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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毒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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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仰光,無雨也無雲。

陽光攜帶著強烈的紫外線從高空落下,在為高聳的金色寶塔巨大鍍上一層佛光的同時,也為空氣中添上了幾分夏天般的灼熱。

附近連綿的佛寺中有僧人敲響了用齋的鐘聲。

酒井綱昌放下畫筆,解脫般的伸了一個懶腰。他去工作人員處交還了畫筆和顏料,肚子發出一陣咕咕的響聲。

“今天中午想吃泰國菜……聽說a&nbp;dan街的老宅內有家供應的海鮮很是新鮮。”

每天中午1100到下午200都是統一的午休時間。

這裡是佛教聖地,無論是畫師還是工作人員,隻要是壁畫修複的項目組的成員,餓了可以隨時憑借工作證去僧侶們的齋堂。

那裡隨時都有白粥,小菜,素肉這類的素齋提供,還有緬甸特色用醋作的酸米線和炒麵。

齋飯還是蠻精致的,偶爾換換口味算是不錯的選擇,藝術類教授中有不少素食主義者都有點耳目一新的感覺。

但如果你接受不了素食,也並不強求在寺院裡用餐。

仰光是旅遊城市,各種風格的飯館都不少,隻是外麵的葷腥不能帶進大金塔中來。

酒井綱昌已經提前在手機上預約了飯店的座位。

他看見顧為經還在一邊在顏料堆裡挑挑選選,目光盯在桌子上攤開的底稿上,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你不去吃飯嘛?”

他揉揉肩膀,對著顧為經問道。

“嗯。”

顧為經不想吃飯,他正在桌子上挑選著合適的朱砂。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他想要在中午一個人的時候安靜的試一試《摩詰手記》上的說法有沒有道理。

為了保持和其他牆麵的一致性,這次的壁畫修複全程沒有使用過任何現代人工聚合性製的化學顏料,完全儘量還原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前當年畫工的工藝。

長條桌顏料用品中有現成的朱砂墨錠。

追求原汁原味的藝術家們目光很是挑剔,這裡仰光方麵提供的顏料都是一等一的上等貨色。

顧為經拿起一個看上有些發黃的紙盒,發現是東夏國營湘省辰州製墨廠生產的老朱砂礦。

自從漢代開始,辰州就生產質量最上等的朱砂,自己腦海中的筆記裡,王維將朱砂稱之為辰砂,就是這個緣故。

現代隨著環保要求和礦脈枯竭,很多品質最佳的天然礦脈都已經封礦不讓開采,改用人工合成的產品。

他在盒子的鋼印上看到了這批朱砂墨的出場時間,普遍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朱砂墨。甚至有一塊用毛筆寫著民國二十七年的記號,已經是快要百年的老墨了。

這些墨條本身就算是半個古玩,雖說還沒到能上拍賣會開雜項專場的地步,但隨便一塊換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總歸是不難的。

畫家本身真的就是一個非常燒錢的行當。

“你上色還沒有上夠?”

“嗯嗯。”

“切……”

酒井綱昌下意識的就想要吐槽。

不過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左右看看,確認四周沒有酒井大叔圓滾滾的身影之後,這才放下心。

酒井綱昌把頭發一甩,酷酷的說道。

“真正的藝術家,是不屑於乾油漆工的工作的。”

“嗯嗯。”

“你一直嗯是什麼意思。”

“嗯嗯。”

顧為經頭也不抬,從盒子的內部取出了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紅朱砂。

朱砂礦……嗯……用做紅顏料倒不罕見,但是壁畫中……太容易沉澱了,其中的度不好把握……真的能達到王維筆記裡那麼好的效果麼……值得試一試。

顧為經已經沉浸在新獲得的筆記中很久了,他反複的研究著腦海中冒出的顏料配方,每時每秒都有大量的信息從腦海中流過。

他才不想說話呢,甚至都沒有完全注意到酒井綱昌那一大堆話在說的是什麼。

“裝模作樣。”

酒井綱昌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小聲的說道。

“我和你說句實話。今天下午,我父親那些老畫家要跟著曹老去生肖佛龕(緬甸的佛教特色)按照當地的傳統潑水祈願。最少三、四點才會回來,你在這裡死努力也沒人能看見。”

“嗯?”

顧為經抬起了頭,終於語氣有了變化。

“哦,既然這樣,幫我個忙,在給我再領個任務卡。我估計n9號牆壁再畫半個小時,就畫完了。“

“好好好,伱愛乾乾。”

酒井綱昌嘀咕了一小句,“當個匠人,沒出息。”

他轉過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其實嘴上說的強硬,酒井綱昌內心深處還是有些不願意承認的佩服。

他隻是不理解,為什麼有人願意在一幅畫麵前一站就是一天。就像他不理解自己姐姐為什麼從小就比自己更受老畫家的青睞一樣。

一直在悄悄關注著這邊的田中正和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與顧為經打的那個賭是贏的人留下來,輸的人滾蛋。

但是賭約並沒有說清滾蛋指的是畫師身份還是要離開項目。

因此田中厚著臉皮,還是繼續以工作人員的身份留在了項目裡。

雖說沒有啥實質性的損失,可這幾日,田中發覺就算是多摩美院的同學,看自己的眼神也有時候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嘲諷。

畫家畢竟要用畫說話。

田中正和這樣的人,學校裡不是沒人知道他是什麼貨色。

平日裡或許還人五人六挺威風的,但是被一個仰光土著在自己提出比賽中用碾壓般的優勢打敗,落井下石的人也不會少。

他現在已經恨極了顧為經,連摻和在其中的酒井姐弟也一並怨恨上了。

“換名牌。”——田中正和準備教訓一下這個有點才華的仰光土著,這就是他想到的辦法。

他的嘴角泛起冷笑。

在工作人員那裡,壁畫被分為了三個等級——特等,一等,二等,分彆對應壁畫上色複原的難度。

越是影響力大,年代久遠價值珍貴的壁畫,等級就越高,越是由經驗豐富的老畫師負責。

所有分配給青年畫師的壁畫都是最簡單的二等。

他注意到每次酒井綱昌前來領取任務的時候,根本不會檢查自己的編號是什麼,就直接大大咧咧簽字確認。

他準備悄悄將分配給顧為經和酒井綱昌的壁畫由二等換為特等的十七號牆壁。

這可不是給對方表現機會,這招叫做捧殺。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一個年輕的美術狗私自畫了老畫家的壁畫——畫砸了自然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輩,成了圈內的另一個笑料。

畫的更好是不可能的,你僥幸畫的和老畫家差不多呢。

真以為那些老畫家一個個都是道德聖人,見到你的作品虎軀一震,高呼此子未來不可限量雲雲。

彆天真了,朋友。

現實情況更可能是——怎麼,你小子他媽的想乾什麼,是來砸場子的還是想踩著我出名的?

哪怕你走了狗屎運,真的畫的和經驗豐富的畫家相比不算糟糕,也算結仇了。

這招在演藝圈都快被玩爛了。

田中正和也是在酒桌上聽與父親田中組長一起喝酒的那位和東京電視台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的極道組組長說的。

當時桌上連陪酒的都是剛剛加入偶像團體的姑娘們。

那位組長吹噓,在rb演藝圈,遇到不服從自己的刺頭,這是最好用的辦法之一。

完全不需要威逼利誘。

什麼在綜藝中給新人排上比前輩調子更高的成名曲;叫人口頭吩咐啥都不懂新人去大佬專屬的化妝間,然後轉頭就和大佬說對方耍大牌……反正就是類似的手段。

仇也算是結了,一邊是新人,一邊是前輩,隻要彆碰上唱功太誇張的,哪邊下不來台就根本不用多說。

那個極道組長甚至可以在一邊裝知心好哥哥。

這麼隨便來一次,對方要不然乖乖哭著喊著求自己去調解,要不然就滾蛋。

飯桌上聽的田中正和簡直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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