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秋風吹過穀地,帶著些許寒意,又有著沉默的肅殺。一老一少兩名騎士,又談論了幾句,便帶著手下與俘虜,去上遊的水源地。等一切處理妥當,威尼斯人的騎兵小隊,就再次踏上去往東北的歸途。
歸途是山間的穀地與溪流,還有遠離溪流的旱地。一路上,隨處可見荒廢的農田,與被燒毀的摩爾村莊。
連綿高聳的巴薩山脈(serrdebz),就在眾人的視線中起伏。山脈最高處的峰頂,便是兩千多米高的聖芭芭拉峰(crdesntbrbr)。這個名字的來源,是基督教的十四就難聖人之一,古羅馬時代的“白芭蕾”,聖芭芭拉。而對於她的崇拜,其實在東正教中,更為普遍。
至於這座山峰的摩爾名字,隊伍中卻無人知曉,後世也沒有流傳。因為,西班牙人的宗教審判庭,會在幾百年的殘酷審判中,徹底抹去半島上的摩爾印記,以及半島上的摩爾人。
天色明亮,山間的穀地一覽無遺。威尼斯人的騎兵小隊帶著俘虜,行出沒有多久,卻遇到幾名十字罩袍的騎兵,在天邊卷起一道煙塵,匆匆疾馳而來。
“所有人小心!拿出武器,準備作戰!”
老騎士羅倫左神情一變,厲聲下令。他保持著警惕,一手舉著盾牌,一手拔出腰間的騎士劍,做好了時刻衝鋒的準備。他知道,即使是十字罩袍的聖戰軍,如果在野外遇到,沒有其他人的見證,那也是無法信賴的。因為,為了獨吞戰利品的內鬥與廝殺,在聖戰中並不罕見。很多普通騎士的陣亡,也根本與摩爾人無關。
“上主庇佑!尊敬的喬凡尼騎士,尊敬的羅倫左騎士,我們總算找到你們了!”
直到幾名騎兵靠到近前,遠遠的大聲呼喊,老騎士才放下武器,辨認出這是小隊臨行前,留在大營中的幾名騎士扈從。
“馬裡諾,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嗯?所有留在營地的扈從,都跟著一起來了?!那大營中的輜重,現在是誰在看管?”
“尊敬的羅倫左騎士,我們帶走了所有值錢的物品。至於剩下的雜物,都丟在圍城大營裡,顧不上了...大營中出了大事,不能再呆了!...呼!呼!...”
說到這,馬裡諾氣喘籲籲,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年紀已經不小,一連在外奔行尋找了兩日,體力委實有些不支。此刻找到老騎士羅倫左,他心中的弦一鬆,瞬間就有些發暈。
“上主庇佑!十字軍大營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看到這一幕,老騎士羅倫左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一絲不安。馬裡諾是他信任的扈從首領,從不會做出這麼冒失的舉動,除非...
“馬裡諾,你彆急!歇一會,慢慢說!”
“呼!呼!...”
馬裡諾喘了一會,才稍稍平複下來。他說起營中發生的事,臉上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驚恐。
“上主啊!圍城大營中...爆發了新的瘟疫,一種新的黑死病!好多人,幾百上千人,已經染上了,已經死啦!...”
“啊!黑死病?!”
“什麼?!”
聽到這,老騎士羅倫左一貫沉穩的表情,便再也維持不住。而年輕騎士喬瓦尼無畏的臉上,也第一次浮現出深深的畏懼。
對於這個時代的歐洲人來說,反複肆虐的黑死病,就是死神的象征,甚至比死亡本身更為可怖!因為,按照教會的說法,這是魔鬼傳播的疾病。而死在魔鬼的力量之下,那是連靈魂都可能被玷汙,無法在死後去往主的國度!
在場的一眾騎士,以及大營中的絕大多數戰士,都經曆過黑死病的考驗。按理說,應該不會再得一次了。但按照馬裡諾的說法...
“上主見證!馬裡諾,你確定,是一種新的黑死病?!”
此刻,老騎士羅倫左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他死死的盯著扈從馬裡諾的眼睛,等待著一個明確的答桉。
“我...我沒有親眼見過,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扈從馬裡諾痛苦的扯了扯頭發。隨後,他神情異常不安,卻十分肯定的說到。
“上主見證!但是我肯定,肯定有一種瘟疫爆發了!後營的兩個卡斯蒂利亞千人營地,已經被徹底封鎖起來。隨軍神父們都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裡...而後方的營地裡,也出現了焚燒屍體的黑煙。那個味道,我聞見了,和審判女巫一樣,絕對是在燒人!”
“我趕緊找相熟的扈從詢問,才知道,參加聖戰的英格蘭騎士們,剛剛聽到消息,就已經先一步逃離了!他們說,僅僅四年前,亨利七世加冕英格蘭國王的時候,就有一種神秘的‘汗熱病’席卷了整個英格蘭!所有人,無論貴賤,都會在突然地發燒、嘔吐,然後脖子、背部和腹部劇痛,渾身不停流汗,最後在一日內死亡!在短短的兩個月內,就死了數百名貴族,上千騎士,還有十幾萬平民...據說,這是有女巫反對國王,召喚了邪惡的魔鬼...”
說到這裡,馬裡諾滿臉驚恐,背後都冒出汗來。他身後的扈從們,也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這幾日裡,他們聽了太多可怕的故事,以至於再也無法在營地中呆下去了。
“後來,過了幾個月,英格蘭的‘汗熱病’,又突然的消失了。教會前後燒了兩百多女巫,據說是把召喚魔鬼的主謀給燒死了...而這一次,營中的瘟疫剛剛出現,英格蘭的聖戰騎士們,就全跟受了驚的麻雀一樣,連夜就丟下輜重,往東北方的腹地撤離了。聽說費爾南多國王親自去追,都沒有追回來...我們走的時候,營地裡的日耳曼騎士,瑞士傭兵們,也都吵著要撤離...”
老騎士羅倫左眉頭緊鎖,仔細的聽著馬裡諾的每一句話。他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同樣的念頭也在心中升起。
“上主庇佑!馬裡諾,這一次營中瘟疫爆發的症狀,也是在英格蘭出現過的‘汗熱病’嗎?”
聽到詢問,馬裡諾怔了怔,陷入回憶。隨後,他飽經風霜的麵龐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恐懼,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不...不是!這一次的新瘟疫,似乎從未有過!它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