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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千裡之外,兩花兩人(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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綽約新妝玉有輝,素娥千隊雪成圍。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試羽衣。

——明·文徽明《玉蘭花》

——

“世界上的每種花,都帶有人們所賦予的不同的文化內含。它們的花語,往往是一種精神的實質化的寄托,卻又隻能通過很抽象的感覺來傳達,一旦落之於實質的語言和文字,就瞬間會變得空洞而蒼白。仿佛是花,被摘離了枝頭,枯萎成了一地灰燼。隻剩下了幾絲縹緲的精神在其上盤旋。”

一隻素白的手,從身穿黑色夾克和綠色燈籠褲,打扮的像是大力水手似的老爺爺手中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鮮花。

女人的皮膚像是嫩色的輕雪。

它在陽光下呈獻出凝脂一樣的透明玉色,讓人分不清哪裡是被延伸到小臂的透明絲綢手套所覆蓋,哪裡又是她原本的皮膚。

“dane(謝謝)!”

女人朝小鎮狂歡節的誌願者點點頭,將手中的小花遞給身後正在推著她的男人。

“或許,這便是維特根斯坦在1936年關於美學的演講裡所提到的——藝術的至境,就是有所言說,又什麼都不說。”

“呃……聽說你和傳奇的維特根斯坦是親戚,伊蓮娜小姐,是這樣麼?”男人把手裡的花枝隨手插在輪椅的靠背上,出聲問道。

“看你怎麼定義親戚這件事了?隻要追溯著足夠遠,人和草履蟲也是親戚。”

女人說道。

農曆三月廿三,立夏。

驕陽當空。

按照傳統的東方花曆,水仙花是正月的花神,玉蘭花是二月的花神。

開花次序應該是先水仙,後玉蘭。

但是,因為奧地利遠比東南亞的緯度高的多,一者是溫帶闊葉林氣候,一者是熱帶季風氣候的緣故。

當最後一片玉蘭花的花片在仰光的好運孤兒院裡,當著勝子和顧為經的麵落下的時候。

大西洋的暖風也開始越過奧地利重重山野。

阿爾卑斯山的積雪消融,青綠的野草遍布原野。

正是水仙花最早的一批花蕾開始盛放的時節。

雖然雪絨花才是奧地利的國花,但是地處歐洲中部的農人們,似乎對隨處可見,自然生長的旱水仙更有感情。

每年公曆五月上旬,依次在山野中開放的水仙花,會像是從平原向高山雪線逐漸蔓延的碎銀地毯一般,開滿整個叢林草場。

仿佛盛大的花國。

從1960年開始,奧地利政府也會每年舉辦盛大的以多彩花卉為主題的水仙花節。

到今年,已經是第六十三屆了。

“我在《油畫》新紀元計劃的啟動儀式上,聽奧勒·克魯格先生這麼說的,他說你們和豪門維特根斯坦在太爺爺那輩就是親戚和密友。安娜,你的姨媽,不是他的教母麼?他說的應該沒錯吧。”

身後穿著軟殼服的大叔,將安娜的輪椅推上一邊的人行道,然後問道。

“猜到了,維特根斯坦的親戚與西班牙冷門王子,從十四歲起,這就是他騙學校裡的女生和他上床的兩大利器了。那你再聽到我的奧勒表弟誇誇其談吹噓的時候,下次可以當麵問他,他說的是哪個豪門維特根斯坦。”

安娜伸了一下手,示意他暫時把輪椅停一下。

“什麼意思?假的。”

“不算假,隻是從血緣聯姻上來說,我們可能和德國的賽因·維特根斯坦家族更親近一些,而不是你所以為的奧地利的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的家族。”

安娜舉起手裡的照相機,對向旁邊遊行花車上,穿著綠色連衣裙,帶著粉紅色的帽子,把自己打扮的像是隻大芍藥的女孩子。

每年地方的社區自治會的評委都會從花車上參與遊行的漂亮女孩子們中,選出十位裝扮的最出彩、最受歡迎的候選人。

再由來到此地的本土和國際遊客,從**同評選出一位水仙皇後和兩位水仙公主。

今年。

遊園節的主辦方借鑒了老美的火人狂歡節。

每一個來參加遊園會的遊客一支水仙花,你隻需要把自己的水仙花投到最喜歡的花車邊的花筐上。

最後獲得投票最多的,就是今年的水仙王後。

等那位芍藥妹子側過身來微笑的瞬間。

安娜按下了快門。

哢!

老式的萊卡旁軸膠片相機的鋁簾快門,發出一聲清越的脆響。

攝影師的聖經《紐約攝影雜誌》極其推崇這種非常有“德味”的快門聲,將其形容成具有宛如“精密的魯格手槍扣下扳機”一樣的利落手感。

身後推著輪椅的大叔安靜的等伊蓮娜小姐按下快門,這才有些納悶的開口“抱歉,兩者有什麼區彆麼?”

“路德維希是哲學家,前者那個塞因·維特根斯坦是德意誌親王,也是德軍排名第三的王牌飛行員,屠殺了接近一百架盟軍飛機員,有傳言說,在戰爭末期曾計劃過刺殺阿道夫,不過,沒有任何實際證據。我個人有點懷疑這是他母親在戰後粉飾的說辭。總之,大概,這並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

安娜以她那種慣有的平靜冷幽默,淡淡的說道。

“路德維希的曾祖父,因為在拿破侖戰爭時期,是維特根斯坦親王家裡的大管家,而被賜名為了維特根斯坦。他的老爸曾經有一段時間,自稱過自己是維特根斯坦親王家裡的私生子,但後來成為了奧地利排名第一的鋼鐵壟斷托拉斯的擁有人後,又否定了這個觀點。”

“所以,戰爭劊子手是真的遠方親戚。至於那個大名鼎鼎的哲學家,能不能高攀的上,奧斯本叔叔,這事兒存疑。當時,德奧老派的土地軍事貴族和那些做商人發了大財的富豪關係鬨的很僵,認為他們騙取了國王的‘寵愛’。至少,成為關係親近的秘友,是不大靠譜的。”

“你在倫敦生活,他們在酒吧裡,會見到有人吹噓自己和莫斯利(注)有親戚關係,而驕傲麼?”

(注英國皇家飛行員,權貴,黑衫軍創始人,阿道夫秘友,bb所評選的20世紀最可惡的英國人。)

“咳咳。”

剛剛坐了長途飛機,從hti集團的歐洲總部,飛到格利茲見到安娜的出版社副總裁先生本想隨便開個玩笑。

誰知道拍馬屁,竟然直接拍到馬腳上去了。

奧斯本大叔明顯有些尷尬的用力清了清嗓子。

“抱歉。”

“不,不必抱歉。很遠很遠的親戚了。”

“我一直覺得,攀來攀去各種各樣錯宗複雜的親戚關係,追溯‘驕傲純淨’的貴族血脈,不過是一堆已經退出曆史舞台,又不願意麵對的人們在壁爐邊,對著發黃的老家譜,酗酒般麻醉自己的幻夢。從血統上和維特根斯坦是親戚,還是和草履蟲是親戚,並無高下之彆。”

不愧是評論家小姐。

這種氣質清冷潤澤如泡在冰水裡的寒玉一般的妹子,臉上安靜的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可是毒舌起來言辭鋒利程度,真的不是一般的人能夠忍受的。

要是被譽為全歐洲文青少女最完美的夢中情郎的憂鬱敏感哲學王子維特根斯坦先生,知道自己在安娜的嘴中變得被和草履蟲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大概會哇的一聲,哭出來吧。

“本質都是亞文化py,隻要伱願意足夠解構。你就會發現,我表弟整天在酒吧裡冷門王子,哲學家的親戚,和剛剛那個把自己打扮成大力水手的老爺爺,在內核上沒有任何的區彆,甚至還不如那個老爺爺呢。”

安娜語氣有一絲嘲弄。

“最少,我覺得那個老爺爺很可愛,也很好玩,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歡大力水手。而我的表弟一點也不愛維特根斯坦。”

“我印象裡,小時候他從來沒有翻過一頁維特根斯坦的書。他愛的隻是讓自己看上去好像很尊貴,或者看上去好像很聰明,從而像發情的猴子一樣,一個又一個的上著酒吧裡認識的性感女郎。”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從絕對數量上來說,曆史上脆弱又敏感的發情猴子,一定要比吟遊詩人口中的高貴純潔騎士,更接近貴族文化的本來麵目。你不能指望,一個出生到死亡,都在自己莊園裡打獵、玩女人、喝酒賭博的人,擁有多麼強悍的內心。”

“他遠遠不如自己的父親,奧勒隻繼承了克魯格先生的貪婪,卻沒有他的節製和勇氣。克魯格先生是真正的商人,而我的表弟甚至不是一個成功的花花公子。”

“你知道麼,如果有一天他沒有了股份,豪車,直升飛機和繼承權。彆說向我求婚了,他甚至連再次踏進酒吧,睡女人的勇氣可能都沒有了。我有時候,真的替他感到悲傷。奧斯本叔叔。”

她的眼神中,竟然真的有刹那實質般的哀傷滑過。

“強大的思想與高貴的內心,要比世俗的財富和成功,更加持久永存。這句話,我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姨媽就反複的告誡過我們,它是我們最重要的人生啟蒙課。”

“人們如今提到維特根斯坦,首先想到的是,歐洲思想史上永恒的巨人。甚至想到的是他的弟弟,在戰爭中失去右手,卻依然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中掀起過狂潮的史上最有名的單臂鋼琴家保羅·維特根斯坦,而不是他們家曾經富可敵國的億萬財產。”

“維特根斯坦家的鋼鐵商業帝國已經永恒的動蕩戰爭中化為塵土,但一百年後,他們的思想依舊璀璨如新,鋥亮的如同昨日剛剛寫就。這麼多年過去了,奧勒他,始終還是那個在莊園裡找到一把漂亮的騎兵軍刀就滿世界炫耀的砍木頭的6歲小孩子,他始終沒有長大。”

啪、啪、啪……

奧斯本大叔忍不住鼓起掌來。

他剛剛掏出錢包來,從旁邊賣可樂和熱狗的小攤販上花了半歐元,買了一個大大的蛋桶冰激淩。

他朝伊蓮娜小姐舉了一下手中蛋卷。

見對方搖頭,於是便自己用力的舔了一大口。

滿足的呻吟了一聲之後。

奧斯本總裁這才含含糊糊的說道“小安娜,有沒有興趣,把這一套話,換個場合說說?”

“指的是今年的hti集團的寫作與藝術頒獎會?”

伊蓮娜小姐似乎並不奇怪奧斯本為什麼特意興事動眾的飛來中歐,想要當麵見見她商量事情“您專門跑過來,就是為了把我請過去當頒獎嘉賓?”

“嗯哼!”

奧斯本用力的點頭,“我親愛的小安娜,看在我之前出版社那裡,那麼挺你的份上,也照顧照顧奧斯本叔叔嘛!董事會可是親自給我下了命令的?”

“他們知道是我推薦的偵探貓?”

安娜眉頭微挑。

“哦,不,這倒不,這點你奧斯本叔叔還是很靠譜的,但他知道我和你姨媽生前關係好。畢竟,我能得到出版社的職位,還是你們伊蓮娜家族給介紹的麼!你現在這麼紅,熱度這麼高,董事會不請你請誰啊。”

“五十億美元換來的熱度,豪橫,dygaga開場演唱會才花多少錢呢。”

奧斯本大叔瞄了安娜一眼,在那裡哼哼。

伊蓮娜小姐知道,奧斯本大叔對自己“嘩”的一下,就捐了相當於半個hti集團的市值出去,有點意見。

其實不隻是奧斯本這樣她姨媽生前的朋友。

有些藝術品收藏已經在家族金庫裡傳了快500年了,安娜成為莊園主人後才五六年。

就沒了。

包括莊園裡管家,她的私人艾略特小姐。

這件事上,大家嘴上不說,心裡多多少少都難免會有些看法的。

強大的思想與高貴的內心,要比世俗的財富和成功,更加持久永存。

這話誰都會說。

可做不到的人,又何嘗隻有奧勒表弟一個呢?

她沒有接口,隻是委婉的說道“我的風格,放在頒獎晚會,可能不太合適吧。我總共就出席了兩次這樣的公眾場合,兩次都出了亂子。”

“對歐洲人來說,或許言辭過於鋒銳了點,但美國不一樣,人家老美超喜歡這個。”

奧斯本朝伊蓮娜小姐擠了眉毛。

“安娜,你想提前知道,今年的寫作與藝術獎項,會頒發給誰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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