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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劍不止是劍,讀書人也是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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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宗。

那座懸於半空的劍宗,劍氣縱橫,劍意不滅。

後山的那座洞府前,青藤忽然斷裂,上麵的綠葉更是被斬開,簌簌而落。

劍宗宗主緩緩走出洞府,看了一眼神都方向,眼眸裡的劍意無數,不停地生滅,宛如輪回。

他身上的氣息也比之前要強盛不少。

很顯然這位劍宗宗主在經過這次行走世間之後,境界已經比起來當初,要強盛太多太多。

在忘憂儘頭往前走一步都很難,但顯然劍宗宗主在和妖帝一戰之後,在悟過道祖法劍之後,在去過白鹿寺之後,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

世間劍道,再被這位劍宗宗主,再拔高了一些。

但那不是頂點。

遠遠不是。

劍宗宗主站在洞府前,沉默片刻,便要離開這裡,前往神都。

隻是很快便有一道聲音響起,“宗主且慢!”

洞府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人,他站在洞府前,仰頭看著這位天下劍道第一人,認真問道:“弟子敢問宗主,此去神都?”

劍宗宗主看向那人,眼裡有些讚賞,他這洞府四周遍布劍意,尋常劍仙都不見得能走到此處,他能走到這裡,已經說明很多事情。

“鬱希夷,如何打算?”

劍宗宗主看著這位才踏入忘憂境界,成為劍仙不久的年輕人,緩緩開口。

鬱希夷認真道:“宗主,我輩劍修,心中不能隻有劍,而沒有對錯,沒有善惡。”

劍宗宗主漠然道:“你何以教我?”

論劍道修為,論在劍宗之中的地位,兩人都不能相提並論。

“不是要教宗主,宗主所求乃是未有之一劍,若是隻為求此一劍而不論對錯,那此劍即便能成,也不算未有之一劍。”

鬱希夷不卑不亢,“望宗主三思。”

劍宗宗主看著鬱希夷道:“我知你在劍道上有些見識,但你走得不夠遠,不曾看到那些風景,何故能妄言劍道對錯?”

鬱希夷搖頭,“對錯不是隻在強者口中。”

劍宗宗主搖頭道:“等你什麼時候能站到我這裡,再來與我說對錯便是。”

說完這句話,劍宗宗主不願廢話,便要離開此地。

“宗主!”

鬱希夷再度開口,然後深吸一口氣,十分認真道:“倘若宗主非要去做這件事,那弟子鬥膽,攔一攔宗主!”

看著鬱希夷,劍宗宗主眼神有些怪異,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天下最有趣的笑話。

鬱希夷踏足忘憂成就劍仙境界不假,但也隻是劍仙而已,距離他還有千萬裡要走。

“鬱希夷,這般不自量力,真覺得我不會殺你嗎?”

劍宗宗主漠然看向鬱希夷,所求那一劍,是自己的畢生追求,若是真有人要攔他,即便是自己劍宗弟子,是一位劍仙,他不見得不會殺人。

“此事有對錯之分,弟子即便境界不如宗主,也不會什麼都不做。”

鬱希夷握住野草劍柄,這柄劍氣山所鑄的百年一劍,並沒有因為麵對的是當世劍道魁首而顯得膽怯,反倒是有些興奮地發出顫鳴之聲。

“劍倒是柄好劍,人也不錯,可惜你要與我論劍道,可知這世上無數劍修,劍道萬千,卻從無一人敢在我麵前論劍道對錯。”

他是世間劍道第一人,劍道那座山,他站在山巔,身側並無任何人。

“以前沒有,那弟子便做第一人!”

鬱希夷平靜開口,眼神裡有著無與倫比的堅定。

劍宗宗主看向鬱希夷,搖頭道:“不知天高地厚。”

鬱希夷默不作聲,隻是一身劍意不斷攀升,在頃刻間,便有劍氣衝霄之意。

劍宗宗主負手而立,沒有說話。

鬱希夷握緊野草,吐出一口濁氣,遞出一劍。

刹那間,劍宗宗主身前,劍氣大作,鋪天蓋地的劍意在此刻儘數湧出,無數的劍氣宛如一陣風,朝著劍宗宗主吹拂而去。

劍宗宗主不曾出手,隻是看著鬱希夷,任由劍意襲身,他連衣袍都不曾擺動。

鬱希夷的一劍,儘數湧向劍宗宗族,但從他的衣袖之間而過,最後消散在洞府之中。“鬱希夷,你既然要問劍於我,我便讓你三劍,看看你這些年的修行,到底到了什麼境界。”

劍宗宗主走出洞府,懸停半空,居高臨下一般看著鬱希夷。

身為當世劍道第一人,劍宗宗主的確有著居高臨下看著世間一切劍修的資格。

鬱希夷深吸一口氣,一劍不成,並不氣餒,而是很快便遞出第二劍。

這一劍遞出,漫天劍氣更盛,也更為暴躁,直衝天幕。

劍氣起於鬱希夷身前,而後垂直朝著天幕而去,引得劍宗驟然響起數道劍鳴之聲,也因此驚動劍宗的上下諸多劍修。

無數道人影紛紛掠往這邊,但很快便停在後山腳下,麵麵相覷。

“看著劍道氣息,理應是鬱希夷出劍,沒有留手,在劍宗出手,是在和同門論劍?”

有劍修疑惑開口,不解其意。

“不,他是在對宗主出劍。”

很快有前輩劍仙來到此地,很快給出結論。

“當真膽大,他鬱希夷一個小小劍仙,竟然敢對宗主出劍!”

知曉是這般結果,在場眾人全部都吃了一驚,要知道劍宗宗主乃是當世劍道最強者,在劍道上,無任何敵手。

即便鬱希夷已經踏足劍仙境界,卻也絕沒有戰勝的可能。

“這後生發了什麼瘋,竟然這般不自量力!”

有前輩劍仙不解,一臉茫然。

……

……

????????????????鬱希夷第二劍,氣象廣闊,足以說明他的劍道修為基礎打得紮實,在同代之中,他在劍道上已經再無敵手,可惜這一次要麵對的,卻是劍宗宗主。

於是在那一劍之下,劍宗宗主隻是看了一眼,那些奔騰劍意便開始儘數瓦解,宛如一劍而碎,迅速跌落。

鬱希夷臉色潮紅,兩劍都不曾能讓劍宗宗主拿出半點心思。

如今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劍。

鬱希夷沉默片刻,然後整個人一躍而起,野草仍舊在他手中,不過在往上空而去的時候,手中的野草劍尖拉出一條璀璨青線,不斷地蔓延而上,仿佛要一劍開天!

劍宗本在雲海之中,這一劍出時,周遭雲海儘數被撕扯開來,在這一劍之前,儘數退散。

劍宗宗主看著這一劍,有些讚賞,鬱希夷這一劍,在尋常忘憂裡,已經是至強一劍,天下隻怕沒幾個劍仙在麵對這一劍的時候不嚴陣以待。

他不再負手而立,而是伸手在身側扯出一劍,隨意丟出。

身前那條璀璨青線,在頃刻間便被這一劍撞碎,化作萬點青光墜落,染了一片天。

鬱希夷握住野草朝著前麵刺去,野草劍尖瘋狂吐出劍氣,撕碎劍尖之前的一切。

刹那間,野草已到劍宗宗主的身前。

劍宗宗主平靜地看著這柄百年一劍,直到它來到胸前,這才屈指彈在劍身之上。

隻是隨意一彈,野草劍身便顫動不止,鬱希夷幾乎已經握不住那柄野草,虎口在頃刻間便被撕碎。

鮮血流淌整個手掌。

卻還是不願意鬆開。

鬱希夷咬牙,繼續推進一寸,野草劍尖,幾乎便要抵住劍宗宗主心口。

劍宗宗主看著他,問道:“為了所謂對錯,丟了畢生修為,丟了自己的命,再無法看到劍道最高處的光景,值得?”

鬱希夷嘴角溢出一抹鮮血,但仍舊笑道:“宗主,劍道不是唯一,劍更不是沒有對錯。”

劍宗宗主不說話,隻是揮了揮衣袖。

一道劍氣從他的衣袖裡湧了出來,撞向心存死誌的鬱希夷,鬱希夷臉色難看,並未收劍,而是就這麼斬去。

天下隻怕沒有劍修敢這麼直麵劍宗宗主的劍。

但鬱希夷就這麼做了。

野草抹過那道劍氣,卻沒能將其擊退或是斬斷,僅僅是阻攔片刻,便被那劍氣擊中心口。

鬱希夷被一劍穿心,墜落下去。

不知生死。

劍宗宗主平靜看著墜落的鬱希夷,搖了搖頭。

他身形消散在原地,趕赴神都。

……

……

神都一戰,起於皇城。

浩大聲勢,已經是整個神都可見。書院那院長住所,一局棋已經分出勝負,周枸杞走出小院,原本提著燈籠,但這才發現已經天明。

不過他在院門口遇到了曾經見過一麵的小師妹謝南渡。

謝南渡看著眼前這個當初在天青縣便見過的師兄,行禮道:“見過周師兄。”

周枸杞笑道:“小師妹,當初第一次見麵,我也沒有想過小師妹就能成為老師的關門弟子。”

謝南渡點頭道:“有些事情總會讓人意外。”

說完這句話,謝南渡看了一眼小院裡,欲言又止。

周枸杞知道自己這位小師妹在想什麼,說道:“魏序此事,我自然會給老師一個交代。”

謝南渡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之前院長便已經囑咐過她,這樁事情是她的兩位師兄之間的事情,她不要摻和。

“如今準備去何處?皇城看看?”

周枸杞笑著開口,“若是這般,咱們能同路一程。”

謝南渡點頭道:“正有些話想問問師兄。”

於是兩人同行,前往皇城那邊。

沿湖而行,周枸杞忍不住感慨道:“魏序這個人,其實不壞,想來小師妹也看得出來,隻是他太過軟弱,這一點不及小師妹太多了。”

謝南渡說道:“魏氏這些年做的事情,魏師兄應該不知曉。”

周枸杞看了謝南渡一眼,笑道:“我已無法去做院長,魏序也是這般,????????????????以後院長之位便是師妹的了。”

“情願此事不曾發生。”謝南渡平靜道:“魏師兄對我多有照拂。”

“所以你來此地,本是想勸我手下留情的?”

周枸杞笑著看向謝南渡,眼裡有些特彆的情緒。

謝南渡搖頭道:“不曾經曆過師兄的苦,自然不敢勸師兄如何選,隻是想著魏師兄若是身死,我願替他收屍。”

周枸杞搖頭道:“我與他說,與他下一局棋,若是他贏了我,我便如他所願,殺了他。”

“結果如何?”

謝南渡有些好奇。

周枸杞說道:“他棋力這些年無長進,不曾勝我。”

謝南渡有些失神。

一局棋,魏序一心求死,周枸杞可以順水推舟,卻沒這般做。

“畢竟是同門,老師因他而不走,我是他師兄,也實在是下不了狠心殺他,況且他的確不知道那樁事情,雖說事起於他,但也沒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但他這般活著,其實也是痛苦。”

周枸杞有些感慨,他無法解開魏序心結,就這般做,倒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謝南渡默不作聲。

兩人很快便到了一處岔路,往一邊去便是皇城,周枸杞將手中燈籠交給謝南渡,微笑道:“小師妹,之後的路自己走。”

謝南渡皺眉道:“師兄要去何處?”

周枸杞說道:“皇城之戰,我無法參與,但今日之事,定不止如此,我要去城門處,不該入城的,便隻好讓他們不要入城。”

謝南渡問道:“師兄這般,是為了報恩?”

周枸杞想了想,忽然笑道:“若是對旁人說,我身為讀書人,自當為天下而先,但既然是小師妹問,也不好就此蒙騙小師妹,我與公主有舊,公主如今已經離去。陛下身為公主之父,我也不願看著他就這般故去。”

謝南渡笑道:“師兄坦然。”

周枸杞不再說話,隻是轉身朝著城門而去。

今日他很可能死在神都,死在那邊城頭之上,但他不是太在意。

死便死了。

既然我身為讀書人,那便應以張先生的四句為自己處事之本。

即便沒有張先生那四句話。

為了陳姑娘,我也不願意看著陛下死去。

周枸杞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間,便路過一處賣紙鳶的鋪子。

今日事情再大,但對尋常百姓而言,都是尋常一日,沒有區彆。

周枸杞停下腳步,買了一個紙鳶,然後身形消散,來到神都城頭。

選了一根柱子,將線纏繞在柱子上,紙鳶正好便隨風而起。

周枸杞緩緩盤坐,微笑看向城外。

今日有他周枸杞守城,想要來殺陛下的人,都得先過他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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