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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八章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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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入秋。

滿打滿算,陳朝返回神都已經兩月有餘。

今日陳朝換了一身衣衫,不過還是黑袍,他渾身上下,一件又一件,很難有彆的樣式,不過好在他這位鎮守使大人也習慣了,除去官袍之外,隻穿黑袍。

不過他是這般,幾個徒弟可不是這樣,於清風今日換了一身青色袍子,質地不錯,好像是當初謝南渡還在神都給幾個人置辦的,謝南渡在這些事情上滴水不漏,不僅連幾個孩子當前的衣裳準備完全,也考慮到像是這樣的孩子長身體極快,所以還刻意留下幾套之前看著大了不少,如今剛剛適合的衣物。

賀良倒是沒有刻意換什麼特彆好的衣衫,隻是換了一身乾淨的灰布衣衫,看著像是個讀書人,至於小姑娘寧青念一向不喜歡那些同齡小姑娘都喜歡的碎花衣裙,隻是穿了一身素淨的白衣,看著也很好看。

除去自己這三個徒弟,今日要結伴去蹭飯的,還有鬱希夷這對師徒,鬱希夷依舊還是一襲青衫,他那襲青衫其實是用特殊材質打造,衣不染塵,不管穿多久,也不管怎麼看,都會是一塵不染。不過即便這樣,穿的太久了,身為關門弟子的蔣小安還是會埋怨自己師父,說他一點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這衣服要常換才是,不然怎麼給自己找師娘。

不過鬱希夷每次都打個哈哈,對這件事,明擺著沒有上心。不過雖說自己是攤上了這麼個師父,但蔣小安自己還是特意換了一身碎花黃裙,裙子是自己娘親前陣子才去買布料做的,這算是頭一次穿出來呢。

等一行六人到了宋斂的宅院門口的時候,早就等在這裡的翁泉直接便跑了過來,看著陳朝,滿臉高興,“大人,您終於來了。”

之前陳朝還是左衛副指揮使的時候,翁泉左衛的官員,每次陳朝回到神都,兩人自然都是要見麵的,但如今陳朝已經是鎮守使了,加上朝會這幾次他也沒有參加,所以其實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麵。

陳朝看了他一眼,嘖嘖道“這眼瞅著就已經苦海境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彼岸了吧?”

翁泉嘿嘿一笑,“都是下官的二舅教得好。”

作為宋斂的外甥,翁泉這些年可沒少吃苦頭,畢竟那樣一個忘憂武夫的舅舅,時不時便帶著翁泉練拳修行,搭手的時候又根本不怎麼留手,讓翁泉每次都鼻青臉腫,左衛那邊不知道這層關係的官員看到翁泉那樣子,都在調侃這家夥是不是偷看哪家姑娘洗澡,還賊心不死,每次都被打的鼻青臉腫。

翁泉對此也不爭執,隻是默默練拳罷了。

陳朝眯眼笑道“趕緊的,好好練拳,以後等你到了忘憂境,左右兩衛的指揮使,隨你挑。”

翁泉嘀咕道“這會兒做指揮使都要忘憂境了嗎?”

陳朝聽到了,笑而不語。

早些年,左右衛的指揮使,都隻是個彼岸武夫,陳朝做副指揮使的時候,境界也不高,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嘛,現在的大梁,修士比起來之前的數量,可早就要翻上好幾倍了。

就連鎮守使一脈,也被陳朝挖來兩人,都是當世的一流武夫,其實在這兩人之外,還有許多武夫之後都選擇了效忠大梁,不過並不是所有都是鎮守使一脈,更多的,被陳朝安排到了彆處。

但不管如何,一座大梁朝,上頭不僅有他這個鎮守使大人坐鎮,下麵,也都湧進來不少人,壯大自身。

如今的大梁朝,算得上龐然大物了。

但約束那些湧入大梁的修士和武夫,除去大梁律之外,還需要他這位鎮守使一直在。

一直在,就算不做什麼,那些武夫修士都會三思而後行,因為一旦做錯了什麼事情,這位鎮守使大人,會出手,至於是殺人還是什麼,他們都不敢想。

還是那句話,真正的同道中人,不多的。

進了院子,迎出來的不是宋斂,而是那個婦人,她榮光煥發,比起來當初第一次見麵,還在為人洗衣的時候,好了不知道多少。

陳朝笑道“勞煩嫂子了。”

說著話,賀良提

著東西走了出來,出門蹭飯,基本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婦人看著賀良提著的東西,有些埋怨道“來吃頓便飯,帶什麼東西?”

陳朝笑道“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嫂子要是不收下,這頓飯就吃不下了。”

說話的時候,賀良已經把東西提進屋子裡去了,婦人沒辦法,白了一眼宋斂之後,就轉身進屋繼續做飯。

陳朝來到宋斂身側,用肩膀碰了碰這位老哥哥的肩膀,笑問道“真是有心無力?”

宋斂板起臉,就要反駁,陳朝卻很快轉移話題問道“山水宗那邊怎麼說?”

山水宗的事情,陳朝是交給宋斂去辦的。

宋斂點點頭,輕聲道“我去過一趟山水宗,談得不錯,不過那位宗主還是想要你親自去一趟。”

陳朝挑眉道“是我,不是太子殿下?”

宋斂無奈道“就是你。”

如今在外麵的這些方外修士看來,大梁朝名義上是那位太子殿下做主,但實際上還是陳朝說了算,尤其是在對他們這些方外修士的事情上。

其實光是這麼一點,若是換一個尋常的皇帝,君臣相疑的事情肯定是要發生的,不過如今的大梁朝,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本來我打算你要是談不下來,我就讓咱們的鬱大劍仙去那邊抖摟一手劍氣呢。”

陳朝瞥了一眼鬱希夷,後者皺起眉頭,臉色難看,“姓陳的,怎麼什麼敗壞名聲的事情都讓老子去做?老子這堂堂大劍仙的名聲,就是跟你在一起,都變得烏煙瘴氣的。”

陳朝好奇道“怎麼?鬱大劍仙還覺得自己有過什麼好名聲?”

鬱希夷翻了個白眼,懶得去說。

宋斂笑道“要是鬱大劍仙去一趟,估摸著那邊就得戰戰兢兢了,雖說不見得是真心實意要答應這樁事情,但至少不敢明言拒絕。”

鬱希夷聽著這話更是一肚子火,“老宋,你當老子是什麼人?土匪嗎?”

宋斂問道“不是嗎?”

這話一說出來,鬱希夷連說三個好字,咬牙切齒,這位大劍仙,這輩子估摸著也就隻有在陳朝這邊,能不斷吃癟了。

陳朝板著臉,“你之前在老子那些徒弟說的那些大話,要不要老子去一一拆穿?”

“你這是乾什麼,咱們不是過命的兄弟嗎?什麼你的我的,這麼點事情,你還記在心上了?沒道理的,好好好,開個玩笑嘛,多大回事。”

鬱希夷撓了撓腦袋,一臉諂媚。

他鬱大劍仙,行走世間,最在意的不就是一張臉嗎?

“那我抽空去一趟吧。”

陳朝揉了揉臉頰,笑了笑,去一趟山水宗倒是無所謂的事情,能把這件事敲定就行。

宋斂問道“那朝廷這邊?”

陳朝說道“其實阻力不小,不過我之前去見過周枸杞了。”

“周先生?”

如今周枸杞是書院的代院長,又是一位忘憂儘頭的讀書人,雖說地位還不能和院長相提並論,但總體來說,已經差不了多少。

有周枸杞在這件事上說話,那麼阻力便要小很多。

畢竟這等半個天下讀書人的領袖,開口表達自己的立場,問題就不大。

陳朝說道“我還得去謝氏一趟,見一見那位謝尚書。”

魏氏倒台之後,謝氏在大梁朝已經是一家獨大,如果這位謝氏老祖宗能表態,阻力又小不少。

有這兩位在,彆的事情,其實好辦很多。

宋斂感慨道“你要把這事兒辦成了,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天下最了不起的媒人了。”

陳朝想

了想,說道“這件事,我還是有些經驗的,畢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

宋斂先是一怔,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家夥是說的自己。

宋斂打了個哈哈,彆的不說,光是這件事,他還是很感謝陳朝的,雖說陳朝之前可沒少收他銀錢。

陳朝忽然拍了拍宋斂的肩膀,輕聲道“以前感謝我,以後可不要怪我。”

對於當前局勢無比清晰的宋斂自然知道陳朝在說什麼,宋斂無所謂一笑,“到時候你都說不準要死,我上哪兒怪你去?”

陳朝罵道“老宋,怎麼長著一張烏鴉嘴?!”

宋斂不以為意,微微一笑。

之後一桌人,坐在一張大圓桌上,喝酒不少,歡聲笑語。

一頓飯吃得眾人都很滿意,吃完飯後,幾個徒弟就留在了這邊,陳朝招呼翁泉起身,要準備馬車前往謝氏祖宅。

陳朝百無聊賴,站在門口等翁泉去左衛那邊把馬車趕過來。

鬱希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瞥了一眼陳朝,問道“又要去啥地方?”

陳朝倒也不瞞著這家夥。

鬱希夷冷笑道“倒是真忙。”

陳朝看了一眼鬱希夷,心想閒著也是閒著,就乾脆一屁股坐下,跟鬱希夷聊了些東西。

“你看我那弟子賀良咋樣?”

鬱希夷不明所以,但對賀良,還是比較滿意,點頭笑道“那小子還真是不錯,聽話乖巧,憨厚。”

陳朝湊上來笑道“那把你那關門弟子許給小賀唄?”

“什麼?!”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衝破雲霄,讓院子裡的一桌人都看向門口這邊,尤其是蔣小安,此刻手裡拿著雞腿,一臉茫然,但隨即就低下頭去,哎,自家師父又丟人了,我得假裝不認識他才行。

陳朝對著裡麵尷尬一笑,才低下頭按住鬱希夷的腦袋,低聲道“你他娘的要做什麼?”

鬱希夷費力掙脫陳朝的魔爪,冷笑道“姓陳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小子是個禽獸呢?小安才多大,你就打起她的主意了?你他娘的濃眉大眼的,竟然也是這種人。”

鬱希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丟下一句,“不可能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轉身回屋。

陳朝扯了扯嘴角,低聲罵了一句,他娘的。

抬起頭的時候,陳朝看到了遠處駛來的馬車。

陳朝眯起眼,臉色有些難看。

翁泉跳下馬車,著急忙慌的跑過來,喊道“大人,走吧!”

陳朝皮笑肉不笑的問道“這馬車……”

翁泉喘了口氣,嘿嘿笑道“大人不是著急嗎?左衛彆的馬車都有用,就剩下這個老朋友了。”

陳朝麵無表情,隻是拍了拍翁泉,心中默默歎氣。

……

……

陳朝走了一趟謝氏祖宅,還是一如既往的從中門而入,如今的他,要是不走中門,估摸著要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傳到滿城皆知,並且還會有各種猜測。

不過這一次陳朝在謝氏祖宅,並未待太久,不足半個時辰,這位鎮守使大人就要起身告彆。

祖祠那邊,滿頭白發的謝氏老祖宗精神比起來之前,要差不少,作為數朝重臣,這位謝尚書的年紀,真是不小了。

陳朝情真意切說道“老尚書要保重身體啊。”

謝氏老祖宗睜著渾濁的雙眼看著陳朝,笑了起來,臉上便像是湖麵多了無數的漣漪,“以前撐著不想死,是不知道死後謝氏何去何從,但如今有了謝丫頭,就無所謂了,大梁嘛,有了你小子,那也很好了,算是後繼有人,我還有什麼理由不死?”

陳朝動了動嘴唇,還沒說出什麼來,謝氏老

祖宗就微笑道“不過要說起來,還真是有一件,你和謝丫頭何時成婚?”

陳朝撓了撓腦袋,現如今這位鎮守使大人不能辦的事情極少,但這麼一樁,還的確不是他說了算,不過在這位謝氏老祖宗麵前,臉還是要的,“現如今,怎麼看都不是好時機的。”

謝氏老祖宗是何等的人精?能在這麼一座謝氏做家主這麼多年,哪裡還能不知道陳朝的小心思。

“不是好時機?老夫來看,是謝丫頭那邊沒點頭,你這位鎮守使大人是沒啥辦法的吧?”

謝氏老祖宗坐起來,笑眯眯道“奇哉怪哉,堂堂的鎮守使大人,天下武夫第一人,還有他辦不成的事情啊?”

陳朝一臉尷尬,這老家夥,怎麼也說話這麼不留情麵。

這要換作旁人,無非就是問拳一場,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不過麵對這位謝氏老祖宗,說不過也就是真的說不過了。

打?

欺負一個不知道多大年紀的老人家,還要點臉?

謝氏老祖宗正色道“太子殿下要娶方外女子這件事,依著老朽來看,很好,你將方外修士壓得太狠了,讓他們心中戚戚然是難免的,有了太子殿下這娶妻,就算是給方外傳遞一個消息,那就是我大梁從來沒想過天下之事,都是我說了你去做,凡事還有可以商量的餘地嘛?而且這山水宗本來不是什麼大宗,這也給了那些修士信心。”

陳朝笑道“晚輩還真是想天下事大梁一言而決的。”

謝氏老祖宗瞥了陳朝一眼,冷笑道“你有這般想法,沒問題,但天下事起於你,也隻會終於你。仔細想想,在你之後,大梁還會有你這樣的人物嗎?殊不知有多少修行宗門,以一人而崛起,也因一人故去而衰敗。最近的例子就在眼前,陛下何等人物,在位之時,大梁便可讓他一言而決,如今的太子殿下能做到嗎?不說暫時能不能做到,就算是以後,能做到嗎?”

謝氏老祖宗自顧自說道“以後的世道,隻要方外能遵守大梁律,能把天下百姓當人看,就是很好的事情了。”

陳朝說道“前麵一句話好辦,後麵這句話,不好做。”

謝氏老祖宗眯眼笑道“你不是做了不少嗎?癡心觀那位新的觀主,就是個很不錯的修士,不過有這麼一個,還不太夠,隻是已經開始了,就慢慢等他開花結果好了。”

“治國如烹小鮮,多的是水磨功夫,哪裡是一兩天一兩年就做成的,光是說大梁走到如今這一步,沒有陛下十幾年的謀劃,能做成?”

謝氏老祖宗看了陳朝一眼,歎氣道“這些道理,要是謝丫頭,就不用我多說,你這家夥,脾氣太臭了些。”

陳朝不言不語。

“宰輔一事,老夫是已經有心無力,不過可以給你舉薦一人,如今書院那位張夫子,早些年也曾入朝為官,做到過吏部尚書,名望足夠。再加上他在書院有不少學生都出來做了官,他當這個宰輔,能站得住腳。之前是因為看不慣陛下即位,才選擇辭官,他出身寒門,對天下百姓還是有惻隱之心的,如今讓他來做宰輔,再合適不過。”

陳朝好奇問道“如今他如何肯出來?”

既然那位張夫子當初不願意做官,如今怎麼肯?

謝氏老祖宗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世道如何,他難道是瞎子,看不到?這些年其實早就後悔了,知曉陛下是比那廢帝更好的君王,隻是讀書人要麵子,如今陛下去國,是殿下當政,他自然就願意出來了。”

陳朝點頭笑道“明白了。”

謝氏老祖宗微微一笑,不再說話,隻是看著陳朝的時候,眼裡情緒太多。

好似這個老人,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當初自己想成為但卻沒有成為的那個人。

還是老了。

謝氏老祖宗歎了口氣,輕聲道“現在的大梁,已經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得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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