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驕陽,一身光芒。
我如嚴冰,滿麵寒霜。
你靠近我,溫暖我
卻又能將我刺痛、讓我消融。
———
2023年中秋節當天,廣南市公安局接到報案,離東江河畔不遠的垃圾中轉站旁有人的身體組織,是被砍下的半隻腳。
接到報警後,廣南市公安局刑偵部的楊晨旭和莊婕以及三名法醫迅速趕到。
河邊站在五個踩單車的初中生,三男兩女,神色中的驚詫和慌張顯而易見,但更多的則是好奇。
見警察來了,幾個孩子便開始七嘴八舌地反映情況:
“警察叔叔,是我先看到的是小半隻腳,嚇死我了!”
“警察叔叔,是我報警的,這肯定是有人被殺了,然後分屍”
“這腳掌應該是老鼠從垃圾中轉中心叼出來了,之所以被棄在半道兒上,估計是太重負擔不了,就放棄了”
這些孩子估計是平時看了一些偵探小說或類似影視劇,麵對此情此景忍不住展開想象,好像隨時都能化身推理大師。
莊婕來廣南公安局已經三個多月了,自從來了之後都是處理一些鄰裡矛盾家庭鬨劇等婆婆媽媽的瑣事,她甚至有種錯覺:自己刑偵專業的本科和研究生都白讀了,紮實的專業知識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中根本派不上用場。
所以,這三個多月,她幾乎每天都盼著能有參與破案的機會。
但當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心頭還是不由得一緊。
草叢裡,隻有小半隻腳,四個半腳趾連帶五分之一的腳掌,大腳趾隻剩下一半。腳背上有明顯的傷,像是盤橫交錯的蜈蚣但不難看出,這些傷已經有好些年數了。
看不到受害者的頭麵部,也沒有任何衣物,更沒有能證明死者身份的任何證件。
她看了站在身旁的楊晨旭一眼,佯裝鎮定地問道:““怎麼專門砍下半隻腳?難道對腳有什麼特彆的仇恨?”
楊晨旭皺著眉頭盯著那小半隻腳看了一會兒,才說:“很大可能是分屍案,分屍後再拋屍,隻是我們目前隻發現了這小半隻腳而已。”
楊晨旭算是莊婕的師兄,早她三屆。經過三年在廣南公安局的摸爬滾打,現在已經算是刑偵科的年輕骨乾。
“太殘忍了!”莊婕倒吸一口涼氣。
儘管莊婕此前在電視上見過不是殺人拋屍的案件,在法醫課上也看不過不少類似的教學視頻,但當她親眼看到眼前被剁掉的小半隻腳時,心裡還是難免犯怵。
與此同時,腦子裡不自覺地開始閃現一些熟悉的畫麵:粗壯有力的手、鋒利且沾滿鮮血的刀、血流成河的地麵、猙獰的臉、絕望的掙紮
楊晨旭似乎看出了莊婕的緊張情緒,伸手輕拍了幾下她的肩膀,用老前輩特有的口吻說道:“小姑娘挺鎮定哈,表現不錯,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法醫張默用早已戴好te手套的手將那小半隻腳拿了起來,眼睛盯著被切開的橫截麵,冷靜分析道:“切麵比較光滑,刀很鋒利。凶手下手迅猛,力氣也足夠大。肌膚呈青紫色,受害人遇害起碼有三天以上”
“凶手應該是青壯年男性,否則力氣沒這麼大。”莊婕一邊思考一邊說道,“如果是女性,這麼大的腳掌,得分好多次才能切斷,切麵應該會是粗糙不平的。”
楊晨旭蹙了蹙眉頭:“也不一定,如果凶器足夠鋒利,下手速度足夠迅猛,一刀下去也差不多了。再說了,這是腳掌的前段,骨骼並不算粗。”
楊晨旭和莊婕回公安局的路上,便開始和刑偵部的人就此次案件展開討論。
計劃當天下午成立專案組,聯合多方力量對東江河流附近展開全麵搜索,希望能儘快找到死者的其他身體組織。
然而,搜了半天一夜,沒發現任何蹤跡。
莊婕不禁質疑:“會不會是因為屍體的其他組織順著河流衝走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算這樣一直搜下去,也很難有結果。”
楊晨旭似乎要冷靜得多:“還有一種可能”
他話說了一半兒,就突然沉默了,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
“什麼可能?”莊婕問。
楊晨旭過了好一陣子,才再次開口道:“分地拋屍,這樣的案件之前有遇到過,死者被分成若乾塊,屍塊拋到全國各地”
莊婕感覺脊背發涼,但語氣依舊平靜:“到底是多大的仇恨,凶手才會做出這樣殘忍的舉動。”
“小姑娘,彆被情緒帶歪了思路哈”楊晨旭看了看莊婕,很快轉移了話題,“儘快找到嫌疑人。這種案子,時間拖得越久,情況往往就越複雜。如果是熟人因為仇恨或者失手殺人倒還沒那麼可怕,最怕是……”
楊晨旭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
莊婕不解:“最怕什麼?”
楊晨旭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有的人的壞,是基因裡的壞。”
莊婕愣了一下:“你擔心是連環殺人?這半隻腳隻是其中一個受害者?”
楊晨旭答非所問,像是自言自語:“基因裡的壞,甚至都不需要理由,隻要有機會就會置人於死地。”
莊婕聽罷,後脊背又是一涼。
多年之前,莊婕以為人天生都是一樣的,很多陋習都是後天養成的。但上了大學學了刑偵才知道,“壞基因”是真實存在的。在醫學上,將其命名為“47xyy綜合征”,也叫“超雄綜合征”。也就是說,正常人體內隻有46條染色體,而這類“壞家夥”卻比普通人多了一對更具雄性特征的y染色體。所以,他們比一般人更具攻擊性和侵略性,會有一些極度凶殘的行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和動機,隻要有機會就可能作案。
她曾認真思考過,會不會這類人“作案”是一種本能欲望,隻有這樣,內在欲望才能得以釋放?才能獲得快感?
想到這些,莊婕的不適感竟神奇地消失了。
她知道,隻有邁過這道心理上的坎兒,後麵的路才能走得更順暢。
回到辦公室之後,莊婕已經累得精疲力儘。
警察的辛苦,就這一次,她已經有了深刻體會。
但也正是這份兒辛苦,讓她體驗到前所未有的意義感
回到公安局之後,她問楊晨旭:“接下來怎麼辦?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楊晨旭說:“對附近居民進行走訪,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
楊晨旭話音未落,突然聽到外麵傳來哭啼聲,有男有女,哭聲混成一團,分不清誰是誰。
莊婕和楊晨旭走出門外之後,發現公安局門外來了三個人,一對年齡將近六十的老夫婦,另一個是三十出頭的年輕女性。
那對老夫婦聲稱女兒林小陽失蹤三四天時間了,一直聯係不上,太著急才來報案。
而那位年輕女子名叫林小冰,她介紹說自己是林小陽的親妹妹,這些天一直在找姐姐,但是到處找遍了,都不見人,意識到情況不妙,就帶著父母來報案。
整個過程,林小冰泣不成聲,眼圈兒通紅,哀求警方一定要幫忙找到姐姐林小陽
經過詢問,林小冰的父親名叫林海,是廣南區人民醫院的外科醫生。母親名叫王莉莉,是區人民醫院的護士。這對夫婦剛到的時候也是傷心欲絕的摸樣,但見到警察之後,似乎又冷靜了一些,早已哭得通紅的眼睛含著淚花兒,不斷跟警方說好話,希望他們能在這件事上多花心思,一定要找到失蹤的女兒林小陽,還反複強調如果找到定會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