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嬤嬤臉色沉了下來,繃著臉走回廊下。
謝七七這樣的千金小姐嬌縱難馴,可自己是誰,再桀驁不馴的宮女她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
謝七七還當自己治不了她嗎?
給她台階下她不樂意,那就看誰能熬過誰!
薑嬤嬤儀態優雅地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下。
薑杏端了茶來,笑眯眯地道。
“阿娘,要不要打個賭,看她能裝多久?”
門口的秋菊探頭探腦,看到這一幕,捂著嘴笑著走了……
原來嶽月小姐說的脫胎換骨是這樣啊!
薑嬤嬤和薑杏坐在廊下喝著熱茶。
謝七七依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雁兒想過去查看謝七七,可又不敢。
大爺說她再做錯事,就會發賣了她,她不想離開姑娘啊!
可地上冰冷,自家姑娘身體虛弱,她怎麼受得了呢!
雁兒矛盾地揪著衣襟,站了一會,看謝七七還是沒醒來的樣子。
雁兒忍不住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薑嬤嬤麵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薑嬤嬤,求求你,讓奴婢把姑娘扶進去吧,姑娘她不是裝的,她真的是身體不好。”
薑杏斜了一眼雁兒,站起來就道:“你這刁奴,又想幫她撒謊,你真當我不敢去找謝夫人發賣你嗎?”
“行,我這就去找謝夫人,看沒了你這刁奴幫襯,四姑娘還怎麼偽裝。”
雁兒看到薑杏抬腳就走,嚇得緊緊抓住了薑杏的裙角。
“薑姑娘,求求你……不要去找夫人,不要發賣奴婢……奴婢給你磕頭了!”
雁兒情急之下,砰砰砰地往地上磕頭,沒兩下就磕得額上鮮血淋漓。
薑杏呆住了,急得一把拉住了她。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哎……你彆磕了,我不去了行不行?”
薑杏又氣又急地蹲下來,掏出帕子就按壓在雁兒傷口上。
薑杏從小被父母拋棄,就在街上做乞丐,吃過了無數的苦,是遇到了薑嬤嬤才被收養。
她也曾像雁兒,對著欺淩自己的惡霸磕得頭破血流。
她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變成了和惡霸一樣的人。
“為了這種刁蠻任性的大小姐,你何必自己找罪受呢!你看你為她磕破了頭,她都無動於衷。”
薑杏厭惡地看了看紋絲不動的謝七七,想拉雁兒站起來。
雁兒不起,跪著哭道:“薑姑娘,我家姑娘她真不是裝的,她做了官奴八年,身體早被掏空,她……她快死了啊!”
雁兒想到謝七七受的那些罪,哭得泣不成聲。
自家姑娘患了不治之症,卻怕老夫人和夫人傷心,一直瞞著。
姑娘她委屈啊!
雁兒抽泣著,豁出去了:“沒人相信姑娘,大爺、夫人都說姑娘裝模作樣,可你們去看看她身上,就知道奴婢沒有幫她作假……”
薑嬤嬤聽著,眼前卻閃過了謝七七持筆寫字的手。
謝七七的手不像彆的千金小姐一樣白皙細膩,她的手又紅又腫,長滿了凍瘡。
薑嬤嬤是窮苦人家出身,小小年紀就被送進宮做宮女,她在浣衣局時也是洗得滿手凍瘡……
薑嬤嬤猛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謝七七麵前。
她蹲下身子,撩起了謝七七的衣袖,謝七七的手臂上裹著一條布帶,鮮血都染紅了布帶。
她眸子一緊。
隨即薑嬤嬤又掀起謝七七的衣服,謝七七背上橫七豎八的鞭痕棍傷印入眼簾。
這些傷都是舊傷了,可落下的傷痕還凸凹不平地爬滿了謝七七瘦弱的脊背。
薑嬤嬤心都顫抖起來。
跟著過來的薑杏也看到了那些傷痕。
她顫聲道:“阿娘……四姑娘……她不是千金小姐嗎?怎麼身上有這麼多傷?”
薑杏從前的日子過得那麼苦,可她身上也沒謝七七的傷痕多。
薑嬤嬤沒說話,一把抱起了謝七七,就往謝七七的房間走去。
謝七七比薑杏矮了一個頭,可身體輕飄飄的堪如幼童……
薑嬤嬤把謝七七放在床上,給她把脈。
薑嬤嬤在宮裡的時候,侍候過貴妃,娘娘,甚至太後,她也跟著太醫學過基本的醫術。
謝七七脈像細沉無力,脈搏緩慢,這是嚴重的氣血不足,陽氣虛弱……
雁兒沒說謊,謝七七這身體是嚴重被掏空了!
謝七七是真暈,不是裝暈!
“杏兒,去泡杯糖水來!”薑嬤嬤平靜地吩咐道。
薑杏二話不說趕緊跑了出去。
雁兒抹著淚,提心吊膽地看著薑嬤嬤,薑嬤嬤會怎麼對姑娘呢?
薑嬤嬤看到雁兒額上還流著血,冷著臉走回自己屋裡拿了傷藥來給雁兒包紮。
薑杏端了糖水來,一勺勺喂進謝七七口中。
謝七七依然閉著眼,薑杏看著她慘白的小臉,想到她身上那些傷痕,心都揪緊了。
薑杏滿肚子疑惑,忍不住扭頭問道。
“阿娘,四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千金小姐嗎?怎麼做了八年官奴?”
作為經曆了兩任皇上的老宮女,薑嬤嬤多少也知道謝七七為奴的過程。
她隻是沒想到忠義侯府已經把謝七七接回家了,謝七七的生活卻沒什麼大的改善。
“雁兒,謝家不是有府醫嗎?謝夫人不知道四姑娘身體如此虛弱?”薑嬤嬤皺眉問道。
雁兒撲通一聲又跪在地上,遲疑地看看謝七七,又看看薑杏。
薑嬤嬤是宮裡的老人,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一看雁兒的神色就明白她在顧忌什麼。
“你直說,我保證我和杏兒都不會說出去的。”
薑杏趕緊道:“雁兒,我剛才隻是嚇嚇你,我決不會去告狀的。”
薑杏看著雁兒頭上的傷,內疚極了。
如果不是自己威脅雁兒要發賣她,雁兒也不會磕得頭都出血。
雁兒眼淚撲簌簌地就掉了下來,她哽咽著道:“姑娘身體不好,夫人開始是知道的,後來……”
雁兒絮絮叨叨就說了起來,說了嶽月如何潑墨陷害謝七七,又說了嶽月如何把謝七七身邊的丫鬟一個個搶走,還有梁大娘怎麼克扣謝七七的膳食……
聽得薑杏目瞪口呆,她沒忍住罵道:“你家姑娘真是草包,她沒長嘴嗎?就不能說清楚嗎?”
雁兒抽泣著:“姑娘也解釋過,可解釋他們就說她狡辯,說她滿嘴謊言……”
薑杏難以置信:“謝夫人可是四姑娘的親娘,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卻相信那什麼嶽月?”
薑杏真的想不通,自己家窮,父母拋棄自己是有苦衷。
可謝家是大戶人家,不缺銀子,謝七七是謝夫人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謝夫人有什麼苦衷要這樣對自己的親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