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坐下喝茶。
趙世蘭看著地上一堆禮品,又高興又心疼:“你們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
這麼多,都趕上人提親的陣勢了。
比她閨女婷婷找那楊懷東第一次上門拿的還要多,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條件應該挺不錯。
顧乘風規規矩矩坐在沈思思邊上,強有力的腰挺得筆直,也隨沈思思一起喊趙世蘭大姨,態度禮貌客氣,跟方才判若兩人。
“大姨,小小心意,感謝你這些年對思思的照顧。”顧乘風收起鋒芒,有禮有節地回話。
沈思思抱著妞妞坐下,很渴地端起搪瓷杯,吹了吹表麵的茶葉片假喝一口。
趙世蘭對這個年輕人印象很不錯,她朝沈思思望去,語氣嗔怪:“你也彆顧著喝茶,照顧一下小顧同誌啊。”
沈思思差點沒噎著,耳邊緊接著傳來大姨的連珠炮:“小顧這孩子不錯,是個懂禮貌的,也會疼人……你跟大姨說說,你們咋遇到的。”
才剛見麵,大姨就那麼了解他了?
至於怎麼遇到的……
沈思思的臉漲得通紅,總不能說是她去相親遇險,顧乘風如天神般降臨把她救下的吧!
她低著頭正不知道怎麼開口,邊上,顧乘風坦蕩地一笑:“我是沈老師的學生,之前就認識思思。”
一句話就輕輕帶過,解釋了又像沒解釋。
隨後他話鋒一轉,朝沈思思投去一記隱晦的目光:“對了,妞妞有些犯困了,你和大姨先去照顧孩子吧。”
沈思思皺眉,這明顯是要支開她們。
難道他想單獨跟姨父聊?
她知道自家姨父是個混不講理的,顧乘風也是個暴脾氣,兩句話不對頭,怕是要打起來。
打架這方麵,她從不擔心顧乘風,隻怕他動手打人會受處分。
“有什麼事是不能當著我和大姨說的?”沈思思心急地問道。
顧乘風使壞地挑了挑眉,不顧趙世蘭和陳建國在場,快速湊上她的耳邊:“當然是我們的婚事了……”
滾燙的氣息熱得滲人,沈思思好像被燙了一下。
她脖子卻不自然地縮了縮,半晌才貼近眼前的男人,用隻有倆人能聽到的音調,小小聲地提醒:“我姨父這人你不太了解,他不太好說話,我怕……”
顧乘風眼底噙著笑意:“放心,再難纏的敵人我都能擺平,你快去照顧妞妞,我保證你姨父會高高興興送你出門。”
沈思思覺得他太樂觀了,他是沒見過她姨父那胡攪蠻纏,蠻不講理的混樣。
她還想開口,趙世蘭就識趣地把沈思思給強行拉走了。
“思思,你跟我進來,我有話要問你。”
房門一關,沈思思與外麵的世界暫時隔絕。
沈思思眼底透著不安,緊皺的眉頭幾乎就沒鬆懈過。
“媽媽,困困……”妞妞打著哈欠,在她懷裡不舒服地拱來拱去,眼皮子都快撐不開了。
她趕緊彎腰把妞妞放下,手指有條不紊地解開妞妞身上的棉襖子,把小家夥的外衣外褲脫掉,又給她在痰盂上把了個尿,然後才塞進被子裡,貼心地掖了掖被子角。
妞妞大清早就跟她出門相親,這會兒已經困得不行,沾床就睡。
小家夥剛閉上眼,趙世蘭就拉著她到桌邊坐下。
“思思,你老實告訴大姨,這小顧同誌家是乾嘛的,你們到底咋回事?”趙世蘭是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這顧乘風對沈思思的很不一般。
沈思思深吸了一口氣,盯著妞妞有些出神:“他的家世我不太了解,既然能參軍,還做到營長,家庭成分是沒問題的,至於其他……大姨,我和他就是協議結婚,各取所需罷了。”
“協議?”趙世蘭覺得這個詞可真新鮮。
“就是搭夥過日子,我需要他的城市戶口,帶妞妞進城去治病;他正好需要一個媳婦,這不就看對眼了嗎?”沈思思輕描淡寫說道。
趙世蘭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也沒有思思的媽那麼聰明,作為過來人她心裡跟明鏡似的。
“人小顧同誌是軍人,條件應該不錯,身材樣貌就更不用說了,追他的人都能排到一裡地,人家閉著眼睛找,也能找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能……”她無意傷害沈思思,隻是有些話脫口就出了。
沈思思緊抿著嘴,麵色深沉而凝重。
如果他沒有受傷,那就是天之驕子,當然輪不到她沈思思了。
可這能告訴大姨嗎?
不能!
沈思思無奈地歎氣:“你就彆問了,總之,我們都商量好了,已經報告了政委,就等著走流程了。”
趙世蘭知道她從小就是個主意大的,沒想到那麼大,婚姻大事說定就定。
看來,是妞妞的情況不太好了。
她扭頭看向床上那病怏怏的小丫頭,就連睡著眉頭都是皺著的,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痰音,看著真受罪。
再看看麵前的沈思思,當年是多麼陽光朝氣的孩子,捧著長大的小公主。
下鄉這幾年全變樣了。
“你的苦大姨明白,我沒什麼能給你的,我偷偷存了一百塊錢,打算你結婚時,給你買床單被褥的。這錢你自己拿去省著花,多的我也拿不出來了。”
趙世蘭這些年被陳建國壓榨得厲害,替他還了不少錢,沈思思是知道的。
見她就要起身去掏兜,沈思思趕忙拉住了她:“行了大姨,你的處境我也明白,心意到就好,我不要你的錢,隻想拿回我媽留給我的那塊玉……”
那塊玉是當年抄家時,唯一躲過的東西,也是媽媽留給她的遺物、送她的嫁妝。
聽到玉,趙世蘭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神下意識地閃躲,避開了沈思思的視線:“那個玉我得回老房子去找找,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到!”
有大姨這句話,沈思思就放心了:“沒事,不著急。”
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這時,外麵突然有了動靜,好像是茶杯打翻的聲音。
沈思思心裡冒出了某種不祥的預感,連忙起身打開房門。
客廳裡,陳建國激動地站起身,把茶杯都掀翻了,笑得牙幫子外露。
這副齜牙咧嘴的小人嘴臉,與先前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沈思思很是吃驚。
他抓著顧乘風的手握了又握:“那小顧同誌,我這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沈思思驚詫地小嘴微張,什麼好消息,他們到底聊了些什麼?
顧乘風眼尾上揚,笑得頗有深意,暗藏著不易察覺的殺伐之氣:“放心,我顧乘風說到做到,倒是姨父,也該準備準備思思的嫁妝了。”
“好說,你要真能做到,我保證,思思的嫁妝也絕不少於婷婷的。”
沈思思遲疑的麵容微怔,隨即勃然變色。
嫁妝?
姨父這是把她“賣了”?
她剛要開口打斷,顧乘風便朝她投來一道製止的目光,隱晦地搖了搖頭,示意她彆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