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此刻也是很意外,沒想到能在這平原城內遇到胡亥。
雖然多年未見,胡亥也長高了不少,可李斯還是一眼便認識了出來。
又瞧著這胡亥一直跟著自己的馬車,到了這官署,李斯便讓人把胡亥領了進來。
等到胡亥進了官署門內,李斯唏噓不已。
好歹也是始皇的子嗣,可胡亥現在蓬頭垢麵,破爛衣裳,實在是可憐。
不過想來也是,幾歲的孩子無依無靠,離了鹹陽,自然隻有乞討一條路。
當初在鹹陽,李斯和趙高同為‘新人’,都是來大秦謀求發展,這私下的關係不錯。
而兩人都是法家出身,更是聊得來。
這胡亥跟著趙高去研習刑法,李斯也是指點不少。
可這末了,趙高被車裂,胡亥被流放,連著自己都被小公子子嬰給抓住了把柄。
好在,李斯通過幾年的表現,也是贏得了小公子的信任。
並且,還高升到了丞相。
“公子,這般多年,想來是吃了不少苦啊。”
聽聞李斯這般說,胡亥卻是低著頭,低聲道:“這不過是胡亥咎由自取,今日李大人貴為丞相,還肯與胡亥相見,已是天大的恩惠。”
想到這幾年自己的如履薄冰,李斯也是微微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麼,卻見胡亥望向自己身後。
轉頭一看,卻見小公子朝著這邊走來。
李斯心中一驚,剛想辯駁解釋,卻見小公子笑道:“胡亥,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
李斯和胡亥皆是緊張不已,當初國夫人通敵賣國,要置子嬰為死地,可就是為了胡亥上位。
雖然,最後國夫人的死,被趙高背了鍋,可若是一般人,看到胡亥今日之落魄,想必定然會落井下石。
李斯立馬解釋道:“公子,胡亥顛沛流離,沒想到能在這平原城見著,我尋思畢竟未有舊,便尋思著問問近況。”
子嬰卻是擺擺手:“無妨,事情已經過去了,各自都受到了懲戒,便不要再提,你還能請他進來,便是有心,何必解釋。”
李斯頓時鬆了口氣,小公子能不多想便好,可一想到一旁的胡亥,李斯又擔憂起來。
若是子嬰還記著胡亥的仇,而胡亥卻也隻是個乞丐,隻能任人拿捏。
胡亥也是沒想到會見著子嬰,強壓著心中的憤怒,麵部扭曲,他隻能低著頭,不被子嬰看到。
可卻聽子嬰說了一番李斯,語氣也並非冷漠。
胡亥深吸一口氣,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後,便微微抬頭,也不敢直視子嬰,便作了一揖,歎聲道:
“參見小公子,以前胡亥不懂事,得罪了小公子,還望小公子原諒。”
“以前你也不過是受了趙高的教唆。”子嬰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既然也已受到懲戒,這事不提也罷。”
胡亥低頭不語,他隻求著子嬰快些離去,自己還想著如何套取李斯的話。
可眼下,子嬰在這,自己的任務如何能完成?
“你為何不說話?”子嬰忽然話鋒一轉:“莫不是心生怨恨,覺得是我讓你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這突如其來的詢問,倒讓李斯也嚇了一跳,若是小公子真找這胡亥的麻煩,可沒人能幫的了他。
胡亥聞言,卻是直接跪了下去:“公子說笑了,胡亥哪敢有這等想法,這一切因果,不過是胡亥咎由自取。”
“知道就好。”子嬰的語氣依舊不善,“莫要讓大父知曉了你來了,免得他見著心煩。”
子嬰一句話,便堵死了胡亥的目的。
他本來想憑借這最後的關係,讓李斯求父皇見上自己一麵,好讓自己回到皇宮中去。
至於什麼刺殺?
彆開玩笑了,身為始皇子嗣,怎麼會跟著這些個破落士族一般,想要青史留名?
也就這些個普通士族,才會猜想皇族的儀仗隊伍,竟然想要憑借著區區兩個鐵錘就想砸死秦始皇?
這實在是過於幼稚!
若不是自己落魄了,這滄海君好吃好喝招待自己,胡亥斷然不會跟著他們喊著什麼刺殺秦始皇的幼稚想法。
可萬萬沒想到,子嬰的一句話,便讓自己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看著一旁唯唯諾諾的李斯,胡亥的心瞬間跌入低穀。
對於子嬰的仇恨,再也忍不住,卻是直接站起了身,惡狠狠地望著子嬰。
一旁的項羽瞧見了,也是向前踏出一步,冷漠地盯著胡亥。
李斯站在一旁,倒是覺得稀奇,這小公子逼問胡亥,是不是對自己有怨言,這胡亥都知道跪下辯解。
可不讓胡亥見陛下,立馬就露出凶相了。
這擺明了,是要讓李斯帶著胡亥去見陛下啊。
這不是害自己麼?
想到這裡,李斯也是驚出一身冷汗,還好小公子多說了一嘴,把胡亥的怨恨都吸引到他身上了。
這李斯倒成了大好人。
想到這裡,李斯便做起了老好人,對著子嬰說道:“公子,眼下胡亥都已這般落魄,沒有必要和他一般計較。”
說完後,便掏出了一塊銀錠遞給胡亥道:“趕緊收了,速速離去吧。”
胡亥錯愕地望著眼前的銀子,沒有伸手去接,沒想到連以前對自己這般好的李斯,都這麼見外。
胡亥再次感受到了,什麼叫人走茶涼。
正發愣之際,子嬰卻是對李斯說道:“人家不要你還非給?這幾日氣候轉涼,得給大父和我的車駕上添置到被子。”
李斯聞言,也不理會胡亥,直接收了銀子,朝著車駕走去。
這馬車繁多,李斯卻是直接奔向了兩個馬車走去,胡亥看的清楚,這兩個馬車倒是普通,並不算最為奢華,卻和其他的不一樣,車頂上係有絲帶,一個紅色一個黃色。
剛才子嬰下的馬車就是紅色絲帶的那一輛,胡亥心中一動,這就是始皇和子嬰的馬車!
見著這些,胡亥沒有理會子嬰,扭頭邊走,若是站在他對麵,倒是可以看到扭曲的麵孔。
望著胡亥的背影,子嬰問道:“怎麼樣?這胡亥和乞丐看起來有什麼不同?”
“皮膚細嫩,臉色健康,除了衣著破爛外,倒沒看出來和乞丐有什麼一樣。”項羽早就看出端倪了,隻是公子在這,自己不好開口。
子嬰輕笑了一聲,便朝著官署走去,項羽還想說什麼,見公子都走了,隻得搖頭跟上。
到了房間內,子嬰關上房門,從袖口中掏出幾個畫像。
這是前幾日,韓信親自送來的。
子嬰把畫像攤在桌子上,從中抽出了一張,若是細細瞧著,這不就是剛才門口的胡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