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市的第一輛灑水車,從公寓樓下駛過,外放音樂是葉嫵喜歡的一首《再見隻是陌生人》。
一絲晨曦灑進臥室,窗簾飄動。
周京淮已經不在枕邊。
昨晚,他並未強迫她,隻是夜裡醒了很多回也親了她好多回……
他像是憋了很久的樣子,在那些迷迷糊糊的親吻中,葉嫵仿佛聽見周京淮說,“阿嫵,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周京淮的這四個字,對於葉嫵來說,是具有多麼大的誘惑力啊,但是過去的磨難叫她怕了,那晚在【隱舍】,周京淮風雨欲來的樣子也叫她害怕了,她怕到頭來仍是夢一場。
後來,周京淮一連來了三四天。
沒有什麼特彆的,隻在深夜裡來,吃一碗麵摟著她入睡但沒有發生關係,然後在她醒來之前離開,纏綿得像是初識的情人。
再後來,周京淮沒有再來了。
他沒有打電話給葉嫵,葉嫵也沒有打電話給他,她忙著開工作室的事情,她想先開一間畫廊,從小做起,後麵有打算做藝術拍賣。
她與陳太太倒是有聯係,聽她說了想法,陳太太讚歎:“京淮太太真是能乾。”
葉嫵沒有對陳太太說夫妻私事,她與周京淮一切塵埃未定,不宜大肆宣揚。
日子一天天過去。
轉念間,深秋已至,落葉枯黃。
這天,葉嫵接到阿姨的電話,阿姨在電話裡聲音挺急的:“阿婆不小心摔了一跤。人現在送到仁心醫院裡,葉小姐您快過來看看。”
當時,葉嫵正在談一個門麵,接到電話就趕去醫院。
對葉嫵來說,沒什麼比外婆更重要。
——那年寒冬臘月。
五歲的小葉嫵在街頭餓得瘦骨嶙峋,全身瑟瑟發抖,是外婆把她撿回家裡,放在熱乎乎的被窩裡養了一個月才養出兩斤肉來。
她與外婆相依為命,外婆吃了很多苦,把葉嫵養大。
婚後葉嫵有了能力,給外婆買了一間大房子,請了兩個阿姨照顧著。
……
半小時後,葉嫵趕到醫院,幸好外婆隻是扭了筋。
葉嫵總算放下心來。
她蹲在外婆的病床前,摸摸外婆的銀發,輕聲說:“那我去補一下住院手續。”
一旁的郝阿姨,對外婆誇讚葉嫵:“葉小姐好厲害的咧!老太太這間病房是整個醫院最好的,院長一看葉小姐就撥了這個麵子。”
外婆笑眯了眼:“我們阿嫵最能乾了。”
葉嫵又摸摸外婆的銀發,起身離開。
醫院的住院部,是兩棟有些曆史的小洋樓,兩樓之間園藝景色怡人,深秋天氣,楓紅似火。
葉嫵不禁多看了兩眼——
下一秒,她的目光頓住了。
廊道的那頭,周京淮抱著白芊芊、身後跟著白楚年夫妻,四人魚貫而出,白芊芊靠在周京淮的肩頭,一副柔弱的樣子,而她的丈夫周京淮則一臉憐惜。
葉嫵近乎木然地看著,看著那個在夜裡摟著她,說要和她重新開始的渣男人,轉念間又抱著其他女人公然出入,一點也不在意外界的傳言。
她不禁心想:要有多愛,才能不顧流言。
葉嫵不想多看,轉身想走,但是背後卻傳來了白芊芊的嬌喚聲音:“周太太。”
葉嫵轉過身來,望著那對野鴛鴦。
白芊芊緊摟著周京淮的脖子,又是一聲嬌喚:“周太太,我跟周京淮沒有什麼的!我身體不舒服,他才會抱著我。”
不等葉嫵回答,白太太客氣疏離地說道:“是京淮的太太吧!芊芊和京淮是青梅竹馬,平時多照料一些而已,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葉嫵望向周京淮。
她的丈夫摟著小姑娘沒有放手,隻是輕輕蹙眉。
葉嫵沒有那個興致爭風吃醋,她隻是惡心白家母女,於是冷笑:“白太太,你的女兒和周京淮明鋪暗蓋偷著樂就好了,何必還要出來惡心人?我介不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女兒介不介意周京淮這個二手男人。”
白太太大怒,脫口而出:“孤女果然沒有家教。”
“白阿姨!”
周京淮低聲喝止,他年紀雖輕卻帶著一抹不怒自威,白太太瞬間不敢說話了。
周京淮將白芊芊放下,過來捉葉嫵的手腕:“回頭我跟你解釋。”
葉嫵卻輕輕揮開了。
她看著周京淮,語帶嘲諷:“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周京淮,給我們彼此留一點臉麵和餘地吧!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一旁的白楚年打圓場:“其實都是誤會。”
“是嗎?”
葉嫵望向白楚年:“你能保證你的女兒,從此以後不與周京淮來往嗎?”
一時間,白楚年有些躊躇。
白太太尖酸刻薄地接話:“葉小姐,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白楚年喝斥了太太。
葉嫵不想同這些爛人糾纏,她隻與周京淮說:“好好考慮一下吧!早點簽字,可以給心上人名分。”
她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人生是那樣的單薄,禁不起她,一再磋砣。
身後,周京淮站在一片紅楓處,靜靜望著葉嫵的背影,他的眸色深沉,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
傍晚,醫院的天台。
落霞漫天,彤雲隨風浮動,炫麗壯觀。
葉嫵扶著欄杆,眺望著整個京市的景色,心裡想著以後的每一步。就在她想得入神之際,背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葉嫵掉頭,竟然是顧九辭。
顧九辭在她的注視下,來到她身邊,學著她的樣子扶著生鏽的欄杆,一會兒他側過頭看著葉嫵秀美的側顏,輕聲問:“因為周京淮?”
葉嫵沒有回答。
顧九辭也不在意,他轉頭看著落霞,嗓音沉緩:“當年你喜歡他再正常不過!在我們這撥子人裡麵,京淮最是出類拔萃,很年輕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什麼!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心狠了,但是沒想到周京淮更心狠。”
“他不但待旁人狠,對自己一樣狠。”
……
顧九辭說完,側頭靜靜地注視著葉嫵。
夕陽耀眼,她秀直鼻尖有一點點的紅,像是哭過了。
顧九辭喉結,稍稍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