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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印章與審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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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裱了,給那孩子寄過去。有獎有罰,能有心力畫出這樣一枝獨秀的紫藤花,那麼這幅字就算是我這個當長輩的回禮。”

墨跡厚重,筆力蒼勁。

一幅酣暢淋漓的大字寫完,隻過了幾分鐘時間,曹軒的額頭上竟然出了一層薄汗。

老楊取來坎肩披在曹軒的肩上,默默誦讀這一頁提字。

夜光之珠,不必出於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於昆侖之山,這是《世說新語·言語》裡的名句,意思是光芒璀璨的夜光明珠,不一定非要孟津河中才能出產,傾世光盈的明玉,也不是隻有昆侖山巔才能出產。

這兩句話很好理解。

顧為經這樣出身在世界上窮鄉僻壤所在的年輕人,不必為了出身而自卑。

英雄不問出處。

至於這其中有沒有老先生更深一層,表示顧為經和書香門第的掌上明珠唐寧之間,縱使出生家境條件迥異,卻並非不能比唐寧更好,更優秀,乃至成為曹老更加看重的接班人的意思?

天曉得。

剩下的一行字,就更有講究了。

千岩競豔,萬壑爭流,原本是形容繪畫名家顧愷之筆下重巒疊嶂的名山大川的,後世也被比作書法、繪畫名家的爭奇鬥豔。

李思訓、文徵明都曾專以此為題,創作過繪畫作品。

曹軒偏偏在這句話後麵加上了“一枝獨秀”四個字,對顧為經的誇獎、喜愛和鼓勵,已然溢於言表。

“要用印麼?”

老楊詢問到,贈字書法,有沒有用印,就是隨便練筆和正式的作品的區彆。

那些都市傳說中翻啟功家們垃圾桶,翻出千萬家財的拾荒者,所撿回家的大師字跡,清一色的就是沒有用過印的棄稿。

棄稿也值錢,可每尺價格能有正式作品的三成,也就頂天了。

曹軒不同時期的作品,大大小小的各種印章有幾十方。

如今常用的包括篆體的【曹軒】,兩方田黃石的姊妹印章【青雘生】與【白壁客】。

前者較為正式,後者較為稀罕。

能蓋有【青雘生】與【白壁客】這兩種印章任何之一的,據統計也不過隻是79幅作品而已。

市場價格反而更是理所當然的物以稀為貴。

“蓋【曹軒】,嗯……再蓋一方【靜和齋秘笈】吧。”

“靜和齋秘笈?”老楊不解,有點想不起來這是哪方章。

“對,這印章不太常用,我單獨收起來了,你去取印泥來,我自己來蓋。”

曹軒看出了助理的不解,平靜的說道。

靜和齋秘笈,後麵帶有“秘笈”兩個字,不是這是在什麼武林神功如來神掌上蓋的戳,而是代表的它是一方收藏印,藏書印。

曆史上此類最有名的藏書印,便是書法家米芾最愛的私印“米芾秘笈”和“寶晉齋秘笈”兩方印。

這類印章,後世也偶爾會被在其他場合使用,比如曹軒也有一方“聽茶軒”的藏書印。

靜和齋是先生書屋的雅稱。

這方印章是老師留給曹軒的紀念。

當初那幅【春蠶吐絲,春雲浮空,春水融冰,涓涓縷縷,意在傳神】的遺字,上麵所蓋的私章,就是這方【靜和齋秘笈】。

曹軒的書畫生涯中,用上這方印章的時候極少,也就十餘次。

甚至比同時蓋齊【青雘生】與【白壁客】的兩方章的作品,還要少。

隻是所有作品都是贈送給了其親近的友人,從未在市場上有過流通,所以才聲名不顯。

“你再給我加上顧為經的微信,我今天中午不午休了,我要和他聊聊。”

曹軒盯著手邊的字:“我很想知道,怎樣的感悟,才能畫出這樣的花朵。大概,是苦的吧。”

——

歐亞大陸的另一端。

顧氏書畫鋪,又是一個祥和的早晨。

“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處比天高……”

架在洗衣鏡前的手機屏幕上,滾動著老年人愛刷的營銷號標題黨短視頻【郭靖和張無忌打起來到底誰能贏?往下看,原來終極高手另有其人!!!】。

揚聲器怒吼著老派武俠片裡的主題曲,驚起了兩隻落在衛生間窗外梳理羽毛的小麻雀。

顧童祥嘴裡叼著牙刷,津津有味的盯著ai配音的抖音賬號,一邊噴泡泡,一邊跟隨著旋律一起搖擺。

“唔,這說的不對,噗噗,就算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能夠借力而打力,可是郭巨俠的降龍十八掌本來就是剛猛至極的路數,噗,絕非什麼玄冥二老能比的……”

“外行。”

顧老頭盯了一會兒手機,搖搖頭,含含糊糊的吐掉嘴裡的漱口水,昂昂脖子表示對視頻裡觀點的不屑。

他又哼了一會兒武俠歌曲,用毛巾擦了把臉,並沒有立刻從衛生間裡出去,而是從浴室架上拿出了一瓶【米諾地爾生發擦劑】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禿的發亮的腦門上擦了起來。

金錢是英雄膽,事業是男兒裝。

人到花甲。

峰回路轉,春暖花開。

顧老頭這段時間的人生,簡直像是踩了大狗屎一樣,運道旺起來,擋都擋不住。

簽了大畫廊,還被漂亮的奧地利小富婆收藏家看上,怎一個爽字了得!

顧童祥開始重新注重於打理自己的“藝術家老型男”氣質了起來,特地網購了各種生發藥劑。

“也不知道禿了這麼久,毛囊還能不能被養起來哈!”

老頭小心翼翼的圍繞著他前額上那僅有的珍貴兩撮毛,又擦又點了二十多分鐘的護理藥劑,這才滿意的放下了那些瓶瓶罐罐。

“真精神!靚啊。”

他對自己容光煥發的樣子很滿意,望著架子上的白毛巾,猶豫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把這條毛巾搭在脖子後麵出去。

唉。

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學周潤發了。

想當年他也是緬甸一枝花,仰光河灘小馬哥來著呐。

“早上好?爸,出來了,聽歌呢。吃早餐吧?我特地榨了五穀雜糧豆漿,現在都講究喝這個,補充膳食纖維,養生!”

嬸嬸的招呼聲從廚房裡傳來,見到老爺子已經洗漱好從衛生間裡出來,就立刻端出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豆漿。

“加糖了?”

在晚輩麵前,顧童祥立刻嚴肅了起來,拿出裝模作樣大家長式的威嚴來。

“加了。”

“下次不加,吃甜食太多,血糖容易高。”顧童祥搖搖頭,想了一下:“為經吃過早飯,出門了?”

“對,周末一大早他就出去了。我管也管不住,交了女朋友,心就有點野了。”

嬸嬸點頭,習慣性的開始打小報告,“爸,您得多管管他,快要升學了不是?再說,我也不是非要說他,隻是嘛,畢竟是長輩,要是……”

嬸嬸說話間,想起自己的女兒顧林,還在餐桌上邊吃飯,邊玩手機,忽的住嘴。

“切,媽,我剛剛還聽我弟出門的時候,你在廚房裡嘟囔,說要是他禍害人家女孩子懷孕了,不是讓人戳我們老顧家的脊梁骨嘛!”

顧林頭也不抬的按著手機,吐槽道:“不就是床上那碼子事。我是上過生理衛生課的好不好,去年德威還有的高年紀的學姐休學了呢,老師說是哮喘,我們大家都知道,她是懷孕了了。”

“閉嘴,我不管彆的學生是什麼樣子,要是顧林伱敢搞出類似的事情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中年婦女立刻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女兒。

嬸嬸至今有點不太相信。

自己那個看上去內向,普普通通的侄子能勾搭上酒井勝子這樣“超高規格”的女朋友。

憑啥啊。

現在女孩都這種審美麼?

這真是學藝術的嘛!

之前的那個莫娜,嬸嬸心中就暗暗腹誹,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小姑娘,估計眼神不太好,竟然喜歡她的侄子。

可誰讓他們是青梅竹馬呢。

情人眼裡出西施,嬸嬸捏著鼻子也就想明白了,隻恨自己沒有從小給女兒物色個高富帥金龜婿當玩伴。

但和現在這個酒井啥的一比。

那個印度裔小女娃,又直接成了除了臉蛋,一無事處的鄉下的土丫頭了。

要是這世道顧為經這種貨色,都有這樣的好運。

自己的女兒顧林,豈不是非得領回家裡一個摩納哥王儲啥的,才能比的過。

嬸嬸一邊惆悵歐洲王子啥時候會登他們家的家門,另一邊對顧為經和酒井勝子這一對,打心眼裡發酸,也打心眼裡的不看好。

哼,年輕人。

現實不是童話故事,這麼門不當戶不對的一對兒,戀愛的衝動期過後,又能維持幾年呢?

聽說她老爸是個巨有錢的大畫家。

她侄子想當鳳凰男無所謂,彆枝頭沒飛上,沒伺候好女朋友,把人家得罪狠了,不掉過頭來把他們整個一大家子都記恨上了就好了。

當初酒井小姐上門的時候,嬸嬸就想跑過去插話。

結果那位酒井太太,實在太有威嚴了。

那皮膚,那氣質,那身段,那小眼神,那明明在跟你說話,卻好似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樣的語氣。簡直是嬸嬸夢寐以求,卻想模仿都模仿不出來精髓的感覺。

直接三言兩語就把嬸嬸打發走了,震懾的她竟然都沒有勇氣去作妖。

瞧著吧,女人了解女人。

現在能來送禮,將來要是那位酒井小姐傷了心,這種闊太太發起飆來,同樣是超可怕超可怕的呢。

整個家裡,嬸嬸覺得隻有自己眾人皆醉我獨醒,腦子夠拎得清楚,有危機意識。

“懷孕?”

顧童祥不知道兒媳婦複雜的心理活動。

老頭隻是一怔。

想想就覺得……好讓人期待啊。

聽說混血的小孩最漂亮了嗷,以酒井小姑娘的姿容,要是將來能和顧為經修成正果的話,給他生下來的重孫兒一定超可愛,超好玩的。

“爸?”

顧童祥美美的意淫出神了片刻,傻樂聲不斷。

直到嬸嬸一臉狐疑的出聲提醒,這才回過神來。他自覺剛剛的想法有點為老不休的意思,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咳咳。”顧童祥板起一張臉,說道:“該說的話,我都已經和為經談過了。他馬上就成年,是個大人了。該有的尺度,我相信他能把握的住。剩下的既然你管不了,就彆管了,年輕人的生活也要豐富多彩一點。”

嬸嬸一口氣沒喘上來。

她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是一向古板威嚴的公公說出來的。

管不了,那就彆管了。

就這!

這老夥以前可不是這個口氣的。

“對了,還有,為經現在比較忙,就不要讓他每天跑出去買早餐了。咱們家裡像今天這樣自己做也挺好。”

顧童祥想了想,特意又補充了一句。

“什麼叫也挺好。活就那麼多,他不去買,不就得我來乾……”

嬸嬸偶爾做個豆漿還好,要是讓她天天早晨起來做早飯,她還是很嫌麻煩的。

“就這樣吧。”

在顧童祥不容商量的語氣下,嬸嬸不管怎樣不開心,還是嘟囔的甩著手走掉了。

舒坦!

老爺子望著走回廚房的兒媳婦,喝了一口黑乎乎的豆漿,滿意的點點頭。

他知道自己這兒媳婦市儈。

市儈也有市儈的好處,是屬彈簧的。

你越有能力,她就越會來巴結你。當年大兒子剛把她領進門那幾年,自己倒騰老油畫,手裡還攢了不小的一筆錢的那會兒,這女人就挺乖巧的。

這些年人吃馬嚼,送兩個孩子去上本地最好的國際學校,再加上籌算他們去國外留學的學費,藝術市場上也再也沒有大漏能撿,手頭逐漸拮據,兒媳才逐漸抖了起來。

忽然之間,自己和為經又簽了馬仕畫廊,似乎過幾年,又要能賺大錢了。

嬸嬸嘴上橫挑脖子豎挑眼的語氣還沒改正過來,心氣其實又恭敬了下去。

以前他刷牙放音樂,兒媳都嫌吵,更彆說去為公公準備啥豆漿了。

“嗬嗬,再過兩三年為經徹底出息了,將來一口一個好侄子的也是她。男人啊,就是得有本事。”

顧童祥哲學家似的咂巴一下嘴。

“玩什麼呢?這麼投入。”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孫女。

顧林隨手鎖掉屏幕,將手機丟進兜裡,躲開了自己的爺爺,“我玩的東西,你看也看不懂。爺爺,還是去關心您的為經吧。”

“你玩吧,缺生活費管爺爺要。”

顧老頭也不生氣,大氣的一揮手,取了個保溫杯,倒了一壺豆漿,又把那塊從孫子那裡搶走的沉香揣懷裡,就溜達去了外頭。

顧童祥記起一事。

又到了每年仰光書畫協會理事換屆和往國家協會推薦會員的時節了,前陣子吳老頭和他說。

顧為經的審查資料那裡。

好像出了點問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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