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陳朝距離妖族大營還有數百裡的時候,在大帳裡的紅袖妖君就得到消息了。
這位出身皇族,以女子之身成為妖族統帥的妖君眯起眼,看了一眼大帳裡的這些妖族將軍,笑眯眯問道:“要不要試著殺他呢?”
這句話問出來,在場的妖族將軍們,沒有一個人能回答,若是陳朝還沒有破境,加上和陛下一戰之後,他們肯定毫不猶豫就會請命要殺這位年輕的鎮守使。
但現在的情況是,陛下南下一趟,就是為了殺那個年輕的人族武夫的,但結果怎麼樣?
那個人族的年輕武夫,居然就這麼南下了。
陛下都沒能留下他。
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於是妖族將軍們,對視一眼,最後齊齊說道:“請長公主殿下定奪!”
紅袖妖君笑了笑,眼裡沒有什麼情緒,然後她就這麼站起身,走出大帳,登上一座高台,看著那個年輕武夫由遠及近的靠近這座妖族大營。
大營最前麵的妖族士卒,早就嚴陣以待,但卻緊張得不行,眼前的年輕武夫,看著年輕,但卻不是跟長得那樣人畜無害啊!
且不說他在人族那邊的名聲,就光是在妖族,之前漠北一戰,不知道有多少大妖死在他的手上,在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是妖族眼裡板上釘釘的凶名在外了。
此刻他更往前走過一步,能和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無可匹敵的陛下一戰,而後甚至還能安然無恙的來到這裡,說明什麼,不言而喻。
不到一裡了。
妖族士卒們,已經能十分明確的感受到那位年輕人腰間直刀的寒意了。
還有數十丈。
妖族士卒們,已經可以明確看清楚那個年輕武夫的長相了。
不到十丈。
妖族士卒們,已經能聽清楚那緩慢的腳步聲了。
……
……
那位年輕武夫已經來到了妖族大軍的營寨大門前。
陳朝停在門口看了看,然後沒有猶豫,就走了進去。
離著這個年輕武夫最近的妖族士卒幾乎是和他擦肩,但仍舊沒有人敢出手。
身後的西陸看著這一幕,神情複雜,但停留片刻,還是跟了進去。
陳朝就那麼緩緩地走在這座妖族的大營裡,好似他才是這妖族百萬大軍的統帥,此刻正在檢閱這百萬大軍。
紅袖妖君站在高台上,看著下方的那個年輕人,嘖嘖笑道:“你就是陳朝啊,聽過你好些故事,今天終於見上了。”
陳朝仰起頭,看向那位一身紅衣的紅袖妖君,想了想說道:“你就是妖帝都要喊一聲姨娘的那位妖族長公主殿下,那年紀得多大了?”
在人族,隨意說一個女子年紀大,向來是會讓對方厭惡的。
紅袖妖君眯起眼,倒是看不出喜怒,而是微笑道:“你們不是有個說法,叫上了年紀的女子會疼人?”
陳朝無奈地看了這位女子妖君一眼,“那也太大了些吧?”
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子可以叫姐姐,但這個大這麼多的,就彆說叫姐姐,就算是叫什麼老太婆都算是輕的。
紅袖妖君依舊不動怒,眯起眼笑道:“少年郎說話真是沒輕沒重的,不過看在你這麼了不起的情況下,我就不生氣了。畢竟就連我妖帝侄兒,在你麵前,都沒能討到什麼好處。”
陳朝笑著說道:“要不然咱們再做筆買賣,咱們聯手去宰了妖帝,我們扶持你做妖帝,畢竟你不是一直都想做妖帝嗎?這樣不正好,到時候雙方休戰,爭取有個百年和平。”
紅袖妖君笑道:“好啊。”
天底下不是沒有發生過陰暗的事情,但是從來沒有像是這樣大聲密謀的。
幾位妖族將軍在不遠處看著,都有些無奈,這事兒還能放在明麵上來說嗎?長公主殿下您就不能背著點人?
陳朝對此一笑置之。
他也好,還是紅袖妖君也好,都很清楚這樣的事情是做不成的,妖族的皇位可以去爭,但絕不可能聯合人族一起,這樣一定會成為妖族的公敵,那到時候彆說是什麼做妖族帝君,就算性命能保住,都是不容易的事情。
“哎,你這樣會讓我很丟臉的,真要從這裡走過去?”
紅袖妖君忽然再開口,這會兒仍舊是這麼笑著,但好似已經沒有那麼輕鬆了。
陳朝看了看前方,好奇問道:“那我不從這裡走過去,怎麼回去呢?”
妖族大軍橫在漠北,陳朝要穿過這裡,才能回到北境長城那邊。
當然可以繞路的。
陳朝按著腰間的雲泥,伸出手指摩挲著刀柄,也是眯起眼,看著眼前一眼看不到頭的妖族大軍,笑道:“至於說起來丟臉,人族這成百上千年,在妖族麵前丟的臉還不夠多嗎?總不能一直這樣的。”
大縉朝的恥辱,人族不會忘記的。
紅袖妖君想了想,嬌笑起來,“好像是有些道理,那你試試?”
陳朝點點頭,隨意道:“本官就這麼往前走,你們也可以試試。”
這句話說得雲淡風輕,但在場的那些妖族將軍們都聽出了些肅殺的意味,這要是換作旁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偏偏是這位年輕武夫在這裡說,讓人除去沉默之外,還能做什麼。
要知道,當初那位大梁皇帝橫渡漠北的時候,就已經給妖族帶來過極大的震撼了,誰知道,這位年輕武夫竟然比那位大梁皇帝更過分。
這一對叔侄,真是讓人,又怕又敬。
陳朝丟下那句話之後,便不打算繼續和紅袖妖君多說了,而是繼續往前,穿行於妖族大營裡,步伐緩慢。
西陸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這裡,看了一眼上麵的紅袖妖君,對於這個輩分奇高的妖族妖君,西陸沒有什麼感情。
紅袖妖君嘖嘖道:“小西陸,你就這麼看著他走啊?之前一直有人傳你喜歡他,看起來這件事不假的,你這麼跟著,是不是害怕他死在這裡啊?”
西陸沒有什麼情緒波動,隻是看著紅袖妖君說道:“你不也是就這麼看著?”
紅袖妖君笑而不語。
……
……
有些事情是從未發生過的,曆史上從未有任何一個人族能夠在妖族大軍裡隨意穿行,而讓妖族都隻能看著的。
妖族雖然是很務實的種族,對於什麼名聲榮辱沒那麼在意,但也總有一些妖族不是這樣的。
就在陳朝來到妖族大軍腹地的時候,有一位妖族妖君終於忍不住了,這位妖君藏匿在人群裡,極力掩蓋自己的氣息,等到陳朝來到他身前不遠處後,驟然發難,一道磅礴的妖氣,瞬間便想要將陳朝淹沒。
結果那位原本還在緩行的年輕武夫,在這個時候身形驟然消散在原地,等到再出現的時候,他便已經到了那位妖君身前。
年輕武夫直接屈肘頂在眼前的妖君心口,一道更為恐怖的氣機在瞬間便湧了出來,隻是一瞬,就將這位妖君擊飛出去數十丈。
之後那一線之上,陳朝開始大步前掠,留下一道道殘影。
殘影消散之前,陳朝已經再次來到這位妖君身前,重重一拳砸向他的頭顱。
那妖君雙手舉過頭頂,想要攔下眼前年輕武夫的這勢大力沉的一拳,結果一瞬間,那兩條手臂便哢嚓一聲斷開。
妖族向來以體魄稱雄,但在陳朝這個同樣打熬身軀到極致的武夫麵前,便顯得有些不堪一擊。
但實際上他們之間還有著境界壓製。
那位妖君悶哼一聲,還沒能說出什麼來,便再看到了一道雪白的刀光。
下一刻,他便再也看不到什麼了。
年輕的武夫單手提著一顆妖君頭顱,另外一隻手握住刀,刀身滴血,刀柄則是在這一刻,從漆黑變成雪白。
然後一隻手提著雲泥,一隻手提著妖君頭顱的年輕武夫,看了看四周,笑眯眯道:“再來啊?本官雖然沒第二把刀,但是你們有第二條命嗎?”
無數妖族士卒,此刻都忍不住往後退後一步。
一位在妖域能稱雄的妖君,疆域都肯定極大,就這麼死在了這裡。
而且如此之快。
再也沒人敢出手。
懷疑這位年輕武夫是強弩之末的妖族們,此刻都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再強弩之末,隻怕眼前的這位年輕武夫,都能隨意的打殺一些妖君。
於是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都隻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年輕武夫提著一顆大妖頭顱,緩慢離開妖族營地。
身影漸漸遠去。
直到誰也看不見。
西陸追到妖族大軍最前方,也止住腳步。
果然他還有在頃刻間打殺一位妖君的能力。
可為何,之前不殺我?
……
……
北境長城的城頭之上,無數將軍都等著陳朝歸來,隻是時間越長,越是擔憂。
鬱希夷和雲間月已經來到城頭。
這兩位當世名聲無比響亮的人物,在城頭停留片刻,對視一眼,就要趕赴漠北深處。
但下下一刻,雲間月便拉住鬱希夷的衣袖,指了指遠處。
那邊城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位黑衫年輕人。
他站在那邊,身側是一個宛如梨花的女子。
謝南渡看著前方,問道:“如何?”
才從漠北生死一線間歸來的年輕武夫笑道:“沒什麼大事,妖帝不敢和我搏命,之後我從那妖族大軍裡穿過,所有人都隻能看著,甚至還順帶手殺了一個妖君。”
聽著陳朝在這裡訴說,謝南渡從懷裡拿出一塊手帕,遞給陳朝,說道:“下次把血擦擦再裝。”
此刻陳朝背對城頭眾人,但實際上嘴角鮮血一直流淌,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