興趣,反倒對議和笑眯眯的,雙手支持,甚至想把雙腳也抬起來。

曹文詔還不錯,鬆了口氣,說若能暫且罷兵,倒有機會重整兵勢。

左良玉就不太好了,這個家夥在洪承疇問起他的意思時,搖頭不語,但其意味深長的眼神總讓洪承疇覺得脖子涼颼颼。

至於白廣恩……這是個科學家。

對議和不議和,試探不試探的,都毫無興致。

整個人在堂中坐立不安,急著回軍營接待客人呢。

這關係到白廣恩的火箭。

元帥府的火箭有多厲害,天下諸將,白廣恩最有發言權。

白廣恩兩次,都被張天琳火箭炸、騎兵衝的簡單戰術迅速擊敗。

因此洪承疇的大政方針、軍事戰略,對白廣恩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你就是給我配足糧餉甲械,看見張天琳的火箭升空,我他媽還是得跑。

除非……我也有火箭。

他太渴望自己也有這種奇門兵器了。

但他琢磨快半年了,做不出來。

白廣恩的兵還撿過一個啞了的火箭筒子。

當時拆開看了看,沒啥特殊的,後來那個筒子也沒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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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因為沒有藍本,白廣恩做了十幾次,都達不到想要的效果,要麼飛不出去、要麼飛出去無法保持平衡,甚至還把幾個匠人給炸死了。

因為元帥府火箭的所有技術含量,都在筒內的固態黑火藥柱形狀上,那玩意隻要飛出去落地就燒完了。

沒有這個,火箭飛出去燃速、推力不均勻,自然飛的歪歪扭扭。

就在寧夏兵變的前一天,白廣恩軍中匠人報告,終於做出了一款能用的火箭。

這是一種裝藥三斤半、含鐵子三十顆,射程四十五步、覆蓋範圍八十步的小火箭。

做工非常棒,由騎兵使用,長得跟迅雷銃有點像,同樣帶一麵盾牌,不過中間的主體是一支管子增長、口徑增大的三眼銃。

使用方法是以騎馬射箭的方式,奔至陣前二三十步,把三聯裝的火箭放入敵陣,趕緊跑走。

經過測試,最好的戰馬,也無法在火箭爆炸前逃離射程範圍。

就……比較像自殺。

同僚大將,對白科學家的研製兵器都充滿嘲笑。

這玩意在射程與威力上,甚至不如飛礞炮。

但白廣恩表示你們又沒被火箭炸過,你們懂個蛋。

飛礞炮的發火率誰不知道?那玩意點倆響一個,火箭不一樣,沒有炮子轟出去那一下震動,發火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你們知道看見火箭升空的恐懼嗎?

至於什麼射手逃不出射程,這算問題嗎?

白廣恩重金請來了寧夏最出名的算命先生,回去就要在營中挑選出八字最硬的一百名好手充任火箭騎兵。

再加上自帶盾牌,很難殺。

他打算等兵挑好

,就到賀蘭山西邊,隨機挑選一位駐牧阿拉善大漠的幸運台吉實驗一下。

其實也沒啥好挑的,賀蘭山後的長流水、蒲草泉等地,駐牧的貴族不多。

一是首領是著力兔台吉的二兒子炒兔黃台吉、四兒子朵兒隻·歹成,倆人加一塊有人馬不到兩千;另一個是固魯台吉,同樣有人馬上千,往常都在中衛互市。

這兩支人馬都屬鄂爾多斯部,但林丹汗西遷的時候沒有跟隨,避入明邊,所以跟寧夏這邊關係不錯。

可是在楊麒統治漠南之後,他們有了歸附的意思,隻是沒被冊封萬戶,最近反倒舍近求遠,到黃羊川一帶向元帥府的涼州互市去了。

正當白廣恩打算向洪承疇報告,要到賀蘭山後實驗自己的新兵器,人還沒到總督府,就收到了洪承疇的召集令,讓高級將帥都到鎮城總督府議事。

進了總督府衙門,白廣恩發現氣氛異常凝重,客將們的臉上,一掃早前獲取軍田的喜悅,一個個都蒙了一層灰色。

「劉承宗的回信昨晚從半個城送出,他對徐勇攻打邊牆的事氣急敗壞,打算出兵征討寧夏。」

洪承疇這麼說著,臉上的表情倒是比較輕鬆,看了左良玉一眼道:「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所謂出兵征討,不過是托詞而已。」

「劉芳名走漏寧夏兵變的消息,徐將軍打不打邊牆,我估計他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一定出兵,因此這封回信於諸位而言是好事。」

「至少我們確定,劉賊此際還在西安府,他集結兵馬北征,就算是先頭部隊出邊,也要三日,後續支援,則要十日。」

「因此,我估計六日之後,他的先鋒兵馬會抵近黃河一線,半個月之後,其大部支援則同樣會進入寧夏。」

洪承疇的估算已經是劉承宗的軍隊集結飛快了。

左良玉聞言搖頭,咬牙切齒地抱拳道:「軍門,劉賊狡猾成性,最善用人死力,用兵形影飄忽難料,我等應禦敵從嚴,現在就該布防了。」

洪承疇聞言點頭,從善如流。

這是左良玉挨打挨出的經驗,不可不聽。

他道:「既然如此,就依左帥之言,我等預其三日後進入寧夏,五日後援軍抵達。」

「我軍士氣較弱,軍校多畏戰,諸位以為,在這兩日之間,能否率先戰於黃河以南,聚集大兵將其先鋒合圍速殲,以振我軍士氣?」

曹文詔正要請戰,就感覺自己衣裳後邊被人拽住了,一回頭是白廣恩,正瞪著眼使勁搖頭呢。

並做出口型:張天琳。

聽見這個名字,曹文詔瞪起眼來,他所部精騎與兄長曹文耀就都沒在張天琳的手上,那個劉承宗禦用先鋒,是他最恨的人。

但同樣這個名字也讓它飛快地冷靜下來。

張天琳的三板斧,就是騎兵衝、火箭轟、騎兵再衝,這種不可持續的戰法有極強的威力,誰被他第一波撞上,是鐵定要倒大黴。

總督衙門正堂的空氣,一時間都快凝固起來了。

洪承疇非常尷尬。

最後還是世事洞明的張應昌起身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卑職請戰,我軍團聚一處,先殲滅敵軍先鋒,再退守黃河以北,為長久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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