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夜深人靜。天空漆黑如墨，偶爾幾道星光透過雲層縫隙直抵人間，像是在訴說著古老的傳說。遠處的山巒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仿佛是天邊尚未沉睡的巨獸。樹影婆娑，伴隨著夜風輕輕搖曳，發出“颯颯”的響聲，小溪潺潺，流水聲在夜的靜謐中愈發清晰。陳雲沉浸在萬魔試心過後的收獲當中。此時，他就像是一個淋了寒冷夜雨的人，泡到溫泉裡一般。那種體內丹炁的湧動，那種心境趨近完美狀態，令他感到獲益匪淺。忽然，眼前空氣漣漪，一道雪白色身影出現。陳雲側頭望去，隻見恢複真實相貌的謝自然白裙飄飄，星光將她精致猶如藝術品一樣的臉龐，映襯得熠熠生輝。美到發光，這原本是一個誇張的形容。然而此刻，他望著謝自然清新脫俗的仙姿玉貌，第一次發現，美到發光並非誇張的形容，相反，其實是一個實打實的描述。世間怎有如此靈人也？陳雲心中感歎著，行禮動作絲毫不慢，“陳樸，見過謝真人。”謝自然淩空浮立，並沒有看陳雲，而是微微仰望星空，“一彆許久，近來可好？”“樸甚好，有勞謝真人關心。”陳雲感謝道：“方才多謝老師出手相助，否則我陷入魔境之中無法自拔，恐有為禍蒼生之舉。”謝自然緩慢淩空向前踏步，語氣波瀾不驚道：“即便吾不出手，你亦能自己抵擋魔境也。”陳雲禦風漂浮跟上前，苦笑道：“未必，我感覺自己心境磨練還不夠。”“修為驟漲，心境跟不上，很是自然。”謝自然依舊緩緩在空中向前走，“想當初，吾二十七歲白日飛升，我亦如你那般不堅定，然，隻要能堅守本心，任憑天地間風浪再大，亦無法撼動求道之誌。”確實，自己修為提升速度太快，心境跟不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陳雲倒不是沒有磨練過心境，事實上，自己一直以來都很注重心境。例如當初在日月潭洞天內，未來弟子就讓自己看過開天辟地的場景，當時心境磨練了不少。而後，陳雲父親去世，他又經曆了一次掙紮，最終在西王母提醒下，心境也有了許多提升。隻是心境與修為一樣，不同階段適用又不同。上等法師適合的心境，未必適用於高功法師，高功法師適用的心境，又未必適用教主境界。此番，陳雲還未來得及讓心境與修為並駕齊驅，便遭受到地魔入侵心神，有些抵擋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凡事都得有一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陳雲知曉，自己此番下山入世守護趙匡胤平安，興許是正好磨練心境的大好時機。稍微閒談了幾句，兩人已經淩空從洛陽城出來了。陳雲有些好奇問道：“老師，我們去哪？”謝自然道：“吾去老君山，你又想去哪？”這話說得令人有點懵，我不是在跟著你走麼，怎麼還問我去哪裡呀？陳雲還以為謝自然在趕自己走，頗為尷尬道：“我以為老師相見，是帶我一起去老君山。”謝自然道：“吾問的是，你心，欲往何方。”我心欲往何方？聽到這個問題，陳雲當真有點迷茫。自己轉世投胎到此方世界三四十之久，原本不知道有仙人存在，一心隻想改善家庭環境。而後，自己在父親的“算計”之下，偶然有幸拜入了傳道觀門下。自此，自己一心求道，隻為了能得道長生。陳雲自問，得道長生，又是為了什麼目的呢？為了活得更長久一些？為了能夠明白大道運行，領悟到世間的真理？這些，好像都不重要。人生的意義是過程與體驗，而不是最終結果。或許是謝自然的提問，陳雲第一次感受得到，自己是為了修行而修行，簡而言之，為了結果，好像忽略了過程與體驗。過程與體驗？這涉及到哲學方麵了。陳雲突然回想到蘇軾的一首詞。《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裡有一句詞是這麼寫的：“此心安處是吾鄉。”陳雲答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這句話出自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大概意思是指：讚頌品行才學像高山一樣，要人仰視，而讓人不禁以他的舉止作為行事準則，哪怕我達不到，但依舊神往。謝自然當然聽得懂陳雲並非表達品行的意思，而是在將大道比喻成高山、景行，表述其雖然目前還沒辦法達到那種境界，但一直在努力。她微微喊聲稱讚道：“你能有此念頭甚好，望你修道之心能.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陳雲道：“勤勉之。”謝自然話鋒一轉，“你可知我欲往何方？”陳雲一怔，“老師不是先前言，去往老君山嗎？”謝自然道：“是往老君山，可知為何？”陳雲搖頭道：“不知。”謝自然道：“老君山原名喚作景室山，伱可知它為何改叫老君山？”這件事陳雲自然知道，傳聞春秋時期，老子歸隱景室山修行，老子又被視作是老君化身之一，而後，唐朝定鼎天下認老子為祖宗，在貞觀十一年，唐太宗派尉遲敬德重修景室山鐵頂老君廟，並賜名“老君山”，這就是景室山變成老君山的曆史由來。他將知曉的說了出來。謝自然輕嗯一聲，道：“正因老君山乃老子歸隱之地，故而，此地每隔一段時間，老子便會偶爾顯聖一次，沒有固定期限，純粹偶然。”陳雲一聽立馬猜到了，“你的意思是，今晚老子會在老君山顯聖？”謝自然道：“善，老子今晚會顯聖講道之，若是吾等能聞得一二，對修行擁有巨大好處，故而，貧道早早趕來，就是為了聽老子講道。”陳雲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機會聽老子講道，一時間，心中很是激蕩。儘管老子隻是太上老君的化身之一，但是老子在道門地位太崇高了，任誰都想見識一下這位先賢。傳聞之中，老子是老君的第十八次化身。當然，在《老君八十一化》曆世應化圖當中，老子則是第二十三化。不管是哪個記載，都可以充分說明一件事，老子的確是老君的化身，並且還是所有化身當中，名聲最為顯赫的一尊。要知道老君化身可是有廣成子、阿彌陀佛等大神，老子作為第十八尊化身，卻能名頭最響亮，想必修為在所有化身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因此，能夠聽到這樣的人物講經談道，絕對是莫大的榮幸。陳雲忍不住心馳神往，想看看道祖老子何等神采。……來到老君山。陳雲看見前方五光十色，仙音嫋嫋，氤氳升騰。夜風之中，似乎還摻雜著什麼令人陶醉的天籟之音。他很想聽清楚這些天籟之音到底什麼意思，但可惜的事情是，任憑陳雲如何努力，都無法聽清楚這些天籟之音到底在講訴什麼信息。儘管如此，他還是努力將這些天籟之音牢牢記在腦海中，想著有朝一日能夠破解個中奧妙。又往前行了沒多遠。陳雲觀得前方端坐著許多人影，隻是這些人影，哪怕自己修為抵達了教主境，看著依舊模糊，仿佛這些人影不存在於自己的世界之中一般。在成千上萬的人影圍聚中間，端坐著一名天生貴相，麵色黃白，眉毛很美，額頭寬廣，大眼長耳，方口厚唇，兩根鼻骨，三個耳孔老者。不出意外，正是老子。令陳雲感到奇怪的事情是，當自己和謝自然來到此處，他分明聽到老子講道聲停滯了一下，甚至，他還看見老子似乎朝著自己微微頷首示意。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又或者，老子是否認識謝自然，在向其示意。隻可惜這件事陳雲注定暫時得不到答案，前方的謝自然已經靜悄悄在人群外麵坐下來。陳雲想了想，也沒敢打攪老子講道，隨意在謝自然身後的空地盤膝。老子講道似乎進入了尾聲，那一道道天籟之音從其口中蹦出變得激昂，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都在不斷變幻著。陳雲有一種置身在穿越春夏秋冬四季變化的感覺。同時，他還有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經曆無數個輪回重生一般。或許是自己和謝自然來的太晚了，大約片刻後，老子便結束了講道，而後，其用陳雲能聽得懂的言語說了一句，“玉京之上金關之中，凝神遐想，為常應之處。”話音剛落，五色氤氳升騰，老子身形逐漸消散。四周那些模模糊糊的身影，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點，全都消失了。陳雲卻依舊沉浸在老子講道的嫋嫋天籟之音當中，剛才雖然他一句都沒有聽懂，但是內心深處有一種感悟天地萬物的明悟感。就好像，自己在那一瞬間融入了天地星辰、萬物蒼生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