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綰一聽,立刻正色道:“既然大王有意立儲,臣等建議,今日便定下那太子之位。”
子嬰眼眸一閃,沒想到啊,這王綰竟然真的是外大父請來的說客。
嬴政聞言,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盯著王綰片刻,目光又掃視了一圈。
便開口道:“爾等,還有誰,和他的想法一樣?”
這話一出,現場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神,都望向了王翦。
大王剛才暗示的很清楚,未來的江山是子嬰的,這本就是最高的賞賜!
隻是沒想到,王綰竟然借坡上驢,順道讓大王立個太子。
立誰為太子?
子嬰嗎?
當然不可能,畢竟子嬰今年才四歲,上頭還有個秦王長子扶蘇呢。
王綰的意思很明確,這是要讓大王立扶蘇為太子啊。
扶蘇可是王翦的女婿,此刻大王在問有沒有人讚同,你王翦卻半天不出來像話嗎?
可王翦聽到大王的話後,隻是站在那裡,低沉著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而就在此時,剛得了封賞的鄭國也走出人群,行禮道:“大王,臣附議。”
有了鄭國的帶頭,再加上王翦家的如日中天,片刻時間,便有十數位文官站了出來,讚同王綰的說法。
在所有人看來,今日,是封太子的最佳時刻。
可也有不少人冷眼旁觀,李斯就是其中一位,他和王翦一樣,站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
大王不立王後和太子,李斯雖然不清楚具體原因,可也能猜到一二。
大王親政時,經曆了嫪毐叛亂,這等大事誰遇上都會有心理陰影,李斯猜測,這就是大王不願意立王後的真正原因所在。
半晌後,等到人群中再無人出列,嬴政便朗聲道:“太子自然要立,隻是不是今日。”
“望大王三思!”王綰聞言,立刻勸諫道,“今,天下一統,外無強敵,當立了太子,以穩江山啊。”
“你的意思,是我大父活不長唄。”冷不丁的一句話,把王綰嚇的立刻跪了下去。
隻見台上,子嬰不知何時已經湊著嬴政的身子,往上趴著,硬生生擠進了大王的懷裡。
四歲的孩子,依偎在大父的懷裡,放在哪家看都很正常,可子嬰卻在這個時間點這般做,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等隆重之日,子嬰這般動作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個不是,畢竟,人家才四歲啊,黏人不是很正常嗎?
王綰跪在地上,卻是痛哭起來,“老臣沒有此意,小公子……小公子誤會老臣了啊。”
開玩笑啊,當著大王的麵,竟說出這般話,這全天下,也就隻有子嬰能這般了吧。
王綰可不想背這個鍋。
“那你還說什麼江山不穩,這不就是咒我大父嗎?大父,他咒你,我看那萬戶侯,拿了也罷。”
晴天霹靂!王綰愣在原地,隻抬著頭瞪著眼睛,張著嘴不知道要說什麼。
小公子三言兩句,就把他忠貞愛國的發言,打成了反賊。
不少個看熱的大臣,此刻內心偷著笑。
一旁的王翦,內心苦悶,小公子這是在乾什麼啊?這是在給你謀福利啊,王綰是自己人啊!
嬴政望著自己懷裡的孫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行了,彆亂說話,王綰是忠臣,他隻是想勸大父早點立個儲君罷了。”
聽得大王給自己開脫,王綰顫聲道:“大王明鑒!”
原本緊張的氣氛,在子嬰這般“胡攪蠻纏”的情況下,便又鬆弛了下來。
嬴政擺擺手,直接道:“此事日後再議。”
群臣聞言,皆是不敢多言,望著大王身上的小公子,眼神帶著一絲驚恐。
他們這才回想起來,小公子今年才四歲啊,雖說童言無忌,可耐不住大王的恩寵,搞不好,真個就責罰下來,自己也受不了。
王綰見狀,便也不再言語,想要起身,卻發現腿腳酥麻,硬是站不起來。
倒是一旁的李斯見狀,連忙上前把王綰攙扶了起來。
“謝謝啊,李廷尉。”
“丞相客氣了。”見到王綰臉色煞白,李斯心中覺得好笑。
他本就知道,大王不可能會現在立太子,起碼現在扶蘇還不夠資格。
卻是沒想到,以這種戲劇性的方式,結束了這個話題。
見王綰起身後,子嬰也老實地從大父身上爬了下來。
趙高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原本以為子嬰隻是天性使然,阻撓了王綰逼宮,可這般看來,又好似一切都在子嬰的計劃中。
想到這,趙高的額頭已是細汗密布,又想起了齊國之事,心中更是大驚,連剛被封為大庶長的喜悅,都一掃而空。
片刻後,嬴政繼續開口道:“這封賞也結束了,我要告知各位的是,六國雖然一統,可這接下來的事將更多,我已擬定了一些國策,還未想完,到時候詔書頒布,還需要各位通力執行。”
“臣等定當竭儘所能,為大王分憂!”緩過勁來的王綰,立刻帶頭表了忠心。
其餘的大臣,也跟著附和。
嬴政對子嬰今日的表現很滿意,便又朗聲道:“若是無事,便散朝吧。子嬰、李斯還有王綰,你們留下,其餘人便下去吧。”
“諾!”
群臣退散,緊跟著又有宦官抬著的詔書,來到了宮外,把對沒能進殿人的封賞,貼在了王宮外。
隻見偌大的詔書,貼滿了牆麵,早在宮外等著的人,便一窩蜂圍過來看著。
想看看,自己的名字是否在榜上,又被大王給了何種賞賜。
……
趙高也是隨著人群,一起出了大殿,可在宮門外,卻是被一個侍女給攔住了。
趙高見狀,便行了一禮,問:“可是胡亥公子,又遇到問題了?”
那侍女便笑道:“是的,還請趙大人前往,替公子解惑。”
趙高笑道:“自然。”
兩人便順著小路,朝著國夫人的院落而去。
等到了房間內,侍女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國夫人坐在上首,眼神疲憊,見趙高進來了,便道:“趙大人,真是國之棟梁,得了封賞,想必爵位不低啊。”
趙高乾咳一聲,“幸得大王恩寵,被封為大庶長。”
“大庶長,果真不低,可趙大人,是否忘了,這裡還有胡亥需要教導呢。”
趙高聞言,卻是沉默了下來,這幾日,國夫人遣侍女多次找自己,可都以事由推托,今日在同僚人的麵前,自然無法推脫,便跟著過來。
趙高歎了口氣,道:“眼下特殊時期,還望國夫人少見麵為妙。”
一聽這話,國夫人頓時起身,怒斥道:
“少見麵?若不是你讓我去找王兄,我現在用得著這麼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