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始皇的皇長孫,子嬰平日裡倒是不缺錢。
這主要是由於其壓根就沒地方花錢,日常出門開銷都是黑夫王崇文等人付賬。
而子嬰又是極少出門采買,對於錢帛更是從未經手。
食邑三萬戶、百越始皇贈送的財寶,子嬰都讓自己的母親來打理。
可以說,子嬰一生下來,就沒碰過錢。
若說,這營帳之內誰最有錢,除了始皇之外,那自然要屬子嬰。
可三萬戶的食邑,想要修建一座行宮,那卻是完全不夠。
眾人聽子嬰有法子賺到錢,均是湊近想要聽個明白。
頓了頓,子嬰解釋道:“大父,我大秦的賦稅收入有哪幾個部分?”
“這是在考大父嗎?”嬴政板著臉,數了起來,“這其一,自然是田賦,我大秦廣推均田製,賦稅到戶,這是最為重要收入。其二便是人頭稅,這又分為“口錢”和“算賦”。其三便是商稅,由來往於各郡縣的行商繳納,最後便是雜稅,不過,現在雜稅已是削減大半。”
嬴政侃侃而談,子嬰連連點頭。
大秦現在的賦稅,相比於一統之前,已是大為削減。
可即便這般,每年國庫充盈,也能讓嬴政去做更多的事。
待到大父說完,子嬰笑道:“大父,這商稅一年能占我大秦賦稅的幾成?”
嬴政沒有答話,一旁的李斯接過話茬:“回公子,一成都不及。”
中原地區戰亂才停歇幾年,商業隻是初具萌芽,雖說西域行商賺的盆滿缽滿,可和大秦自身的商業潛力想必不值一提。
單是江南那一帶的大商賈,一年的貨運吞吐就抵得上整個西域。
當然,其中的利潤卻沒有西域這般暴利。
聽到李斯這般說,子嬰輕笑道:“大父,我本就打算向西方輸送合縱連橫之道,以保我大秦利益,這西方諸國,對我大秦之物需求甚高。可這西域行商已是被阿育王屠戮殆儘,無人供應,倒是我大秦損失不小,若是由官府操辦,利潤頗豐,便可促進國內工藝發展……”
話說一半,子嬰便停了下來,等著大父的回答。
可整個營帳之內眾人,已是渾身一顫,皆是心中大震。
能在這裡出現的,都是聰慧之人,子嬰這般說,便是要由官家出麵,奪了這西域行商的利潤。
誠然,這其中可獲利頗豐,再加上西線途中已是驛站林立,行程便捷,可以快速、大量運送大秦的特產,直接銷往西方。
這其中的利潤,完全可以滿足建造一座行宮所需。
但……
商賈之輩在大秦,向來沒什麼地位。
大秦的治國策略,本就是重農抑商,始皇更是執行"勤勞本事,尚農除末"的方針。
而由於某些原因,始皇陛下更是對大商賈不怎麼待見,在整個大秦的上層人看來,商人百害而無一利,不但哄抬物價,囤積居奇搞的民怨鼎沸,更有甚者,放貸牟利巧取豪奪。
可以說,現在的大秦國策,商人壓根就沒什麼社會地位。
而此刻,大秦未來的掌舵者,始皇的長孫,竟然當著始皇的麵,要讓官府插手貿易之事,行商賈之責。
這怎讓人不心驚?
一旁的王賁已是臉色煞白,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說。
而蒙恬和李斯,也是緊張無比,這番話若是他倆口中說出,最輕也是厲聲嗬斥。
搞不好,還得降級嚴處。
就連李信項羽等,也是緊張無比,等著始皇發話。
眾人心知肚明,縱使公子再受寵,始皇也絕無可能更改國策,開這個頭。
一旦官家帶頭,那整個天下,便會湧躍出無數的效仿之人,到時候遍地的囤積居奇,哄抬物價,豈不是天下大亂。
“也就公子敢說這話,可也免不了一頓責罰。”李斯無聲吐槽一句,心中定了定神,剛想開口揭過這個話題,可始皇卻是問道:
“那你打算怎麼做?”
始皇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子嬰嘴角上揚,笑道:“大父,此事子嬰已是想了多年,官家自是不能直接出麵,隻能在幕後操控,我已想好,讓驚籌辦此事。”
籌備公司,向其他國家傾銷產品,這本就是子嬰早就想好之事。
此時的大秦,人口數量並不多,糧食已是足夠吃喝,當是發展手工業為主。
讓市場經濟活起來,才能讓工藝提升。
子嬰常年征戰在外,倒是沒那麼多時間管這些,等到這天下儘歸大秦,倒是可以好好捯飭一番。
眾人見子嬰侃侃而談,竟是不知觸怒了逆鱗,王賁便立刻接過話茬:“公子說笑了,眼下當是解決孔雀國之事,隻要拿下阿育王,多少錢銀都可籌集。”
“廷尉說的在理。”蒙恬附和道:“公子,當下最要緊,還是要考慮這戰後之事。”
“是啊公子。”李斯拱手笑道:“這春耕已是開始,我倒想著多種點紅薯還是土豆呢。”
三人越扯越遠,自說其話,把子嬰聽的一頭霧水。
可其餘之人卻是知曉,這三人是在幫子嬰找台階下,隻要子嬰應了一聲,這事便揭過去了。
至於如何給始皇修建行宮,完全可以效仿阿育王,等到攻打孔雀國後,那些個戰利品,足夠給始皇修建十座行宮。
壓根就沒有必要觸怒始皇。
子嬰疑惑地打量三人,心中雖是不解,還是回道:“策略已定,按部就班即可,春耕缺少人手,再等待幾日便可。“”
說完,子嬰便望向大父:“大父,那阿育王已經知曉造紙術的工藝,可絲綢魯酒青銅器,這些是我大秦的特產,必然可以在西方大賣。”
由官方組織的售賣渠道,促進國內的手工業發展,這是子嬰邊打仗邊能為大秦做的事。
見子嬰還在討論這個話題,三人互望一眼,均是瞧出了對方心中的無奈。
縱使子嬰嬌寵,恐怕也要經受責罰。
王崇文見狀,更是提高了音量:“陛下,肉已烤熟,您來嘗嘗。”
嬴政並未理會,反倒是沉思起來,重農抑商本就是國策,這是印在骨子裡的記憶。
能說出這番話,可見子嬰的魄力,但,能否成功,卻是沒人可以保證。
而子嬰所說的利潤驅動工藝,他壓根就沒有細想。
讓其擔憂的,便是子嬰那倔強的性格,和自己如出一轍,既然他已是深思熟慮,待到他執掌天下,必然也會執行這一國策。
若是到時候再遇挫折,定會讓子嬰威信大減,那會的自己恐怕已過百年,誰還能幫他?
想到這裡,嬴政當即笑道:“若已是想好,那便這般做吧。”
他心中已是打定主意,要為子嬰掃除一切障礙,這廣開商途若要背負罵名,便由他嬴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