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殺聲震得蒼穹顫抖,黃沙漫天,陳羨知一襲染血戰甲,手持利刃,身形快如鬼魅。利刃每揮一次,便有一個人倒下,血濺當場。
濃鬱的血腥味充斥著陳羨知的鼻腔,這一切都讓他麻木,仿佛他砍殺的不是人,而是木頭。
他的周身彌漫著黑色的氣息,眼底有化不開的紅色血絲,這讓他更像個殺戮機器。在他的身旁,一隻足有兩人高的老虎始終在他的身邊,撕咬著周圍的敵人。
局勢膠著之際,就在這一瞬間,一把尖刀向自己揮來,陳羨知正想側身躲避,就見眼前的士兵被一股力量擊飛,陳羨知愣了一下,這氣息令他無比熟悉。
這一刻,陳羨知仿佛癲狂一般,他身邊那隻龐大的老虎追隨著他衝撞著前方的糾纏的人群。他在人群中極速地前進,他迫切地想知道什麼,他的眼尾泛著紅,鼻尖被寒風染紅,眼底有一抹令人心顫的悲戚。
終於,在老虎的幫助下,他來到了城牆下。他有些艱澀地抬起頭,這一瞬間,時間好像靜止在這一刻。
城牆上站著自己日夜難忘的人,陳羨知說不清自己對她究竟是恨還是愛。
她還是像從前一樣,白衣隨風飄動著,衣擺飄逸。距離很遠,可陳羨知還是貪婪地望著她,他已經記不清他們究竟分彆了多少個日夜。
時序的眼神裡充滿了悲憫,她看向城樓下的滿地斷肢,看向那些肆虐的魔氣,最後看向城牆下的陳羨知,她的眼神裡有著陳羨知看不懂的悲傷。
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時序雙手結印,咒語令下,靈力彙聚,籠罩周身,這一切都讓她看起來既聖潔又美好。
陳羨知看到她的動作,動作有一瞬間停滯了幾分,待到反應過來後,雙眼通紅,聲嘶力竭地嘶吼著,他向前飛躍,想要阻止接下來的一切。
他知道,時序是想要耗儘自身的靈力,以自之力製止這戰場上肆虐的魔氣。他如此痛恨時序隻愛蒼生。
“不要,彆這樣,求你了。”嘶啞的聲音中有著微不可察的哭意。
站在城牆上的時序看向陳羨知,眼底是一抹化不開的不舍,她深深地看著陳羨知的眉眼,看過他的每一處,似乎想要牢牢地記住他。
此刻的她,神力早已開始消散,臉色也已蒼白,她的發絲一寸寸,一點點,由滿頭墨發成為雪一般的顏色。她即將消弭於天地。
陳羨知瘋了般向前衝,他向上攀著城牆,再快一點,快一點。
老虎見陳羨知此刻早已死去理智,它仰天長嘯了一聲,那龐大的身軀就仿佛長了翅膀般,馱著陳羨知向上躍去。
時序的眼神依舊和從前一樣,乾淨又聖潔。她看向陳羨知,她知道自己的結局,她笑著注視著陳羨知。
陳羨知的臉上不知是笑亦或者是哭,此時他的臉上是旁人讀不懂的悲傷。
時序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可她的靈力仍像一抹源泉般向外流著。
可她還是站在那,就像聖潔的神女像一樣,像陳羨知日日夜夜思念著的一般。
陳羨知跳下老虎的背,腳步有些踉蹌,他向著時序輸送著自己的靈力,可這隻是杯水車薪。不知何時,眼淚在他的眼間滑落。
時序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形搖搖欲墜,可她周身的靈力卻還在四溢。
“不,不,這不可能。”陳羨知喃喃自語道,她們明明才剛重逢,可是為什麼卻成為了永彆。
“你瘦了。”時序的聲音依舊和從前一樣,乾淨又清靈。
陳羨知向前跑去,他沒有絲毫猶疑地接住了時序,看著懷裡的時序,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美好又乾淨。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陳羨知嘶吼著,他緊緊抱著時序纖薄的身子。
感受到臉上來自陳羨知的淚水,時序笑了,她抬手撫上陳羨知的臉頰,眼底是顯而易見心疼。她拂去陳羨知的淚水,用手指描摹著他的臉頰上的每一處。
而此刻的城樓上,身披金甲的姬昀帶著身後的一隊精兵趕來,姬昀的腳步倉促,失去了自己一向的翩翩風度。
他趕到城樓上,看到的便是叛早已國的陳羨知,他懷裡是從皇宮逃走的時序。
怎麼會,那方士不是說困靈陣可以困住時序的嗎,為什麼,時序會掙脫陣法。
姬昀的眼眶通紅,當他看到城牆下魔氣消散時,他就知道時序會永遠地離開他了。可他此刻隻感到無力,他站在那,看著不遠處的時序和陳羨知。
他抬手製止身後挽弓的士兵,此刻,他自嘲般地笑了出來。可能時序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自己了。
城牆下的魔氣正在消散,看著陳羨知身上愈來愈淡的魔氣,時序笑了。
似是知道姬昀的到來,時序並未看向他,她的眼神繾綣望著陳羨知,似是勸慰,似是告彆。
“陳羨知,向前看,替我去看看春光吧。”時序的聲音似乎很渺遠,但又很近。
陳羨知的眼底布滿恐懼,他的聲音顫抖,他緊緊地抱著她,他不想失去她,明明好不容易才想見。
看到陳羨知的樣子,時序眼底是濃濃的不忍,她努力地向上抬起頭,靠近陳羨知。
然後,她在陳羨知的臉頰側邊落下了一個很輕很輕的吻。隨後,落在陳羨知臉上的手指滑落。
陳羨知愣住了,在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受,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了自己和時序。
他抱緊時序,仿佛要把她揉進骨血。在這一刻,他哭的像個孩子。
旁邊的姬昀仰著頭,他的眼淚眼角滑落,攥著長劍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早已經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此刻的陳羨知和姬昀在這一天都永遠地失去了最愛的人。
陳羨知抱著時序,他眼底是濃的化不開的悲痛。他緊緊抱著時序,就像她從未離開一樣。
可時序還是在他的懷裡慢慢地消散於天地,陳羨知看著飄散在空中的光芒,他伸出手,私心地想要留住時序存在過的最後一抹證明。
他仰天長痛,聲音嘶啞著嘶吼。可這一切終究都是無用。
最後他能留住的,隻有一隻做工略顯粗糙的白玉簪子,那根自己少年時贈與時序的簪子。
姬昀身後的士兵們正想要上前活捉對方的主帥,姬昀正想抬手製止。
就見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閻王脖間抵著一根簪子,沒有絲毫猶豫地劃開了自己的脖頸。血跡濺在簪子上,為它染上鮮豔的朱色。
向前衝的士兵們愣在了那,姬昀也為陳羨知的做法感到震驚。
隻見陳羨知向後倒去,感受著生命的一點點流逝,他突然感到無比的解脫。
陳羨知緊緊握著那根玉簪,眼睛裡滿是溫柔繾綣,最後,他閉上了眼睛,這世見再無陳羨知。
姬昀站在那,此刻的他不知是欣喜自己的勝利還是悲痛時序的離去,這讓他的臉上出現極其複雜的情緒。
老虎看見陳羨知倒在那,似是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經死去,它向前跑去,仰天悲鳴,帶著陳羨知的屍體向著遠離戰場的山林跑去。
久久站在那的姬昀有些恍惚,他自嘲般笑了笑,自己對時序的愛其實遠沒有陳羨知那般純粹。
自此,大安成功收並朝宜,天下自此統一,後世留下的是順武帝姬昀終身未曾立後,永久空置留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