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長卷鋪展,如畫江山,如此多嬌。王者提筆,在天下作畫,潑墨橫灑。北方是起伏的高原,有神峰一手難握;南方是玉帶的長河,修長勾起,任人曲折摸索。而在河流儘頭,地圖之中,有穀地環繞,蓮花開落,映出天下最美的盛景!
“吼!百花齊放,雄偉壯麗!這湖中都城,這征服的滋味真是絕美!”
一夜辛勞,燈影明滅,不記落筆何處,唯憶虎嘯狐啼。直到第二日上午,修洛特才從酣睡中醒來。他看向桌麵,畫卷早已不見。他回想起昨夜的作畫,身體又燃起火焰。
“權力與美人,相映成趣,最是撩人噫?!我看著王國的彙報,怎會生出如此強烈的渴望?這是在渴望著天下?”
想到這,修洛特皺起眉頭,沉吟不語。他看向昨夜的香爐,裡麵已經燃儘,連灰燼都被清空。王者麵露困惑,半晌之後,才長長地呼了口氣,敲了敲自己的頭。
“呼!身處王位,所麵臨的誘惑,可比普通的凡俗,要強烈十倍!若是被欲念衝昏了頭腦”
修洛特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他披上一件長袍,罩住自己線條分明、輪廓清晰的上身。接著,他目光搜尋,沒看到小狐狸的身影,也不知蜷縮在哪裡休息,昨夜實在是折騰的夠嗆。年輕的王者笑了笑,走到門口,向著殿外,沉聲高喊。
“伯埃卡特!”
埃卡特披著皮甲,出現在殿外。他單膝下地,恭敬詢問。
“家主?”
“來!陪我練劍!”
所謂練劍,其實是木刃的對練,就像黑曜石的戰棍一樣,隻是武器更為輕巧。埃卡特大開大闔,木刃橫斬,比起伯塔德來,少了份靈巧細致,卻多了份剛猛無前。這種激烈的戰鬥,沒有絲毫思考的時間,每個人的戰鬥風格,都是他性格的直接反映。而見微知著,對於這位新的侍衛長,修洛特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場對練完成,年輕的王者酣暢淋漓,心中的雜念終於被清掃而空。他這才靜下心來,翻看剩餘的王國彙報。在五縣縣尹的文書後,接下來,王者便打開首席大臣,賢者賈蒂裡的文書,看一看整個王國的總覽。
“尊敬的陛下,老臣頓首於湖中的神樹之下,向天空的神鷹回稟曆時四年半後,記述天下起源的紀元史詩,初步整理完畢。神威大學中,已經樹立起十多座數米高的圖刻石板,並刻以圖畫、圖形文與方塊文。從此,所有進修的王國祭司,拜訪的外邦使節,都能仰首觀摩,了解各部的同源神話,與五個紀元的不朽神意!”
賢者賈蒂裡首先提及的,就是他親自主持整理、編纂的紀元史詩。這是一項龐大而艱深的工作,花了賢者極大的心力,才算初步編纂完成。
這本紀元史詩,從第一紀元開始,講述五千年前,先民初生、神啟眾人的神話時代;接著是第二紀元,三千年前,先祖同源、同為膠人的奧爾梅克時代;再往後,是第三紀元,一千六百年前,各部星散、修建奇觀的特奧蒂瓦坎時代;然後,第四紀元,六百年前,洪水頻繁、各部廝殺的動蕩時代;最後則是第五紀元,主神選中墨西加王者,許諾天下、各部重新歸一,正是現在進行中的統一時代!
“天下同源!各部傳承的圖板,各部修築的神廟,各部建立的金字塔,各部崇尚的綠鬆石數千年來,各部留下的文明記憶,都有著相似與共通之處。老朽耗費數年心力,一一追根溯源,並留下圖文講解,相互印證好讓後人知曉,五個紀元的真實!”
看到此處,修洛特重重點頭,心中生出由衷的敬仰。
要從文化上整合諸部,不僅僅要編纂神話史詩,還要有圖板、有奇觀、有文物,進行解釋與佐證。傳承的圖板圖畫如何解讀?修築的金字塔如何證明是同源?古老的文物如何與膠人一脈相承?這些實際的佐證,才是難點與要點。
“在八分的真實中,融入兩分難辨的想象;從真實的實證中,解讀出想要的結論化假為真,化虛為實,真假雜糅,虛實相生簡單來說,要構建出足以信服、經得起後世檢驗的神話史詩,來整合天下人心,並一直流傳到未來!”
想到這,修洛特神情閃動。這項宏偉的文化工程,沒有足夠的學識積累,是決然無法完成的。而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推行天下,做出這樣的文化工程,也沒有意義。統一的文化,必須與統一的帝國相互結合!而在各部蒙昧,文字剛剛萌芽的此刻,正是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
“帝國的軍團,可以征服各邦,統治數百萬人。但帝國要想維持長久,不會曇花一現,就必須完成文化的整合,建立起共同的身份認同!這項工作,和司馬遷編寫史記有些相似。但麵臨的社會更加原始與複雜,需要做的更加徹底始皇的焚書坑儒,抹去舊有的傳承,也是必不可少的!”
修洛特思索片刻,心中越發堅定。他抿緊嘴唇,再往下看。
“同源的神樹四處延展,北至無儘大陸,南至無窮雨林天下各部,從來都來自於同一先祖,是神樹不同的分支。而各部的根係,都緊緊連在一起!無論是墨西加人、普雷佩查人、特拉斯卡拉人、特科斯人、托托納克人、瓦斯特克人、米斯特克人、薩波特克人、特帕尼克人、瑪雅玉米人、東島泰諾人,北方遊獵人,南方黃金人全都是膠人!各部在第二紀元星散,也必將在第五紀元歸一!這是先祖的見證,神靈的許諾,命運的約定,也是偉大王者的征途!”
看到此處,王者垂下眼眸,露出笑意。這是他的要求,讓賢者把北美各部,加勒比海各部,南美各部,也都加入史詩之中。
當數十年後,或者上百年後,當王國的殖民隊擴展開來,遇到北美的易洛魁部落,或者南美的印加王國,就可以拿出這本史詩,告訴他們。
“我們,擁有著共同的先祖!看,先祖的史詩中,寫的明明白白,你們是第二紀元末期的流散者!而現在,王國武士來到這裡,就是要讓你們,重新合一,認祖歸宗!”
無論對方的貴族是否相信,隻要王國的武士與平民相信,就會帶來融合的基礎。強行的文化整合,需要武力的背書,需要宗教的加持,也需要趕在民族主義興起之前。
“展望數百年,任重而道遠。我這一輩子,恐怕是見不到各部歸一的。但我必須埋下種子,即使不能統一成廣闊的美洲帝國,也要成為互相認同的周禮諸夏!”
修洛特神情閃動,遙想許久,臉上露出深深的向往。當然,眼下的首要問題,是整合中美洲各部。而要實現這個目標,他還有一些獨有的優勢。
“陛下,紀元史詩初步完成,後續的編纂更新,也要一直持續下去。而要想讓這本史詩,成為天下的共識,還有許多要做!王國已經征服了喬盧拉城,繼承了數百傳承的圖板與神物。老臣會帶著祭司們,一同研究,解釋傳承圖畫,‘去偽存真’至於誤入歧途、妖言惑眾、不肯改正的各部祭司與長老,還懇請陛下嚴加處置,不使流毒於天下!”
看到這,修洛特勾起嘴角,搖頭失笑。賢者賈蒂裡看著溫和,遇到這種“道統”的爭奪,也是會狠下死手的。不過若是沒有這種狠辣,也不可能做出統一文化的大事他繼續翻閱,看向這項回稟的最後一段,眉頭驚訝的揚起。
“陛下,我已經安排人手,圖文各半,雕刻出紀元史詩的雕版。都城造紙場的規模,已經再次擴大,來保證足夠的紙張而第一批印刷的數量,是一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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