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子嬰所擔憂,嬴政聽到子嬰的話,立刻想到了羋華。
可轉念一想,他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羋華已經離了王宮,哪裡有機會和子嬰說這話?
何況,恩愛了十幾年,如果不是昌平君叛秦,羋家斷然不會這般的下場。
彆的不說,嬴政可以肯定,羋華不會害自己。
以前不會,她有太多刺殺自己的機會,怎麼會跪著等待處罰呢?
現在就更不會,因為,壓根沒這個機會……
看著子嬰真誠的小臉,嬴政忽地笑了,想想也是,這三歲的子嬰能認識多少秦國的大將?
也就是自己的親人,才能這般的熟悉。
估摸他不是說王翦,也會說王賁。
可卻真的被這小家夥給猜中了,嬴政的最佳人選,自然是王翦。
當初伐楚時,嬴政問王翦,需要多少人可以滅楚,王翦報了個五十萬。
而李信,隻要了二十萬,最終李信慘敗於城父。
而王翦,卻是告病回家養老。
如今,這秦國內,最適合的人選,也就隻有王翦了。
嬴政點點頭,搓揉了下子嬰白嫩的小臉道:“被你猜中了,就是你外祖父。”
聽到這話,子嬰重重地鬆口氣,“那大父為何發愁?”
“你不懂……”嬴政說罷,單手拿起桌子上的竹簡,子嬰的目光迎了上去。
這才看清,這份竹簡竟然是王賁發來的求救信。
項燕四十萬大軍,圍困大梁城已有三日,而城內糧草隻夠月餘,王賁希望大王可以儘快運抵糧草。
子嬰深吸一口氣,沒有出言,此刻他若是表明自己能看懂書簡的文字,豈不是太逆天了?
恐怕會當場嚇壞自己的大父,所以子嬰選擇了閉嘴。
片刻後,嬴政放下書簡,繼續剛才的話題,“當初大父錯怪了你外大父,導致他生氣,回了老家養病去了,你說這時尋他,豈不是要我去求他?”
子嬰當然知道其中的緣由,也很理解嬴政的心情,可還是好奇地問:“大父,你為何不下一道書信,命外大父回都城呢?”
嬴政搖了搖頭,“你不懂……禮賢下士啊……你外大父值得這般禮遇。”
似是下了決心,嬴政笑道:“等到了春天,孤帶你去雍城,見見你外祖父。”
嬴政的話已經很明確,等到了春天,自己再去請王翦出山,而當初他下的命令,也是讓大軍在雍城集合。
一方麵,是考慮到軍士操練,另一方麵也是給王翦的明示了。
可子嬰聽了,卻是不住地搖頭,“春天,那還得很久,子嬰想娘了……”
“想娘了……”嬴政心裡喃喃低語,自己當初三歲,何嘗不想娘?
看到子嬰這般可愛懂事,嬴政卻是不想真的讓他等三年,自己春天去找王翦,自然會帶回扶蘇和王燕。
到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團聚。
可子嬰要的不是這個,他知道,自己必須在曆史的進程中做些什麼,於是認真道:“大父,你不是不想去求外大父嗎?我可以替你前去。”
看著一臉認真的子嬰,嬴政哭笑不得,明明是這小子,想要去找自己的爹娘,卻非要找個理由。
思索了下,如果子嬰真的去了雍城也挺好,等到自己去的時候,倒不顯得這麼尷尬。
於是也沒立刻答應,隻是道:“這得看你的表現了……”
一聽有戲,子嬰立刻往嬴政懷裡拱去,想著怎麼也得讓大父答應。
子嬰在嬴政的懷裡拱來拱去,小手亂摸,時不時還揪著自己的胡須,往日裡,各個對自己都畢恭畢敬。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般對自己無理,可畢竟是自己的長孫,也不舍得懲處。
但,哪能任憑子嬰這般囂張?
嬴政的雙手,直接伸向了子嬰的咯吱窩,逗得子嬰哈哈大笑。
爺孫倆在這書房內,玩的不亦樂乎,連門外的侍衛都忍不住互相望了望。
“大王,多久沒這麼開懷大笑了?”其中一位侍衛低聲道。
“多久?”那名侍衛思索著,作為大王的親衛,跟隨在身邊也有不少年月,良久後回道:“我跟隨大王五年,第一次見大王這般爽朗的笑著。”
這句話倒是不假,平日裡,王宮內誰敢和嬴政這般嬉鬨?
雖說子嗣眾多,可也沒一個敢如子嬰這般,和自己打鬨。
而子嬰這幾日的表現,嬴政非常意外,看的自然是更歡喜了。
“大王……大王!!”忽地一聲叫聲,打斷了享受天倫之樂的嬴政。
嬴政頗為不滿,望向門口,隻見李斯拿著竹簡,臉色焦急。
立刻恢複了往日嚴肅的麵孔,嬴政直接站了起來,子嬰也乖巧地站在一旁不言語。
李斯本不想打擾爺孫倆,可前線戰報緊急,他不得已必須得上報:“大王,函穀關來信,關外斥候已經查明,項燕四十萬大軍,正奔赴函穀關而來!”
“果然!這項燕,還是太貪了,莫不是想要一舉殲滅我大秦?”嬴政一聲冷笑,轉而問道:“大梁城如何?”
“據信中所說,大梁城並未攻破,可他們不知怎地知曉城內守軍不多,才有備無患,前來攻伐函穀關!”
李信蒙恬回鹹陽時,就已經帶來戰報,項燕的大軍,正在攻伐大梁城。
這樣算起來,王賁竟然抵擋了半月有餘,五萬兵力麵對四十萬大軍,大秦銳士全然不虛。
當然,這也依仗大梁城的堅固,項燕短期內拿不下大梁城。
可最讓人詫異的,還是項燕四十萬大軍冒進前往函穀關。
“想必項燕也是明白,此刻,乃是我大秦最虛弱的時候,攻打函穀關,才是他們楚國唯一的機會。”
李斯附和道:“楚國打不起消耗戰,滅亡隻是時間問題。”
嬴政點點頭,轉頭望向了一旁牆上的輿圖。
這時候子嬰才發現,書房的一麵牆是整個六國的大致地形圖。
而在鹹陽外的函穀關,插上了不少的自製小旗子,大大小小的城池以及兵力分布,竟然這般詳細。
此刻,嬴政正把標寫“楚”字的旗子,挪向了函穀關。
而李斯繼續道:“大王,項燕想是不怕大梁城的王賁偷襲,所以才賭上這一遭,可這樣一來,糧草運不到大梁城,王賁……堅持不了多久。”
嬴政負手而立,望著輿圖靜靜地思索。
子嬰這時候,已經把前線的戰事地形,大致看了個清楚。
他忽地指著輿圖上,問:“那個地方,不是有糧草嗎?為什麼不去那拿?”
李斯聞言,望向輿圖,原來小公子子嬰說的,竟是昌平君反叛之地,陳郢!
確實,此刻輿圖上,標注著陳郢有十萬石糧草,守軍數量不詳。
正是因為這十萬石糧草,未送達城父前線,間接導致了城父的潰敗。
陳郢是當初楚國的都城,城高牆厚不亞於大梁城,讓王賁去陳郢打糧草?都不知道有多少守軍,這怎麼可能打的下來?
李斯正想給子嬰解釋,一旁的嬴政卻是開口:
“子嬰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