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位妖族公主,南下雖然殺了不少人,但幾乎沒有主動出手,也沒有招惹什麼不該招惹的存在,所以蹤跡也算是沒有多少人知曉,就連如今的陳朝,大概隻是知道那女子來曆不凡,但決計想不通她會是妖帝的親女,是整個妖族的公主。
妖族公主跟著自己這位父皇一路南下,但同樣有些疑問在身上,“父皇,妖域裡的事情最後到底如何了?”
在妖帝和那位人族君王大戰之後,她便被妖帝授意離開妖域,對於妖域如今的情況,她其實不太清楚。
妖帝搖搖頭,淡然道:“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一群廢物怎麼能奈何朕?”
妖族公主笑了笑,自己這位父皇一如既往的驕傲,這一點她自然知曉。
“你的那幾個哥哥,在和那些家夥勾勾搭搭,想坐上父皇這個位子,不過都是蠢貨,即便真殺了朕,就覺得自己坐得安穩了?妖族的帝君,血脈在其次,境界才是最重要的,這幫蠢貨這件事想不透,就算是真坐上了朕的位子,又能堅持幾天?”
妖帝麵無表情,在人族這邊,皇位更替往往伴隨著無數的勾心鬥角和手足相殘,但實際妖族那邊和人族也沒有什麼區彆,都是如此,為了皇位,父親便不是父親,兒子也不是兒子。
妖族公主輕聲道:“父皇還能活很多年,他們也想得太早了些。”
妖帝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有些好奇問道:“來了人族,有沒有為自己取個人族名字?”
妖族公主皺眉道:“女兒又不和人族打交道,取名字做什麼?”
妖帝搖頭,隻是自顧自說道:“既然沒有,那朕給你取一個,就叫紅秀如何?”
妖族公主麵無表情,“看起來父皇不太會取名字。”
妖帝淡然一笑,“那你自己取一個。”
妖族公主想了想,輕聲道:“西陸。”
妖帝一怔,隨即笑道:“這麼喜歡秋天?”
眼前這位妖帝和以往的那些妖帝其實不同,即位之前,這位妖帝便對人族的曆史極有興趣,之後更是順道讀過許多人族的詩書,隻是這位妖帝對於人族的看重並沒有影響太多人,他的那幾個兒子都依舊對人族沒有什麼興趣,偶爾提及也隻是輕蔑,倒是眼前這個唯一的女兒反倒是在他的耳濡目染下,讀了不少人族的書,也算是和他一脈相承了。
“西陸蟬聲唱,&nbp;南冠客思深。”
西陸輕聲道:“父皇,我還沒有見過秋天。”
妖域在極北之地,過了夏天之後,便已經開始飄雪,秋天幾乎是從未出現在妖域過的,她年少時候讀書,也常常讀到那些人族詩家寫就的詩詞,裡麵有對於秋天的描繪,可讀來讀去,還是不如自己親自看一眼。
“既然這麼喜歡,之後也彆著急回去了,看過秋天再走。”
妖帝寵溺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小女兒,笑道:“想來隻要朕不死,人族不會有人敢殺你。”
妖帝尚在,不管是大梁朝還是那些方外修士,想來即便知道了西陸的身份,也不敢對她下殺手,畢竟她如果一死,隻怕整個人族都要迎來妖族瘋狂的報複,恐怕即便是方外修士,也不會想承擔這個後果。
西陸點點頭,或許在她的那些哥哥看來,眼前的妖帝從小便是遙不可及的,在他們心裡,妖帝先是妖族的妖帝,最後才是他們的父親。
可西陸卻不同,她從小便隻知道妖帝是她的父親,是她最敬重親近的爹爹。
“父皇,這次去癡心觀,隻和那個道士一戰嗎?”
西陸有些好奇自己父皇的南下,其實最好的決定是不要南下,畢竟妖族一代帝君若是死於大梁,那麼對於整個妖族來說,都是極為不能接受的事情。
隻是他既然已經南下,已經到了此地,西陸自然不會說些什麼。
妖帝負手而立,淡然道:“朕要出手,那個道士一人能擋得住?”
……
……
癡心觀,夕陽西下,晚霞極美。
癡心觀有天底下最美的晚霞,這樁事情其實幾乎是公認,隻是除去癡心觀的道士之外,外人不得觀之,所以多有質疑言論,不過若是他們當真來這裡看過一眼,便知道此言不虛。
雲間月這些日子在癡心觀後山腰的一處空地裡開辟了一處花圃,種些尋常百姓不得見的藥草,但實際上選擇這些藥草大概還是因為這些藥草都會開花,要不然也不會叫花圃了。
今日雲間月才偷偷摸摸去後山靈池裡偷了一些靈液出來,澆在自己這些花草上,不過雲間月小心翼翼,生怕彆人看到,畢竟要是讓人知道他用後山的靈液來澆灌他這些不值錢的藥草,隻怕是就要被人告黑狀了,觀主他不擔心,畢竟一向很好說話,就是觀裡的那些守舊老道士,尤其是那位就連觀主都在私底下罵了幾句的老古董的太一師叔祖,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可就真吃不了兜著走了。
“真不怕被抓現行,還敢這麼乾,後山已經開始在查靈液少了的事情了。”
雲間月剛把最後一株藥草澆灌,便聽到一道聲音,抬起頭來的時候,便看到一個尋常的中年道人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雲間月沒有太激動,隻是撓撓頭,小聲道:“觀主,隻要您不告訴彆人,想來也沒人知道。”
身為癡心觀觀主的道人歎了口氣,“說你蠢你又不承認,你這藥草長勢如此之快,誰看不出來有貓膩?”
雲間月一怔,隨即嘴硬道:“弟子每天在花圃打坐修行,靈氣積累,長勢快了些,又有什麼問題?再說了,弟子這些藥草可是普通東西,長得快點也正常。”
觀主冷笑道:“這話你覺得有多少人會信?”
雲間月嘿嘿一笑,沒有答話。
觀主也懶得和眼前這個家夥廢話,隻是淡然道:“種點花花草草不是什麼問題,你這境界隻怕也該提一提了,你身後那些人,都要超過你了。”
雲間月好奇道:“觀主您要傳位給我了?”
觀主皺起眉頭。
雲間月笑眯眯道:“觀主不必擔心,身後人就是身後人,一輩子都在身後,即便是葉師姐,也是如此。”
觀主平靜道:“萬天宮那個聖女要來山上一趟,大概要山上逗留數月,如今隻怕快到了,你去山腳等她,你領著她到處看看,人我便交給你了。”
雲間月一怔,有些為難道:“師姐會不會生氣?”
觀主麵無表情,“你怎麼不考慮我會不會生氣?”
“觀主您這麼一個大真人,當然不會跟弟子這個晚輩計較,可師姐不見得真……”
話說到一半,他便看到觀主朝他挑了挑眉,雲間月立即會意,一本正經道:“想來師姐也會明白觀主苦心的,我雲間月是什麼樣的人,難道師姐不知道?”
觀主一臉欣慰,隨即以心聲道:“救你一命,你小子記得想著怎麼報答我。”
雲間月苦著臉。
觀主大笑離去。
然後雲間月這才轉身,看向那個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師姐,笑道:“師姐你來了啊。”
葉之華淡淡地看了雲間月一眼,沒有說話。
雲間月連忙說道:“都是觀主的意思,我可沒有半點想法。”
葉之華無動於衷,隻是輕聲道:“萬天宮聖女朱夏,聽說生得很好看。”
雲間月一臉錯愕,“怎麼這世上還有比師姐更好看的女子不成?”
葉之華淡然道:“你正好可以看看,到底有沒有,畢竟還有數月時間。”
雲間月瘋狂搖頭,“不用看不用看,我一猜世上就沒有比師姐更好看的女子。”
葉之華沒說話,隻是轉身離去。
雲間月歎了口氣,一拍腦門,還是立馬轉身下山,不過去之前,還是換了一身道袍,畢竟自己代表著癡心觀,總不能落了觀中的麵子。
……
……
癡心觀外的小鎮上來了幾個人。
兩個道姑帶著一個少女,來到鎮子上。
本來幾人應該穿過鎮子直接去往那邊山前的,隻是路過鎮子的時候,那個少女卻被鎮子裡那些販賣的吃食勾得走不動道,在她的軟磨硬泡下,兩個道姑也隻有無奈停留,如今已經到了癡心觀門前,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也就沒有堅持。
少女就是朱夏,是萬天宮的聖女,此刻的她吃過了好幾家鋪子之後,停留在一個包子鋪前,要了兩籠小籠包,就著包子店的豆漿大快朵頤。
兩位道姑坐在對麵,看著這一幕,有些無奈,其中一人小聲提醒道:“聖女,慢點吃,這在外麵,也要保持風度,萬一被人知曉了您的身份,會被恥笑的。”
朱夏嗯嗯兩聲,就是沒抬頭,眼看著眼前的小籠包一個一個被她丟入嘴裡,一張嘴裡被塞得滿滿的,鼓起的小臉像極了一個大包子。
兩位道姑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但也還是沒說什麼,論身份眼前這個少女貴為聖女,可比她們在山中的地位高多了,更何況這次宮主派遣她們護衛聖女來到癡心觀,也隻是說了一路上聖女開心就好,彆的那位宮主可沒說。
萬天宮和癡心觀是道門太平道和長生道各自的魁首,本來對立,但兩者又都是同屬道門一脈,其實淵源頗深,有一本道門至高典籍,當年歸屬不清,兩方都想要,故而定下規矩,每個甲子便由雙方各自派出一人相爭,獲勝一方,便可獲得一甲子的掌管權,這些年萬天宮式微,在許多年裡,那本道門典籍其實都在癡心觀裡,隻是一百多年前,萬天宮的那位大真人才勝過一次,將典籍帶回萬天宮一甲子,隻是之後很快癡心觀觀主橫空出世,便又將典籍帶回了癡心觀,而那位大真人也無法再次下場,也就隻能任由癡心觀勝出,說起來如今那位大真人,也就是朱夏的師父,如今也仙逝了。
隻是雖說典籍由勝出的那一方保管,但對方在這一甲子裡,卻是有權派遣一位弟子前往對方所在參悟典籍,這一甲子,萬天宮並沒有天資比這位聖女更出彩的弟子,因此如今這個重任便落到朱夏身上了。
隻是她們眼前這位聖女,好似並不把這珍惜機會當作什麼機會,一路上沒有半點凝重神情。
原本以為在老真人仙逝之後,這位聖女會性情大變的萬天宮宮主,也放下心來,反正朱夏天賦極佳是真的,隻要肯花功夫修行,那就不是問題,至於心性如何,他不在意。
這邊,吃完兩籠包子的朱夏忽然抬起頭,一臉希冀地看向兩位道姑,問道:“師姐,我還能再吃一籠包子嗎?”
兩位道姑一臉無語,但到底還是再給聖女要了一籠包子。
朱夏咧嘴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包子鋪老板端來包子的時候也感慨,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能吃的姑娘。
兩位道姑低著頭,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朱夏倒是不在意,隻是一邊吃一邊問道:“師姐,癡心觀的夥食怎麼樣?有沒有咱們山裡的好吃?”
“聖女,我們也是第一次來癡心觀,這……並不知曉。”
大概已經是認命地兩個道姑,此刻也算是有問必答。
朱夏哦了一聲,有些失望,但隨即笑道:“沒關係,到時候不好吃咱們就下山來吃。”
一位道姑皺眉道:“恐怕不容易,癡心觀怕是也有山規,咱們雖是客人,但也不好如此胡鬨?”
朱夏皺了皺眉,吃完最後一個包子,抹了抹嘴,歎氣道:“想吃神都的蜜棗了。”
之前離開神都的時候,雖然帶了很多,但再多也有吃完的時候,更何況她可沒有什麼張弛有度的想法,有時候高興可一下子要吃好幾袋子。
自然再多東西,都存不了多久。
吃完包子之後,朱夏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滿意道:“師姐,我吃好了!”
兩個道姑苦笑一聲,倒也沒忘了給錢,之後三人走出小鎮,很快便來到後山,遙遙可見一個身著暗紅色道袍的年輕道士站在山腳。
兩位道姑止步。
年輕道士自報家門,“小道癡心觀雲間月,在此等候聖女。”
兩位道姑一怔,雖然知曉這趟來到癡心觀,對方必定會派人來迎接,但沒想到居然派出的是眼前這位道門雙壁之一。
如今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年輕天才之一。
朱夏一臉好奇,“你就是雲間月?”
雲間月笑著點頭,問道:“想來你便是朱夏了?”
朱夏仰起頭,微微一笑,兩個酒窩浮現臉頰,很是可愛。
雲間月一怔,隨即喃喃道:“真是和師姐不分伯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