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少年宮的劍道班內,窗外的光映入休息室,五彩的霓虹刺激著眼球,讓楚子航睜開了眼睛。
敲打窗戶的細密聲音傳入耳中,很輕很輕,就像是擔心將困乏的孩子驚醒。
休息室的燈並沒有打開,楚子航拖著酸痛的身體回來時,外麵的天空還是明媚的,但此刻眼前已經是一片晦暗了。
哢嚓。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一條縫隙,齊修遠悄無聲息地探頭進來,看見已經起身醒來的楚子航,索性直接推門走了進來笑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一些?”
“嗯。”
無視了身上傳來的酸痛感,楚子航感覺腦袋有些發脹,低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低聲道:“我睡了多久,源老師怎麼樣?”
先前與齊修遠對練的時候,他確實榨乾了全身的氣力,眼睛和筋肉都一陣陣刺痛,最後實在挺不住睡了一會。
“嗨,也看那老頭子年紀大了,身體其實結實得很,去醫院的路上還一個勁兒跟我吹噓他年輕時的情聖經曆呢。”
齊修遠一邊吐槽著一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映入眼簾的正是倒影著細密微雨的高樓大廈。
“話說,你這一覺睡得可真沉,怎麼都叫不醒,如果不是確定你還有呼吸,我還以為是把你打死了。”他轉身看向楚子航玩笑道。
“……”
楚子航有些無奈,抬起手掌握了握。
雖然還有明顯的酸痛感,但也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像是筋肉繃斷重新長出,變得更加凝實堅韌有力。
學劍學這麼久了,這還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明顯的提升,就是後勁有點大。
“源老師之前說的……”
似乎想到了什麼,楚子航抬頭看向齊修遠,遲疑片刻後問道:“你的劍,飲血了,什麼意思?還有你的劍術和演技水平突然提升,是不是也因為……”
之前為了不影響齊修遠麵對源一心的狀態,這些問題他才一直都憋在心裡沒有問出來。
“可能是因為昨天我殺了一隻雞吧。”
齊修遠玩笑似的回應了一句,但是看著楚子航依然盯著自己的平靜眼神,他隻好歎了口氣語氣坦然道:“三年前,那四個被你和我送進監獄的混混搶劫犯。”
“他們前段時間出獄了,第一時間又去了那個網吧,恰巧我也和朋友去了一趟,然後就被他們盯上了。”
楚子航愣了一下,旋即便從記憶深處的角落裡,找到了並不在意的那段記憶,想起了那四個人。
當時是他和齊修遠正式拜師的第一天,那天和今天一樣也是一個陰沉的雨天,還不太熟的兩人在網吧門口沉默避雨。
結果,迎麵就撞上了剛搶完錢從網吧跑出來的四個混混,在聽到網吧老板大喊搶劫的時候,楚子航下意識就握著一把竹劍擋在那四人的前麵。
楚子航現在還記得,齊修遠當時看了一眼那四個混混手裡開刃的刀,然後轉頭看向自己的詫異眼神,像是在說“哥們你一直這麼勇的嗎?”
那時候他們兩人才小學五六年級,麵前的那四個人可是持刀“歹徒”,他下意識的舉動確實可以說膽大魯莽了。
後來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學校,最後傳聞甚至演變成他們兩人提著木棍,就合力把四個持刀歹徒打得屁滾尿流。
或許是因為他比齊修遠大了一歲吧,所以他在這個傳聞中是“男一號”。
但楚子航其實很清楚,他的天賦還沒逆天到十二三歲,拿著一把竹劍就能製服四個持刀的成年歹徒。
甚至是在其中一人衝到他的麵前,揮舞著刀子馬上要捅傷他的時候,一直冷眼旁觀的齊修遠突然出手。
用竹劍精準打在其中一人的手腕,讓對方手掌一麻才繳獲了一把刀,然後反手就捅在了對方的右胸口,直接讓另外三人驚愕地愣在原地。
楚子航不知道當時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或許也沒有人會注意他當時是什麼表情。
但他看到了齊修遠臉上的表情,甚至到了今天依然是記憶尤深。
握著匕首的男孩靜靜地站在身前,看著那個跌跌撞撞撲向自己的人,輕輕遞出了手裡匕首的黑色刀鋒。
似乎因為對方撲來本身就攜帶著巨大的動能,在外人看來與其說男孩捅穿了他,不如說是男人自己撞到了刀口上。
但距離最近的楚子航,卻看到男孩又將刀往上劃出一條直線,直到迫近脖頸的位置。
至於為什麼沒有一口氣切開對方的脖子,或許是因為他當時的身高不夠,抬起手臂臂展隻能剛剛好切到那個位置,又或許是因為有人在一旁看著。
那張清秀俊美的稚嫩臉龐是那麼沉靜,劃入胸口的刀刃就像用刀切開鼓麵一樣簡單,隻是與沉靜相悖的是那被剖開的血腥胸膛。
鼓麵之下噴湧而出的是血泉,潑灑在那個男孩清秀稚嫩的臉上,鮮血淋漓的血肉內臟暴露在空氣中,與男孩臉上的秀美平靜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甚至,楚子航還記得,當時站在身後的自己也被血濺到了,男孩轉過頭來,似乎覺得有些抱歉,臉上露出一絲帶著歉意和有趣的笑容。
就像是偷玩番茄醬卻不小心擠爆將其濺在朋友臉上後感覺抱歉卻又忍不住發笑的壞孩子。
不過那個笑容實在是太過短暫了,短得楚子航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當他回過神來,男孩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驚愕和恐懼,呆呆地愣在原地看著慘叫連連的混混,仿佛對麵前血腥恐怖的一幕始料未及。
但是,現在看來,或許那並不是幻覺。
“……”
齊修遠沒說那四人的下場,楚子航也沒問,更沒多說什麼,隻是沉默片刻歎了口氣道:“需要我幫忙嗎?”
齊修遠臉上露出笑容,搖了搖頭示意無所謂,然後生硬轉移了話題:“很晚了,去吃飯嗎?”
咕咕……
似乎是為了回應齊修遠的話語,楚子航感覺胃部在輕微地抽動,肚子很合時宜地發出一陣呻吟,像是在宣泄自己對饑餓的不滿。
楚子航還是第一次如此生動體會到“腹中空空”的感覺。
也難怪他一醒過來就感覺有些頭暈,估計是血液中的葡萄糖含量下降,如果再不吃點東西填飽肚子的話,身體就要開始分解脂肪和蛋白質了。
“我找車。”
楚子航點了點頭,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中的“爸爸”和另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遲疑片刻,最後還是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
短暫簡潔的交流後,楚子航掛斷電話,看向齊修遠開口道:“等一下吧,我爸爸讓司機來接了。”
知道對方家庭的齊修遠挑了挑眉,似乎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含義,楚子航像是在為那個男人辯解道:“他沒時間……”
不過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這個借口,那個每天混吃等死的男人能有什麼事情,唯一的解釋不過是和以前一樣忘了。
於是,楚子航眼中掠過一絲自嘲之色,也懶得解釋了,一言不發起身推開休息室的門。
哢嚓。
中午紛紛攘攘、熱情報名的人群已經散去,足以容納百人的寬闊道館反而多了些冷清,但站在門口的兩道身影卻是異常顯眼。
看清那兩人身上的藍色警服,楚子航的瞳孔下意識縮了縮。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