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梁皇帝遠去,鬱希夷才把視線收回來,後知後覺地感慨道:“陛下風采,確是一如當年啊。”
說完這句話,他抬頭看向陳朝,後者背對著自己,低頭不語。
鬱希夷好奇喊道:“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陳朝沒有理他。
……
……
萬裡之外,仙海之上。
廣闊無垠的海麵之上,驟然而起數道海浪,朝著海岸拍去。
但奇怪的是,海浪拍到一半,在海麵聲勢浩蕩,卻好似突然被人重重一腳踏碎那般,直接落到海麵上,一時間海麵激蕩,有漣漪層層蕩開。
等到海麵暫時風平浪靜,從海裡忽然驟然撞出一道人影,朝著天幕而去,速度極快,遠遠去看,就像是一道紫色的長虹拔地而起。
但在靠近雲海之時,那道紫色長虹卻又硬生生被攔下,好似是有人伸手,直接將其按住,而後將其打落海麵。
那道紫色長虹到了這會兒,才讓人看清楚,是一位紫袍道人,中年模樣,看不出年紀。
他落到海麵,身子踉蹌幾步,但還是很快站穩,仰頭看向天幕,紫袍道人氣急敗壞,“陳澈,你倒是無法無天,就連太乙道人你也敢殺?”
那個之前被大梁皇帝打殺的白發老人,道號太乙道人,大概在千百年前,那位道人也曾是當世最了不起的道人,說是道門魁首,說是道門第一,乃至天下第一,也不為過。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太乙道人從海外孤島趕往人間,明擺著是要將無恙真人救回,但失敗了。
始作俑者,是眼前這位在雲海裡的人間武夫。
大梁皇帝低頭看了眼前這紫袍道人一眼,沉默不語。
隻是一言不合,眼前這位武夫已經從雲海裡落下,順帶著車扯著一片雲氣下墜,此刻的大梁皇帝,如同山嶽,厚重不已。
紫袍道人皺了皺眉,生出些怒意,“你以為貧道隻是一個人啊?”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陳澈是那麼個了不起的絕世武夫,貧道或許打不過你,但貧道此刻,可不止一人。
可那位本就有氣沒撒完的武夫哪裡會在意這些,落入海麵之後,大袖擺動,便是實打實勢大力沉的一拳。
紫袍道人臉色一變,身前立馬便浮現而出一柄玉如意,通體雪白,上麵雕刻得有天君遊雲的圖案,仔細看去,甚至會發現上麵還有一道道的如同白霧一般的氣息流淌,活靈活現。
隻是這件玉如意剛出現在大梁皇帝身前,便被大梁皇帝一拳砸中,而後肉眼可見上麵出現細密裂痕。M..
紫袍道人心疼不已,“你來真的?”
之後隻是機會一瞬間,這柄放在當世,肯定是每一座宗門都需要爭搶的玉如意竟然開始寸寸碎裂,直接跌落海中。
紫袍道人一臉肉疼,隻是還沒等到他開口說話,那一拳砸穿自己的本命法器之後,便砸到了自己身上。
紫袍道人身上的紫袍漣漪蕩起,在轉瞬之間便開始卸力。
世間武夫,眼前的男人稱雄,光論這一拳殺力,就是那位劍宗宗主的最強一劍才能差不多。
大梁皇帝嗤笑道:“烏龜殼。”
紫袍道人臉色難看,因為就在剛才交手的瞬間,他的那襲紫袍,在頃刻間便已經受損嚴重。
那可是他花費不知道多少年時光,耗費了多少年精力才打造出來的一件法袍啊。
一拳之後,紫袍道人倒退數十丈,在海麵上驚起驚濤駭浪。
等到紫袍道人站穩身形之後,這位道人氣急敗壞罵道:“還不出手,貧道可頂不住了,要是貧道死了,你們這些家夥,承受得住我家老祖的怒火嗎?”
話音未落,天地間漣漪四起,有三道人影,同時出現。
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到了,還是因為那紫袍道人嘴裡的老祖一詞,讓他們忌憚不已。
三道人影,其中有兩人都是身著道袍,另外一人,竟然是披甲在身,身上有一身金甲,熠熠生輝。
兩位道人大梁皇帝沒有多看,隻是看了一眼這邊的那披甲武夫。
是的,四人之中,眼前人,明擺著是一位武夫,境界極高。
在大梁皇帝看向自己的時候,那邊的金甲武夫也看向這位身著帝袍的帝君,譏諷道:“到現在還把自己當做一位皇帝看待?”
大梁皇帝忽然笑道:“在貳臣傳上?”
聽著這話,金甲武夫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一語中的。
貳臣傳最開始是曆代王朝傳承下來的一本著作,由每代史官編纂,上麵記錄了千年以來,幾代王朝裡曾出過的一些個無名節的臣子。
叛舊朝而效新朝。
但到了後麵,除去這等臣子之外,還將一些大奸大惡之臣也都收錄。
代代傳承,到了本朝,其實最先百年並未什麼增加多少名字,大梁皇帝登基十幾載,在神都魏氏一案之前,更是沒有將某人的名字寫上去。
畢竟不管是誰,一旦被記錄到這貳臣傳之後,就肯定是實打實的留萬世惡名了。
眼前這金甲武夫的確曾是某朝的大將軍,因為武道境界不低,朝中無人能夠節製,因此便開始囂張跋扈起來,禍亂宮闈,打殺少帝,都是此人曾做過的事情。
之後此人出海,遠離人間,過了這麼多年,原本以為此事再也不會有人提及,卻沒想到,此刻眼前這位大梁皇帝,隻是一開口,便點破此事。
深吸一口氣,金甲武夫儘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過了這道關,就不是所謂的皇帝臣子了,陳澈……”
話音未落,大梁皇帝已到金甲武夫身前,同樣是毫不猶豫的一拳砸出,金甲武夫一怔,但好在很快反應過來,並未躲避,而是也同時遞出一拳。
這位金甲武夫自覺同為武夫,不覺得自己會不如眼前的大梁皇帝。
隻是一拳之後,身側海水炸開,眼前的金甲武夫直接被一拳砸斷手臂,大梁皇帝一拳砸在對方心口,那身金甲微微閃動,有一道氣息溢出,阻攔了大梁皇帝的這一拳。
大梁皇帝低頭看了一眼。
這身金甲是當年這位金甲武夫官至一品大將軍之時,那位當朝皇帝讓欽天監的煉氣士從朝中各地的山神塑像上剝離下來的金身碎片打造,再由欽天監煉氣士將王朝氣運和這副金甲相連,金甲鍛造而成之後取名霞光。換句話說,當時打造這副金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將國運托付給了眼前的金甲武夫,而金甲武夫因為有國運在身,此後修行,硬生生被他走出了一條武夫和氣運結合的新路,方才踏足忘憂之上。
不過之後隨著那座王朝傾覆,這金甲已經沒有了汲取氣運的作用,畢竟沒有了那座王朝,這就是無根之物,即便能力仍在,卻很難汲取到養分。
但金甲武夫並沒有將其丟棄,而是通過不斷的淬煉,將這副金甲打造類似於修士法袍一般的存在。
雖說在某種作用上缺失,但在防禦一事上,仍舊不輸某些修士淬煉的法袍。
就剛才那一拳,若無這件金甲,估摸著這位金甲武夫就早被大梁皇帝一拳打穿了。
可眼前的大梁皇帝也沒打算就隻出一拳而已。
眼看著眼前的金甲武夫憑借金甲扛過自己的一拳,大梁皇帝麵無表情便要遞出第二拳。
“快快快,不能讓陳澈殺了孫符,孫符要是死了,之後就輪到咱們幾人了。”
紫袍道人驟然開口,聲音裡充滿著急迫。
他一開口,其餘兩個道人便齊齊出手,各自拂袖,將一片海水引動撲殺大梁皇帝。
大梁皇帝麵無表情,出拳之時一揮袖,身側的海水還未撞到大梁皇帝的身軀,就朝著兩邊散去。
“滾遠點,等會兒朕再殺你們。”
大梁皇帝驅散海水之後,一拳砸向那金甲武夫的麵門,這一拳之下,便直接將金甲武夫的麵門打得凹陷下去了。
“孫符?是前寧王朝那位號稱神威將軍的家夥?在朝之時倒是風光,但之後你可知道你孫氏一門,上下所有祖宗的墳塋都被人掘了?”
“不過也是理所應當,你這般的小人,還居然僥幸踏足了這個境界,老天真是個不長眼的家夥。”
“就你也配站在朕麵前說話?”
大梁皇帝一拳之後,伸手扯下他身上那副霞光甲,然後麵無表情地用氣機將他最後的竅穴炸毀。
生機斷絕。
之後他根本不去看那位在史冊上臭名昭著的金甲武夫,隻是轉過頭看向這邊三位道人。
紫袍道人為首的三人臉色微變,之前出手之時,根本就沒有想過眼前的這位武夫居然戰力如此彪悍。
若是早知曉……
哪裡有這麼多早知曉。
大梁皇帝轉頭看了一眼這邊光景,海麵風起雲湧。
有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天幕裡傳來,“陳澈,還不快一些,你那便宜侄子就得死了。”
是道空靈女聲。
大梁皇帝微微蹙眉,仿佛是感知到了什麼,再回頭的時候,眼眸裡已經滿是殺意。
整片海麵,此刻海水翻騰,宛如起了一場巨大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