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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建於1156年,原為蘇茲達裡大公爵尤裡·多爾哥魯基莊園,曆經多代王公修整擴建,直到伊凡三世統治時期才初步形成後世規模的克裡姆林宮內,偽德米特裡一世的波蘭顧問正在爆發激烈爭吵。
“明軍隻有三萬騎兵,而僅喀山一城就有兩萬守軍!”波蘭火繩槍兵統領揚紮莫伊斯基捶打著橡木桌,盔甲上的紅底白鷹徽標撞出刺耳聲響,“他們的炮車既然巨大,就必定十分依賴道路運輸,這在此時的伏爾加河濕地裡必定寸步難行!”
“秋明的守軍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密使悄然遞上一卷羊皮,上麵用朱砂標明明軍的火器部署:“他們的燧發槍不怕潮濕,即便是在雨中,擊發率仍有七成。更可怕的是,每門三號炮配備兩百發定裝彈,由彈簧馬車運輸,完全能支撐起大規模作戰。至於運力……閣下,蒙古人從不缺乏馬匹或者其他各類畜力。”
偽德米特裡一世盯著地圖上逐漸縮小的藍色區域,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知道,如今自己身邊的波蘭軍隊是自己統治的基礎,斷然不能隨便外派,更何況是喀山那麼遠的地方。
至於能否再請求波蘭派出額外的援軍……就算波蘭願意,這些援軍也遠在千裡之外,以波軍的動員體係,兩個月都未必能完成集結,三個月內不可能出兵,根本就指望不上。
[注:波立聯邦貴族勢大,國王若想召集大軍,需要先開召開瑟姆議會取得同意,然後貴族們回封地征集兵員,十分耗時。]
至於揚紮莫伊斯基說喀山有“守軍兩萬”,這話既真也假——城內確實有兩萬守軍,但其中超過一半是剛招募的農奴,彆說火繩槍了,能人手一把草叉就算裝備精良。
剩下的不到一萬軍隊,實際上來自於至少二十家大大小小的貴族、豪族,組織上屬於臨時編成,戰時能不能號令得動都十分存疑。
此外,這些軍隊又來自兩大部分:俄羅斯族和韃靼族。
俄羅斯貴族或豪族們從自己封地、莊園中拉來的灰色牲口雖然不值錢,但手中倒是多數都有了火繩槍,隻是絕對談不上先進,很多還是二十多年前在利沃尼亞戰爭中繳獲的舊貨。
韃靼貴族們有一些騎兵部隊,但武器還幾乎全是冷兵器,規模也不大(受到沙皇限製),訓練水平更是無從驗證。
更致命的是,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信使已經告訴他了,家族商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已然停止向城內運送糧食,據說麵包配給已減到每日兩個。
“對比雙方實力,喀山是頂不住的。”偽德米特裡一世總算還有點腦子,搖頭道,“現在隻能派出使者與明軍議和——即便隻是虛與委蛇,也要先拖一拖時間,等國內局勢穩定下來,再談收複東部領土的事。”
雖然揚紮莫伊斯基對於這位假沙皇毫無敬意,但考慮到他畢竟是現在俄羅斯帝國名義上的沙皇陛下,波蘭將領也隻能冷哼一聲,算是默許了。或許對他而言,俄羅斯丟掉烏拉爾以東的新領土本就是無關緊要之事,他是波蘭人,又不是俄羅斯人——何況那裡有什麼用呢?就那每年兩千張毛皮嗎?
時光荏苒,明軍給喀山留下的時間還剩最後三日。這一日的上午,明軍大營號炮連發,顯示出有事情要發生。
額爾德木圖的副手伊勒都齊手持鎏金鐵券,在百名具裝火槍騎兵護衛下馳至城下:“我家將軍有令——限令俄羅斯割讓烏拉爾山以東所有土地,立碑為界。三日之後再不給予答複,便用你們教堂的石料,給我大明的豐碑奠基!”
鐵券上的文字在陽光下閃爍,旁邊還用蒙文另刻了一份,全部條款寫得清清楚楚。伊勒都齊拿馬刀傲然一指城頭,大聲道:“若敢拖延,喀山之後,便是莫斯科。”
城頭的喀山大主教顫抖著畫起十字,他看見明軍陣中推出數架龐然大物——那是裝載著二號重炮的四輪炮車,用六匹馬拉著,炮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大主教聽秋明的幸存者描述過,這種火炮能將實心彈打到三裡外,城牆在其轟擊下如同酥餅般碎裂。
伊勒都齊並不管城中之人有何反應,耀武揚威一陣之後便退回營中,隻當剛才是飯後遛了個彎兒。阿列克謝·斯特羅加諾夫總督麵沉如水,看起來正在憂心喀山防務,可如果有細心之人仔細觀察他的眼神,就會發現他眼珠亂轉,好像還在默默將明軍營壘布局記在心中。
黃昏時分,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密使化妝成一位行商——嗯,其實也不用化妝,這人原本就是家族的行商——混入明軍大營。在說明了來意,並被仔細搜身之後,此人被押解至額爾德木圖與伊勒都齊麵前。
“小的奉阿列克謝·斯特羅加諾夫總督閣下的命令前來與二位將軍接洽,商議一些秘密事務。因為事關重大,不知二位將軍能否屏退閒雜人等……”
伊勒都齊本要拒絕,額爾德木圖一擺手:“其他人退下。”伊勒都齊見來不及勸說,隻好故意解下腰間割羊肉的短刀,拿在手裡摩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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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然是警告來人不要動什麼歪腦筋,但密使並不在意——且不說他本來就是來談正事的,就算他真要行刺,也沒有自信打贏兩位膀大腰圓的蒙古將領。
“將軍可知,偽沙皇的波蘭新娘正準備變賣皇冠上的寶石?”密使微微一笑,竟然用蒙古語說道。看來,俄羅斯擺脫“韃靼枷鎖”雖然已經百餘年,但仍會使用蒙古語的人依舊並不罕見。
額爾德木圖倒沒注意語言問題,隻是稍稍一怔,皺眉道:“你說這話是何用意?”
“小的是說,俄羅斯窮鄉僻壤,實在並無多少油水。二位將軍的祖先曾經統治這裡,卻也並不願意常住,隻是下令俄羅斯人繳納貢賦罷了。如今二位故地重來,想必也不會真對喀山甚至莫斯科有什麼期望……”
“你到底要說什麼,”額爾德木圖直接打斷道,“我不喜歡廢話,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彆耽誤我和伊勒都齊喝酒。”
“大汗真是爽快!”密使在不經意間將“將軍”換成了“大汗”,並且不給人反對時間,立刻繼續道,“偽沙皇此時焦頭爛額,絕不敢與蒙古天兵為敵,但他或許希望拖延一下時間……當然,這不重要,隻要大汗堅持,他一定會妥協,將西伯利亞全部割讓。”
“很好,”額爾德木圖點了點頭,卻直視對方淡藍色的雙眼,“可是你為何要提前告訴我這些,這對你——或者你背後之人有什麼好處?”
額爾德木圖的聰明讓密使鬆了口氣,他還生怕說了半天也沒能讓這位“大汗”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呢。
於是,他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張羊皮地圖,道:“烏拉爾以東的鐵礦脈,比莫斯科所有的寶庫都更加值錢。隻要大汗願意扶持我們斯特羅加諾夫家族在俄羅斯掌握大權,我們願提供給您烏拉爾以東的鐵礦區位置。
或者……若您無意於自行開采這些鐵礦,也可以將鐵礦的獨家開采權授予我們家族,我們願意每年進貢三千車精鐵,絕不食言。”
額爾德木圖與伊勒都齊詫異的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眼神中到底交流了些啥。總之,額爾德木圖沉吟片刻,忽然問道:“你所謂請我扶植你們家族在俄羅斯掌權,難道是想當沙皇?”
“哦,不不不,我們家族雖然財雄勢大,但顯然並不具備成為沙皇所必須的高貴血統。”那密使吃了一驚,連忙擺手,“家主的意思是,希望大汗能扶植他成為波雅爾杜馬副主x兼特轄軍統帥。”
額爾德木圖並不清楚此時沙俄的權力製度——當然沙俄此時的製度本身也還並不穩定。他隻是淡淡問道:“波雅爾杜馬副主x?為何不是正的?”
密使尷尬一笑:“那是沙皇陛下親自兼任的。”
“原來如此。”額爾德木圖點了點頭,又問,“那麼,特轄軍又是什麼?”
密使稍稍猶豫,還是決定直言不諱,“相當於大汗的怯薛軍。”
額爾德木圖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對伊勒都齊道:“師相都隻是單做一個內閣首輔,這阿列克謝居然想身兼首輔與禁衛軍司令……哈哈哈哈!”
伊勒都齊也是大笑,指著密使道:“咄!你那家主好大的胃口,這兩個官讓他當了,我看那沙皇的死活也就在他一念之間吧?”
密使麵色卻很鎮定,隻是說道,“無論誰是沙皇,斯特羅加諾夫家族永遠效忠於沙皇陛下,不過……我們將更加效忠於大汗,或者大明皇帝陛下。”
好好好,好一個俄奸家族。額爾德木圖對於這位密使毫無忠孝廉恥的態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隻能道:“光憑一個鐵礦,你們家族就想獲得如此巨大的收益,未免太過於異想天開。”
“當然不止一個鐵礦。”密使訝然道,“烏拉爾鐵礦隻是斯特羅加諾夫對大汗的見麵禮,一旦將來大汗助我家族成事,俄羅斯的利益不都是大汗的利益麼?”
“是大明的利益,”額爾德木圖糾正道,“記住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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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旦大明助我家族成事,俄羅斯的利益都將是大明的利益。”密使立刻自我糾正。
當然,這番話額爾德木圖自然是不會信的,如果俄羅斯的利益都成了大明的利益,那斯特羅加諾夫家族費勁巴拉的搞這些乾嘛?
額爾德木圖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標記,那地方靠近烏拉爾山,有鐵礦確實並不奇怪,而且此處離烏拉爾河上遊也不算遠,意味著比較有開采價值——畢竟如果地處偏僻,開采之後還要費老鼻子勁運出來,多半是不劃算的。
“此處可有名字?”額爾德木圖問道。
“家族隻是初步完成了勘探,可以肯定有巨量鐵礦!不過,因為時間有限,尚未來得及調集人力物力財力進行開發,因此當地雖有小規模聚落,卻並無名字。”密使回答道。
“既如此,”額爾德木圖隨口道,“那就先叫鐵山堡好了,我會派人聯絡京華礦業的人去確定,若果有大礦,你們也算大功一件。”
額爾德木圖不知道,他隨口一句話就把俄羅斯曆史中一處重要城市給改名了——這地方其實就是葉卡捷琳堡。高務實穿越前,這地方是俄聯邦第三大城市。更有意思的是,原曆史上葉卡捷琳堡建城很晚,要到1723年……所以這一百多年裡,斯特羅加諾夫家族隻把它當做一處鐵礦區來經營?
此時的額爾德木圖自然不知道這些,他隻是忽然抽出腰間的萬曆三式馬槍,將槍口指向西方:“告訴你們家主,鐵礦隻不過是添頭——我大明要的是整個西伯利亞。他若想得到大明的扶植,就該首先把這件事辦妥當。”
密使優雅地鞠了個躬,道:“如您所願,大汗,家主已經製定好了一個完美的計劃,以便配合貴軍快速奪取喀山城。然後,我軍將會有序‘敗退’至莫斯科,還請貴軍莫要在喀山耽誤,儘快尾隨而至……”
三日之後,明軍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但據說沙皇的特使因為在途中遭遇反抗軍,被圍困了數日,後來雖被周邊貴族合兵救出,但時間已經耽誤,以至於現在還沒趕到喀山。
當第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喀山城北的蘆葦蕩突然傳來驚叫。守軍點燃火把,隻見一百多具哥薩克屍體漂浮在河麵,身上的皮甲大多都有洞——那必是槍擊造成的貫穿傷。
城內的韃靼裔守軍開始竊竊私語,他們的祖輩曾在伊凡四世的屠刀下苟活,此刻望著城外的明軍大纛和九斿白纛,眼中泛起異樣的光芒。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商人趁機散播消息:“聽說明軍承諾,隻要開城投降,每人可分得十畝免稅田,還有免費的鐵犁可供使用,每五戶便有一具鐵犁。”
喀山城中傳言紛紛,喀山城外炮聲隆隆。明軍的火炮終於露出了他們猙獰的麵孔,雷霆般的打擊如期而至。尤其是近幾日才趕到的幾門二號巨炮,更是甫一出手便將城牆輕易轟得東倒西歪,好幾處地方出現塌方,急得守軍集中火力壓製城外明軍可能的突破,同時派人快速清理散落的磚石,以期快速修複。
額爾德木圖數了數被炮擊幾乎摧毀的幾處缺口,吩咐道:“各派一支輕騎在這幾處破牆之外梭巡,做出隨時攻破城牆之象。同時,命西哨親衛立刻集結,準備從正麵大門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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