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很是安靜,鬆香的味道也讓人舒暢。不論村莊中民兵有沒有睡覺,也不管營隊的部族弓手睡的如何,軍功貴族埃啄在舒適的村長草床上,反正是著實睡了個好覺!
“讚美主神!這一覺舒服的我,渾身都鬆快了…啊不錯,真是不錯!”
第二天早上,啄木鳥埃啄帶著笑容,一邊吃著村裡的餅子,一邊對旁邊的屯田首領塔古“許諾”道。
“主神庇佑!等明年打完仗回來,我要是還路過這兒,就一定再過來睡上一次!…”
“啊?!…”
聽到啄木鳥的話,屯田首領塔古如遭雷擊,手中一抖,直接把熱乎乎的餅子抖到了地上。他瞪大眼睛,看著一臉真誠的埃啄,恨不得拿起自己的長槍,就狠狠地戳對方一臉。
嗯,屯田首領塔古,確實有一把兩米半的軍團長槍。他其實是河口縣第一長槍軍團的退役武士。他沒有受傷、年紀也不老,之所以退出軍團,正是遵從軍團長、縣尹庫盧卡的命令。
當初王國設立河口縣的民屯,每處民屯都要有幾個管理的村頭和武士。猴子庫盧卡平民出身,手下既沒有投靠的墨西加貴族,也沒有世襲的家族武士。所以他想出的辦法,就是從自己的軍團中調出一批可靠的老兵,派去管理各村。尤其是靠近河口縣城、靠近犬裔旗隊的村落,都安排了信得過的人選。
而長槍老兵塔古擔任屯田首領後,便按照軍團中的訓練辦法,簡單操練了些村裡的丁壯。這才有了啄木鳥埃啄,昨天見到的盛大“歡迎”。
“咳!主神見證!尊敬的軍功貴族…我跟著軍團長,劫掠…哦,討伐過西北的查帕拉湖區。查帕拉的那個羽毛王,很狡猾,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屯田首領塔古撿起餅子,拍了拍灰。他低著頭,也看不到表情,隻是聲音有些抖。
“這次征討,是要徹底占領那片西北的湖區。那個湖區大著咧!湖邊的城邦多,北方的蠻子多,山裡的亂七八糟部族也多那個明年,你們不一定能打完回來咧!…”
“哈哈!主神的雷霆,庇佑著我們!沒有什麼寨子,也沒有什麼城邦,能抵擋住王國的進攻!”
聞言,啄木鳥埃啄哈哈大笑,臉上既有來自王都的自豪,也有麵對這些消息閉塞的土包子武士時,忍不住表露出來的得意。
“主神見證!這次出征可不僅僅是河口縣一路,還有八千人的長蛇軍團,從西南直接北上,插入查帕拉湖區的腹地!更何況,在我們營後麵,還有一支攻無不克的營頭,那就是新組建的雷…咳!”
“啥?雷什麼?難道是北征時的炮營?”
“哈哈!不一樣,不一樣的。他們也會沿著縣道走,隻是慢的很。我不好說,但你留心下驛站,會看到的!”
啄木鳥埃啄及時閉嘴,止住自己的話頭,隻說了半截。隨後,他看了眼滿臉好奇、恨不得戳死他的屯田首領塔古,得意洋洋的站起身來。
“主神庇佑!都吃好了!該開拔了!…塔古,明年再見吧!…”
“呃…主神庇佑!明年…再說吧…”
屯田首領塔古壓低聲音,喃喃自語。他注視著這支特拉斯卡拉人的營隊,踩著收獲後的田埂,走上新修的土路,心中怒聲罵道。
“眼高於頂的王都貴族!話隻說一半…祝你蹲坑掉到坑裡…爬都爬不出來!…”
“塔古,明年我還要睡你的草床!…對了,我也會帶些戰利品給你!…”
“呃!…”
“哈哈!”
啄木鳥埃啄昂首挺胸,再次扛起營隊的戰旗,帶著手下的弓手們,向東北的河口縣城走去。眾人越往前走,地勢慢慢升高,兩側也開始出現丘陵和小山。而埃啄腳下的道路,也從三合土的二級縣道,變成簡單平整過的一級土路。這一段的道路明顯很難修、工程量很大,而縣裡二級的縣道,還沒有修通這一截。
“嗯?兩邊都是林子,還有鳥在飛…是了!越過這段小山和丘陵,應該就能俯看到河口的奎采奧湖了…我記得,南下的犬裔部族,應該有不少旗隊,都安置在這一片…”
啄木鳥埃啄一邊想著,一邊向兩側的丘陵上張望。在土路的周圍,他遙遙看到一大片低矮的窩棚和茅屋,圍著山間流下的小河,聚集在低處的小塊穀地裡。而在穀地的河流邊,還有一片片粗粗開墾出來,但明顯亂糟糟的農田。
“主神啊!這是在種的啥啊?紅薯嗎?這雜草長得都和作物一樣高,都沒人管嗎?!…”
啄木鳥埃啄看了片刻,眉頭一陣直跳。他以前剛從軍的時候還不覺得,但現在有了自己的莊園,仔細打理過農田後,再看到這種辣眼睛的部族“田地”,就分外有些受不了。
“不對!不對!該死,這都十一月了!這什麼亂種的紅薯,怎麼還不收?啊?!”
想到這,啄木鳥埃啄就有些咬牙切齒。他狠狠地看向山穀間的部族營地,和營地裡同樣眺望的部族頭人對了下眼。隨後,幾十個紋麵藍發的部族戰士和獵手們,立馬扛著家夥,一窩蜂的湧了出來,撲向山路上行軍的營隊。
“啊!拿出武器!準備戰鬥!…滴滴!…”
刺耳的螺號聲響起,不管是行軍的部族弓手,還是撲來的營地戰士,都全部嚇了一跳。雙方都條件反射一樣的扛起長矛,豎起竹弓,連武器都是一模一樣。
數息後,還是紋麵的部族旗隊長先反應了過來。他從背後熟練的掏出一把主神的旗幟,用力揮了揮。然後,他又掏出另一麵旗幟,上麵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石頭天平,正是王國市集的標誌。
“讚美主神!讚美喂起蘿卜奇特哩!…山下的!部族!哦不!武士!…來!看看!換東西!好東西嘞!…”
部族旗隊長巴貝放開嗓子,用結結巴巴又低沉悠揚的納瓦語,大聲向土路上的弓手營招呼。這種奇怪的腔調一聽,就讓人想起遼闊蒼涼的北方。他是前年初春荒時,才從荒原東北南下的遊獵部族,是遙遠東北的博薩洛斯人。
這幾年來,紅鴉大部落東征西討,四處吞並,趕得東北的部族到處亂跑。北方的寒潮也時常南下,雖然都是小寒潮,沒有可怕的大寒潮,但也讓部族難熬的很。他思來想去,聽說青丘縣的巴拉莫大酋長一直在招人,就帶著部族投奔了過去。
誰知道,黑心的巴拉莫大酋長隻是吟了幾句聽不懂的詩,給他賜了個“巴”姓。然後,巴拉莫大酋長挑挑揀揀,把他部族中的幾個神射手挑走後,又把他的部族一股腦打包送到南邊,賣…哦,交給了更強大的“神猴”大酋長,庫盧卡。
“哎!兩位大酋長,怎麼都喜歡善射的紅發部族?…我們藍發的也很猛啊!我們可以追逐北方的巨獸,捕獵投矛的!”
想到兩次投奔的待遇,旗隊長巴貝很有些憤憤不平。好在,“神猴”大酋長雖然不重視他們,但也沒有虧待。不僅給他們編成了旗隊,還劃了一片山林和穀地,派出主神祭司來教他們種田。而他手下隻有四百多人,就正好編了一個小旗隊。
作為苦哈哈的部族旗隊,他們沒有民屯村莊那樣嚴格的糧食稅賦,實際上他們也窮得交不出啥來。每年每支旗隊,隻要象征性的交點山林的獵物和貢品,進獻給大酋長就好。但與之相對應的,是嚴厲的征召令!隻要大酋長發出征召令,每支小旗隊,就要出四十個丁壯,自備武器裝備,隨著王國的大軍出征!
“隨著大軍出征,一路管吃管住。上了戰場廝殺,打贏了就能劫掠捕俘。劫掠完賣東西賣人,立下戰功還有賞賜…甚至能加入軍團,成為大酋長的勇士…哦不,那個武士!…”
想到出征時的美事,旗隊長巴貝口水都留了出來。以前在荒原的時候,他可從來沒見過石頭的房子,也沒見過那麼多人的村莊,甚至還有幾十個部族人口合在一起的“城”!而村莊裡的、城裡的東西,隻要搶上一點回來,就勝過耕種一年了!…
至於戰死什麼的,那荒原上可再常見不過。人不就隻能活十年嗎?隻有被庇佑的祭司和薩滿,才能活到四五十…
“哎!這次西征,‘神猴’大酋長為啥沒有召集我們?是嫌我們上次打仗不勇猛嗎?等今年貢賦的時候,怎麼也得問問大酋長的勇士,哦不,武士!…”
旗隊長巴貝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羨慕的看著道路上的營隊。直到一個戴著羽盔,扛著旗幟,看起來就很有錢…哦,很強大的酋長,帶著幾個穿披甲的勇士走了過來。隨後,對方好奇的張望了會,便用墨西加語問道。
“好東西?交換?…”
“對對!交換!…”
“嗯,主神見證!…你們都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