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名翻譯,跟隨自己的主人從東往西,曆經多個國家,學會了眾多的語言。
如果讓其選個最難的語言,那必然是秦語無疑了。
同樣的一個詞,在不同的場景,便會有不同的意思。
尤其是和那些讀書人溝通,往往很長的一句話,對方卻是用三兩個字來代替,讓其痛苦不已。
而眼下,他就遇到了這樣的問題。
‘滾’這個字,在秦語中,有多種的意思,他在鹹陽住宿期間,也聽聞店小二喊過‘水滾了’,這代表水沸騰的意思。
而更多的,便是形容大江河流,滾滾江水波濤翻滾。
當然,也有罵人的意思,讓人在走開,離開的意思。
而眼下這番場景,隻要稍加猜測,便能猜到這位秦將的意思,那是讓費亞娜‘滾遠點’的意思。
可這話若是出口,必然會造成兩方衝突,前後兩邊,可是有十幾萬人在盯著,如果這裡發生衝突,估計大軍會第一時間衝殺過來。
麵對這般場景,自己一個小小的翻譯,能不能活下來,隻能看運氣。
這‘滾開’二字含在口中,卻是無法說出來。
“快翻譯,愣著乾什麼?”
直到一旁的阿育王嗬斥一聲,這翻譯才低著頭,把“滾開”說了出來。
聞言,阿育王的臉上迎上了一抹喜色,費亞娜人雖然來了,可一直態度蠻橫,若是無法掌控這支部隊,倒不如不來。
眼下,這費亞娜竟然看上了人家的絲綢披風,若是打起來那便是最好,到時候塞琉古國和大秦成了死敵,那安條克也會支持阿育王守住西域。
聽到被人說要滾開,費亞娜非但不生氣,反而揚起了笑容。
這位看著比自己小幾歲的秦將,脾氣倒是頗合她的胃口,費亞娜頓時起身,後撤了幾步,擺出了個請的手勢。
“哎呀,這是做什麼,不要傷了和氣,坐下來好好談。”一旁的羅馬使者,頓時起身連忙勸說。
若是兩方真打起來,那這一次的西域之行便沒有任何收獲,反倒是讓孔雀國和塞琉古國聯合起來,有了這樣的汙點,那元老院這輩子便沒什麼機會了。
至於費亞娜的戰力,那自然是毋庸置疑,羅馬使者並未見過秦人打仗,可眼前的秦將,怎麼看也不光是個少年啊。
如何是費亞娜的對手?
如果兩人決鬥,一旦引起身後那些個軍隊的疑慮,大軍進攻,後果不堪設想。
“使者不要慌張,我看費亞娜不過是想切磋一下罷了。”阿育王指著費亞娜,“你看,她連武器都沒有。”
費亞娜已是到了空曠的地方,漠然地望著項羽。
她自然知道,這秦軍的少年統帥沒什麼戰力,可秦將卻是代表了大秦的實力。
如果說,連西征統帥的守護將軍,在自己手上堅持不了多久,那秦軍的戰力可見一斑。
到時候就算合作起來,也得塞琉古國主導戰局。
摸了摸脖頸上的絲巾,費亞娜揚起笑容,那秦將身上的白色披風質地好似比自己這條還要好。
已是垂涎了幾年,若是今日能有圓了這絲綢的夢,那便是更好。
兩名羅馬使者還想著讓費亞娜回來,可費亞娜卻全當沒聽到。
“去吧。”一直端坐的子嬰,開口道:“我知道你想去。”
既然是在談判桌上,若是想要獲取利益,那便得靠自己去爭取,讓項羽活動一番也好。
子嬰自然是對身後的項羽說的,得到了命令後,項羽立刻取下了背上的披風。
這還是幾年之前公子送給自己的,項羽自是十分珍惜,斷然不會交與他人。
羅馬使者見費亞娜勸不住,這邊的項羽已是在準備,便拉著翻譯趕到了子嬰的身旁:“大人,這費亞娜好鬥而已,沒必要決鬥啊。”
“這事你應該和她說。”子嬰淡然回道。
“可……”羅馬使者急了,攤開雙手道:“如果產生誤會,您身後這些個騎兵……”
說到這,羅馬使者便停了口,不光是大秦的騎兵在身後,孔雀國的上千頭戰象,也在另一邊。
隻要這裡稍有衝突,恐怕兩國之戰便會立刻開始。
“無妨。”子嬰抬了抬手,向後方打了個手勢,說道:“隻要我沒事,後方的大軍便不會動。”
阿育王聞言,也是跟著回道:“我這邊也一樣,隻要我沒事,軍隊就不會出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羅馬使者也不便多說,隻是心中感慨,今日恐怕和談是談不成了。
項羽已是做好準備,大步朝著費亞娜走去,身後的子嬰忽地開口:“放開手腳,如果失守殺了也無妨,有大秦給你兜底。”
大秦雖然不想直麵孔雀國和塞琉古國的聯合,可卻也是不怕,這費亞娜已是騎到了脖子上,子嬰自然不會慣著。
一旁的翻譯聞言,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翻譯。
這句話不難,他聽懂了其中的意思,可卻不敢直接翻譯。
費亞娜名聲在外,就連他這個西域行商的仆從也是聽說過,不但戰功赫赫,而且手段狠辣,否則西域的行商,也不會給尉犁捐錢,在這幾年把這王都修建的這般雄偉。
可這秦軍統帥,竟然說出這種話,是不是太看不起費亞娜了。
見子嬰開口,一旁的阿育王嗬斥道:“愣著乾什麼,快翻譯!”
那翻譯舔了舔嘴唇,顫聲道:“他說,儘力就好,就算敗了也沒關係。”
“倒是有點自知之明。”阿育王譏諷一句,轉向兩位使者:“你們可得讓費亞娜留手,彆鬨出人命了。”
好歹也是秦將,可不能讓費亞娜玩的太過火。
羅馬使者當下便叮囑了兩句,在他們看來,這位年輕的秦將,雖然比費亞娜高那麼一點,可實力上定然是有些差距的。
阿育王心情頗為愉悅,隻要塞琉古國站在自己這邊,那自己便有了和秦人對抗的底氣。
都說費亞娜戰力無雙,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瞧瞧。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年少的秦將身上,披風摘下之後,望著項羽的背影,阿育王覺得似乎有些熟悉。
片刻之後,阿育王猛然坐起,望著項羽的背影心中大駭。
眼前之人,不就是那日伊犁河邊,獨自一人衝上木橋的秦將?
臨走之時,他還對著自己,抹了抹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