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共融”星環的靈能者會不會真的變成所謂的瘟疫之源,在場這些達官貴人們自然是不清楚的,便隻能聽餘連這個專家的了。他們明知道這個埃羅人已經死了,甚至連軀乾都被原子光矛轟成了齏粉,但看著對方提著的那個沒臉都是殘念表情的首級,卻覺得那分明是一枚瘟疫之源似的。
大家頓時都覺得心裡瘮得慌,不少還想要尖叫的女士現在卻連叫都叫不出來了。作為大型碳基哺乳動物,他們對病毒的恐懼可是刻在基因裡的,就像是彆的動物對天敵的恐懼似的。
餘連對袞袞諸公的反應還是很滿意的,將這個埃羅人的腦袋丟到了後麵的火盆裡,又對大家道:“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艘埃羅戰艦居然已經穿到新旅順了,這意味著,前線有很多空隙,掠奪者也一定知曉彆的航路。”
他掃了一眼在場的觀察團成員,其中有將近一半不是地球人,而是這次參與這次聯軍的其餘“盟國”的種族。
“我們需要更多維持補給線的艦隊,我們也必須有自己的獵殺艦隊,更需要探索艦隊。我們需要一批不屬於前線遠征艦隊司令部統率的後備艦隊。諸位大人,為了新大陸的安危和前線大局,我需要諸位大人康慨解囊。”餘連停頓了一下:“當然,這也是為了新旅順的安危。”
最後那句話,所謂的“新旅順的安危”,說的應該是“諸位大人的安危”了。餘連雖然明說,但在座的都是體麵的聰明人,沒有理由聽不懂他的意思。
佩克爾廳長將一絲驚懼藏在了眼底,挺著肥碩的大肚子一本正經道:“明白了,將軍的訴求確實很有道理,我們會儘快將這裡的情況轉呈國內的。”
“您辛苦了。下官代表新大陸全體軍民感謝您!”餘連滿臉誠懇地鞠躬,又滿臉笑容地道:“晚宴其實已經準備好了,但我這邊還有些手尾要處理。請諸位先入席,我會儘快趕回來,應該怎麼著也能趕上來和大家罰酒三杯的。”
大約是餘連的表情管理技能終於修煉到了大成,觀察團成員們覺得這位年輕的將軍人坦誠,說話也好聽,雖然做事稍微有點毛躁,但對大家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頓時寬慰了下來。他們便紛紛表示,大家都會吃好喝好然後就等著餘將軍回來就要準備第二場了。
餘連依舊覺得,和這些老爺們扯澹,可比和一位同等級的靈能者大戰三百回合還累,但什麼事情就怕熟能生巧。他仍然反感這種虛與委蛇和光同塵的工作,但畢竟已經很適應了,就算是累,也還是累得有限。
剛剛離開艦橋,便見到同樣穿著紋章機的菲菲迎了上來,後麵還跟著幾個穿著太空動力甲的士兵和技術人員。
“怎麼說?”餘連好奇問道。
菲菲麵無表情地搖頭:“二十個死者,三名重傷被俘。表現得非常烈性,確實是典型的死士風格。”
一位技術人員無奈道:“船內數據庫中沒有星圖,他們應該是在抵達本星係之後就把資料刪除了。”
“就算是刪除了數據,也有被我們技術複原的可能性。他們的領航員應該是把每個星係的躍遷點記在了腦子裡。”菲菲道:“當然,也有可能是寫在紙上,在抵達的時候燒掉就是了。”
“……確實,如果領航員再順便自個殺。隻要時間一長屍體硬了,我們就算是想從腦子裡摳資料也摳不出來了。”餘連道。
技術人員和普通士兵們麵麵相覷,大概是覺得他們這些普通人就是因為不夠變態,才和這些超凡者格格不入吧。
菲菲又笑道:“倒是你,剛才乾點的那個埃羅人真是個毒人嗎?”
“怎麼可能?能夠融合這麼多毒素把自己化身瘟疫之源的共融,至少得五六環了。就算是帝國,也不可能富裕到把一個聖者當敢死隊用的。”餘連搖頭道:“他隻是個一環還沒選分支的‘衛士’,仗著血厚往肚子裡塞了一棍高濃縮的離子鹽,應該是準備把自己當個人形引爆源的。”
“原來如此。如果真讓這艘船做衝進新旅順星港,至少會讓它癱瘓上兩個多月的。這樣一來,我們往前線的補給通路一定會受到影響,這比擊沉一兩艘運輸船要嚴重多了。”
“所以我對觀察團的老爺們說得也不是假話,隻是稍微抓馬了一點。菲菲是導演,一定明白這個道理的。”餘連道:“況且,這種事情雖然過去沒有發生,不代表以後不會發生啊!”
大家又最後檢查了一遍這艘普普通通的中型武裝貨船,確定沒有在夾縫裡藏著什麼東西,這才帶著三個重傷昏迷的俘虜離開——這三位隻是普通的船員,就算是救回來了也估計問不出什麼來,但也總算是聊勝於無的。
隨後,來自新旅順星港的炮擊隨即接踵而至,將這艘灌滿了無數烈性爆炸材料的貨船徹底摧毀。
於是,自從天幕被破,正麵大戰開始之後,掠奪者對共同體敵後最危險的一次襲擾,便就此宣告失敗。
對這些抱有必死之心的敵人,餘連還是頗有幾分敬意的。他們全船隻有二十四人,其中一大半都會並非傳統的“掠奪者種族”,船上甚至還有三個人類,駕駛的也是一艘瑉蘭產的中型運輸船,船隻甚至還有注冊信息和托斯商團國的船籍。
這種型號的貨輪常年奔跑於全宇宙各地,新大陸當然也不少見。而我們要知道,雖然對掠奪者圍攻作戰已經開始了,但所有的參戰國都把此戰定性為了反恐剿匪作戰,並沒有進入戰事狀態,新大陸之間的商道也沒有進入完全的軍事管製狀態。
於是,這艘擁有正式船籍的貨輪,在扮成船長的人類船員的演技下,居然真的一路混到了新旅順星係。當然,在距離新旅順星港十二萬公裡外,等待排隊進港的時候,還是被聯盟支援的搜查無人機掃描出了危險品。當場便被威嚇炮擊逼停到了原地。
而這時候,聞訊趕來的餘連也感覺到了那艘船上的靈能者氣息,甚至“聞”到了掠奪者的氣味。
這大約就是“宇宙直覺”帶來的感應能力吧,就是這麼不科學,但也就是這麼好用!
當然了,對方應該是船被逼停之後,因為緊張而漏了馬腳,說明實力有限。
按理說,這種情況其實是不需要餘連親自出手的,但恰好各國觀察團的成員也在兩個小時前剛剛抵達。菲菲覺得,來自國內的老爺們沒有見過真正的刀兵,便總對戰爭有著各種各樣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那麼,作為全共同體最著名的青年英雄,餘連是有義務讓老爺們儘興的。
“這個觀察團是由政客和各大報的記者,這兩者一旦湊到了一起,一切都會秀場化的。”菲菲道:“隻要秀開心了,我們,還有前線艦隊主力的將士們,都會輕鬆一點的。”
餘連覺得菲菲這話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更何況,掠奪者居然手裡還掌握著有正式船籍的貨輪和人類船員,並且一路潛伏到了這裡,自己多少還是有點好奇的。
而事實證明,一群抱定了必死之心的船員,在一位突然跳幫駕臨的五環靈能者麵前,便連自爆都做不到。在被殺死之前,他們大約是會想著“我何德何能”吧。
當然,真正的意外之喜也是有的,那三名被餘連的靈能震傷昏迷的普通船員中居然有一個人類,後來證實,這家夥便是之前假扮商船船長混過邊境檢查哨的那位。
在餘連參見完了招待觀察團老爺們的宴會,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和記者們笑容可掬地虛以為蛇了幾句,剛剛準備回去休息,便得知那個人類船員已經蘇醒了。
我這段時間還真充實啊!充實得像一個真正的將軍了。餘連如此感慨,便去到了監牢。這個人類掠奪者船員是個大約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人,皮膚黝黑粗糙,樣貌平平無奇但氣質卻很粗野,確實很符合“老船員”的傳統設定。
這時候,這人已經被綁了好幾層束縛設施,餘連甚至隨手在這家夥身上打了一發截手。現在,他就算是想要自殺也做不到了。
這個非常少見的人類掠奪者似乎也並沒有準備自殺的念頭了,反倒是頗有興致地看了看餘連,然後滿臉坦蕩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艾摩克·塔拉蘭,護旗軍上尉。”
他似乎對自己的身份非常自豪。
隻不過,“塔拉蘭”這個姓卻還是讓餘連挑了挑眉毛。
“涅來伯爵的塔拉蘭家族?”居然還是個大貴族的子弟,失敬失敬!
“啊哈,那是祖輩的事情啦!我是在銀心長大的,我當然也是銀心之子。”他雖然渾身都動彈不得,臉色也因為失血過多顯得有些蒼白,但精神卻極為飽滿,飽滿得甚至有了點歇斯底裡的味道。
看樣子發生了很多故事,但和現在的情況沒太多關係,餘連也實在是不感興趣。
“所以,你們現在是自稱護旗軍了?”菲菲捕捉到了更多的信息。
“是啊,既然已經正式建了國,總不能還以海盜自居嗎?”這位自稱的“護旗軍”上尉的精神頭顯得更好了,在自己已經出現了屍體般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狂熱的獰笑:“我們的正式國名是黛鐸蘭帝國!隻有願意為了我們的新帝國,在大可汗旗下戰鬥到死的戰士,才有資格成為護旗軍的成員!我即便身死,但靈魂將會和黛鐸蘭帝國同在。”
“黛鐸蘭……”
“古埃羅語中,為平安樂土的意思。”菲菲低聲道。
“哦,安土國……感覺不燒了都有點對不起這名字了。”餘連恍然大悟。
護旗軍的人類上尉卻依舊滿臉狂熱,彷佛是用儘了自己剩下的力氣擠出了一個陰陽怪氣的笑聲:“這不正是你們要做的嗎?我們的黛鐸蘭帝國會是這個宇宙中所有自由之民的平安樂土!這裡的國民,無論是來自哪一個種族,都是生而平等的!我們不會向暴虐的龍王們卑躬屈膝,也不會被邪惡的薔薇吸血!我們必將戰鬥到底!”
餘連和菲菲對視了一眼,同時歎了口氣。
“他是特意來向我們展示決心的。”菲菲道。
餘連卻聳肩一笑:“上尉,我們還是說點有價值的東西吧。你們的船是從那裡穿過魔鬼迷宮航路和新大陸公路?是不是掌握了給你個詳細的星圖?”
人類掠奪者哈哈一笑:“以您的能力,不是早已經猜到了嗎?”
看得出在,這位是個聰明人,但一個聰明人卻甘願當了死士,掠奪者們此時的鬥誌便可見一斑了。
這時候,塔拉蘭上尉的視線在餘連的領章上掃過隨即又道:“不用問我了,將,將軍,星圖資料隻有船長知道,但是在我們抵達新旅順的時候,就自殺了。就是怕您這樣的強者,用神秘學手段找到線索。”
餘連暗道了一聲果然。就算是立場不同三觀不同,但對這些真狠人,他也總是有幾分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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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來說說有點價值的東西吧。將軍,我們的黛鐸蘭帝國的最終目的,就是反抗帝國和聯盟的暴政,但我們對人類沒有惡意!您隻要看看我就知道了。相比起來,你們地球人不也是為了對抗帝國的暴政才獨立的嗎?我們本來應該是天然的盟友,為何要刀兵相向?將軍,這回收撥亂反正,還不算晚!”
餘連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主人翁精神他還是十分感動的,這大約就是所謂的“新朝氣象”吧。不過,也可以確定的是,這位護旗軍上尉確實是沒什麼價值了。
事後,菲菲對餘連道:“我怎麼覺得我們這次是在扮演反派呢?”
是嗎?我怎麼覺得我反而已經有點習慣了。餘連道:“任何一個政體在出現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充滿了希望和進步色彩的宣言。可這種事情,不在於他們說了什麼,而在於做了什麼。
菲菲橫了餘連一眼:“那麼,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當反派啊!”餘連用理所當然的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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