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蕭就算知道他母妃實際沒生病,也不會去搶府醫。不為彆的,若真是那樣做了,雲溪此刻更會被架在火上烤了。
他吩咐漠羽,派人去府外請大夫。
半個時辰內,已經來了三波大夫,給雲溪把過脈後,都紛紛搖頭,表示束手無策。
但大夫們臨走時,又都囑咐過,說病人若如此連續高熱下去,今晚就有性命之憂。即使挺過去了,醒來也會變得癡傻。
顧南蕭倒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他當下吩咐漠羽道:“你親自套上馬車,出城去蘇家那座彆莊,去請蘇明演,務必在今晚城門關閉之前趕回來。”
漠羽躬身應是後,一刻不敢耽擱地出了王府。
顧南蕭看著小臉兒燒得通紅,卻依舊昏迷不醒的雲溪,心緒不寧地捏了捏眉頭。抬手揮退屋中的一眾下人,隻留紫蘇在旁伺候。
紫蘇在冷水盆裡,打濕了一塊涼帕,準備去給雲溪換上時。顧南蕭伸手接了過去,他走到床榻邊,將雲溪抱坐在懷中,親自用涼帕為她擦拭額頭降溫。
也是在此刻,顧南蕭才知道雲溪身上有多燙,至少在他的記憶中,自己就從來沒有發過這樣的高熱。
顧南蕭耐心地為雲溪擦拭了許久,她身上的溫度卻不減反增了,人也開始迷迷糊糊地囈語起來。
隻聽雲溪口中不停地喃喃重複:“報仇……離開……回家……”
顧南蕭聽著雲溪的話,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他知道雲溪心中,一直對於做自己通房這件事,十分在意。
但他不明白,雲溪既然已經將身子都給了他,離開又能去哪呢?
宵禁之前,漠羽終於將人請來了。蘇明演剛進屋,正想打趣顧南蕭幾句。卻突然被他拽到床前,催促著趕緊把脈。
蘇明演見顧南蕭如此急迫,便也歇了玩笑的心思,認真地將雲溪的兩隻手,反複切過脈後,又詢問了發病前後的事。
而後便坐到一旁的桌案上,提筆寫了三張方子,遞給顧南蕭道:“讓下人拿去抓藥。
三副藥,按照標注的順序,每隔一個時辰,就給病人灌下去一碗。若三副藥吃下去,仍然不見好轉,那基本就可以給她準備後事了。”
蘇明演瞧著自己說完這句話,好友的眼中明晃晃地閃過一絲痛色,便十分好奇地問道:“你對這婢子……是動真心了?”
顧南蕭看著好友戲謔的眼神,板著臉說道:什麼動心不動心的,一個婢子而已,我隻是覺得,畢竟是一條人命,不能眼睜睜看著罷了。”
蘇明演看著他嘴硬的樣子,又轉頭看看床上美人的絕色容顏,試探道:“既不在意,等人病好了,把她讓給我如何?”
通房奴婢隻是個玩物,而在他們這些世家公子間,互相贈送自己的婢子,也是一種很尋常的事,甚至有些文人墨客,還將其視為一種雅趣。
顧南蕭聞言,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語氣不善的道:“你托我尋的那兩味藥材,我這就毀了,如何?”
蘇明演如同被人扼住脖子般,陡然麵色一變,立刻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臉,擺手阻止道:“彆、彆,千萬彆毀了。我再也不打你這心尖兒的主意了。”
顧南蕭皺起眉頭,再次反駁道:“什麼心尖兒,我說過了,隻是一個婢子,不肯給人,是因為我的東西,就算毀了,也不容旁人惦記!”
蘇明演見他這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不禁搖頭失笑道:“好、好,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小丫頭倒是挺特彆啊,年紀輕輕,看著也柔柔弱弱的,心裡卻是個剛強的。
居然隻因為受了些辱,便怒火攻心至此,簡直是蘇某平生僅見。”
顧南蕭聽完病因,也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她此刻病得這般嚴重,並非因為淋了冰水受寒,而是因為怒火攻心所致?”
蘇明演認真地點頭說道:“沒錯,瞧她這脈象,一直有心氣鬱結之症,今天這股心火發得又快又猛,將所有沉疾都勾了起來,所以才如此來勢洶洶。
道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因你下午說的那點事,何至於讓他憤懣至此?若非是此女性格太過剛烈,便是有你我不知之事。
顧南蕭聞言想了想,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雲溪不想給他做通房的事,他怎會宣傳得人儘皆知。
二人說話間,第一副藥已經端了上來,但紫蘇卻無論如何也喂不進去。
顧南蕭見此,來到床榻前,將雲溪抱坐起來,接過紫蘇手裡的藥碗,先將藥湯含入自己口中,而後,一口一口渡給了雲溪。
紫蘇見此,羞得彆過了臉去,蘇明演卻一臉玩味地,用視線在二人臉上來回打量。
第一副藥喝下去,兩刻鐘後,雲溪的體溫明顯降下去不少,鼻尖也隱隱的有汗濕之意。
蘇明演見狀,斷言道:“這就沒問題了,等會把剩下的兩副藥喝完,明早我再給她換個方子。
頓了頓又道:“等這丫頭醒了以後,你也規勸她幾句,年紀輕輕,怎滴就這麼大氣性。”
顧南蕭聽說雲溪沒事了,心中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立刻吩咐漠羽,帶蘇明演到彆院去休息。
等人走後,顧南蕭竟然覺出幾分疲累來。他來到桌邊,為自己倒上一碗涼透的茶水,仰頭一飲而儘,乾渴了一天的嗓子,才得到些許緩解。
他一直留在雲溪的臥房中,喂她喝完了剩下的兩副藥,見她周身的溫度徹底降下來後,才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顧難消將蘇明遠新開的湯藥,用同樣的方式給雲溪喂下後,才上朝去了。
等他下朝回來時,雲溪已然蘇醒,此刻正半靠在床榻間,對著自己的企劃書勾勾寫寫。
顧南蕭見她病得坐都坐不住,還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急著修改自己的企劃書,便想起她昨晚囈語時,不斷地重複著離開的話,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絲煩躁。
他伸手奪過雲溪的冊子,聲音微涼地問道:“這麼急著報仇,是準備報完仇趕緊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