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座山卻也有名,起碼在木穀原二的眼中,這座山的名字叫做墳場。
這裡埋了很多人,每個人他都能叫得上來名字,可每個人,又都寂寂無名。
木穀原二迎著陽光在笑,雨後的早晨透露著一絲清新的味道,他深呼吸,想要將這裡的味道記在靈魂當中。
木穀原二不想活了,雖然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並沒有達成這次出行的目的,但看著周圍的警察驚疑的注視著腳下,看著無辜被牽扯進來的人茫然與無所適從,他突然覺得也值了。
起碼,他的故事,有人聽到了。
木穀原二憋了太久,他目睹了親哥哥慘死,哪怕是回歸了正常的生活他也無法忘記這裡發生的一樁樁一幕幕,他早就將自己逼瘋了。
處置這些惡人,可能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木穀看了看周圍——他逃不掉,不死在這裡便是被帶回去坐一輩子牢,那間小小的牢房就像兒時的審訊室一樣,令他窒息。
更何況,他才不想被這些人審判。
木穀最後一次看向柯南,用最溫和的聲音笑到“小朋友,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十分正義的小家夥。”
“等你長大,一定會是一個好偵探,好警察。”
他扯開嘴角,露出笑臉,視線模糊。
“你很像我的一個弟弟,他也是如你這般聰明、善良、勇敢……他現在會在做什麼,我好想再見見他們啊……”
柯南聞言心頭微動,開口道“木穀哥哥這麼想見到你弟弟的話,不如把他的名字告訴我,我來幫你找。”
木穀原二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想勸我活下去,但是已經晚了。”
他抬頭看了眼毛利小五郎,“他還活著,證明我弟弟應該已經不在了,我連他最後的願望都沒有實現,真是無顏去見他。”
“不,不對,我是要下地獄的人,而他一定在天堂好好的注視著這人間,我們見不到的,一定見不到的。”
“木穀哥哥……?”
“小朋友,我們都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人……”
“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光明。”
現場的空氣凝固住了,原本臉上帶笑的木穀愣在了原地,一直緊張木穀盯著他想要阻止他自殺的柯南也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看向站在木穀背後的黑木仁。
剛剛,有兩個人同時說了後一句話。一模一樣,連語句的停頓都是一樣的。
“這是老大在我走之前拍著我肩膀說的,當時大家都在。”黑木仁深呼吸了一口氣,儘力的平複語調。
“你……”木穀原二早就轉過身來,麵對著黑木仁,這個他一直覺得沒什麼共同語言的富二代。
“你是……”
黑木仁抿嘴,努力的勾起嘴角,用笑容回應他。
“楸木哥哥,好久不見。”
伏穀楸木認為,他死在八歲。
連續三天,他睡不著,一閉眼睛就是哥哥慘死在眼前的畫麵。他吃不下,胃裡翻江倒海告訴他,他來這裡吃的第一頓肉是自己的親哥哥。
隻是三天,他便形若枯槁,就剩咽下一口氣,永遠的離開這個令他無比懼怕的世界。
彆的小夥伴不是沒有寬慰他,可他聽不進去,甚至看到一些人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來,他們當初聚在一起商量讓哥哥去報警的畫麵。
他們……也是幫凶吧?
年幼的伏穀楸木分不清誰是對的誰是錯的,誰是壞的而誰又是無辜被迫的,他隻能憎恨這個世界,憎恨所有人,憎恨自己。
在第三天,陽光明媚的白天,正當伏穀楸木蹲坐在院中渾渾噩噩的時候,一個小小的人影走到了他麵前。
“哥哥。”
伏穀楸木抬頭,看著乖巧沉著的少年規規矩矩的站在他身前,禮貌的詢問道“這裡是不是孤兒院呢?”
少年不過五六歲大,在這家孤兒院中伏穀楸木便是最小的,沒有再比他小的孩子了。
他是新來的。
伏穀楸木臉色灰白,抬頭看著陽光以及陽光照耀下的孩子,恍惚間看見了自己與哥哥。
“……”他張嘴,說出了三天來的第一句話。
“快逃。”
十五年對於伏穀楸木來講並不是一個很短的日子,他每日都活在煎熬當中,每時每刻心中的怨氣都仿佛要撕碎他的身體。
他在深夜中醒來,看見的便是自己枯白的臉以及嘴角的血跡。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卻還是堅持鍛煉,爭取做到殺人的時候一擊斃命。
就在剛剛,他還在怨,怨自己不爭氣,到最後也沒有殺了毛利小五郎;怨毛利反應太快,沒讓自己得逞;怨這群警察下雨天也要爬山路上來,若是當初的警察像他們一樣該有多好……
可當他回頭的這一刻,他察覺到,自己不怨了。
“陽平……”伏穀楸木笑了,踉蹌兩步走到他身前,被他扶住後努力的用手去碰他的臉頰。
終於在臉前幾厘米的地方停下來,隻是虛空著去畫他的輪廓。
“你還活著。”
沒有人知道,深水陽平當年出現在心若死灰的伏穀楸木麵前,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在他的身上,伏穀楸木找到了一絲慰藉與對哥哥的彌補,那段時間中,深水陽平才是他活下去的全部動力。
被警察封鎖的入口處,傳來一點點嘈雜聲,撥開警察進到裡麵的,正是報完警不知道跑去哪裡的江成大河。
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女性,金色的披肩短發被貝雷帽壓住,隨著奔跑的顛簸有些散亂,但女人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形象,眼神快速的掃過一圈,看見黑木仁後才鬆了一口氣。
江成大河用尾指推了推眼鏡,不顧周圍這麼多人,朝著中間走去。
黑木仁當然注意到了兩人的到來,他輕輕地握住伏穀楸木伸來的手,朝著他的背後點點頭。
伏穀楸木跟著回頭看了一眼,便又轉回頭來,盯著黑木仁不放,仿佛一鬆懈他就會跑一樣。
“楸木,這麼久不見招呼都不打一個嗎?”金發女郎氣笑了,朝著他的大腿就踹了一腳。
伏穀楸木任她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將黑木仁打量了個遍,確認剛剛真的沒有傷到他。
“對不起……”他說道,他沒有認出來他,還差點傷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