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走出千戶所的時候,眼神不複之前的迷蒙與真誠,此時冷若寒霜,看一眼就讓人心中發寒。
淩雲凱不知道情況,此時正好進千戶所,與王路打了個照麵,便敷衍的抱拳道:“見過王百戶。”
王路抬頭看去,淡淡地道:“淩總旗?這是找千戶大人有事?”
淩雲凱看到王路眼睛之後,咽了咽口水,垂目看向地麵道:“百戶大人令我來送信,王百戶這是喝酒了?”
淩雲凱嘴角翹起,展現出十足的小人嘴臉,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日不是王百戶休沐的日子吧?而且現在可是當值的時候,要是出點什麼事,王百戶還能不能指揮得了手下?”
王路從千戶所走出的時候,心中早已煩躁不堪,今天倒是用所謂赤誠之心混了過去,但是渾水摸魚不代表他現在就要跟信王為敵。
不說為敵,也彆說信王,一旦陸文昭對他起了疑心,到時候必定有數不儘的麻煩。
陸文昭可能會直接令人乾掉他,不過可能性不大。
當初沈煉是直接與他作對,逼不得已才要殺沈煉的。
更大的可能是,他會被調出漩渦中心。
這固然安全,可卻沒了火中取栗的機會。
最關鍵的是,他第一次露出馬腳,陸文昭可以相信他的那些騙鬼的話,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呢?
陸文昭勢必起疑心。
此時,一個小小的總旗竟然敢在他跟前跳臉,王路那本就不深的養氣功夫終於破功,借著酒意,王路揚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淩雲凱正等著王路向他解釋呢,心中更是得意他拿到了王路的把柄。
此事可大可小,全看他怎麼說。
想到一個百戶,要低聲下氣的跟自己解釋,淩雲凱心中充滿了期待。
百戶又怎麼樣?
淩雲凱心中冷笑,不過是一個被陸文昭莫名其妙照顧的廢物罷了。
論錦衣衛的本職工作,例如栽贓陷害這種事情,淩雲凱從不認為他弱於任何人。
可是耳邊怎麼帶起了一陣風聲?
啪!
火辣辣的疼痛在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的瞬間,遍布那張猥瑣的臉龐。
“王路!”淩雲凱瞬間拔刀,怒目圓睜望向王路。
鏘!鏘!
兩道拔刀聲緊隨其至,不過並非王路,而是千戶所門口的守衛,此時他們的刀刃都指向了淩雲凱。
其中一人道:“這裡是千戶所,何人膽敢撒野?!”
淩雲凱胸脯上下劇烈的起伏,嘴角氣的微微顫抖著說:“是他先打我的你們沒看到嗎!?”
“沒看到,但是我們看到你在千戶所門口拔刀了,你要是再不收手,我們殺了你也無罪。”還是剛才那人眼神平靜的說道。
淩雲凱怒氣衝衝,憤慨的收刀入鞘,盯著王路的眼睛陰狠地道:“王百戶!我記住你了!我會如實向千戶大人彙報你剛才的所作所為!”
“請便吧。”王路淡淡地說完,雙手往後一背,優哉遊哉的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打了淩雲凱一個巴掌之後,王路的心情好了很多,方才在屋裡的憋悶也消散了一些,不過還是很不爽利、。
王路覺得手下辦事粗糙被郭真抓到是挺煩心的,但是除了這件具體的事情,他更多的是有些憋屈。
這八年下來才混了個百戶,還是在陸文昭和郭真都與自己關係不錯的情況下,要是他如今是個千戶或者指揮僉事,至於被灌酒還要演一場戲嗎?
望著王路的背影,淩雲凱嘴角抽了抽,掏出牌子由門人驗了,步入千戶所。
“錦衣衛總旗淩雲凱,奉常百戶之命,拜見千戶大人!”淩雲凱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語氣鏗鏘有力。
然而王路方才那一巴掌的傷害此時正在他臉上顯現出來,一個淡淡的紅印子出現在淩雲凱側臉上。
與他那硬漢形象搭配起來,看著十分滑稽。
“進!”
淩雲凱起身走進屋裡,然而剛一進屋,他就臉色一變,立刻跪身道:“千戶大人,常百戶令我前來傳信,明日中元節坊間的安排已經處置妥當。”
說著,淩雲凱從懷裡掏出冊子。
“嗯,放這兒吧。”陸文昭沉穩的說道。
淩雲凱連忙上前,鼻子微微嗅了嗅,這酒味兒濃鬱甘醇,與王路身上的酒氣如出一轍。
所以,是千戶請那個王八蛋喝酒?
“還有事嗎?”陸文昭見他放了冊子便站在桌邊發愣,眼神一沉,輕聲問道。
“不,屬下告退!”
淩雲凱雖然壞,但是他不蠢。
當初差點被沈煉弄死的時候,他都知道扯虎皮做大旗,這會兒更不可能在確定是陸文昭與王路喝酒之後,還去告王路的狀。
那與找死沒有任何區彆。
淩雲凱心中罵罵咧咧的走了。
片刻後,郭真的身影從屏風後再次出現。
“公公,王路那邊應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他為人耿直,確實像是能做出來這種事情的。”陸文昭望著郭真說道。
郭真冷笑一聲道:“你既然這麼相信他,為什麼還要派人跟著他?枉他還覺得你是好人!”
“我們都是為了天下黎民蒼生,皇上崇信魏閹,使得民不聊生百業荒廢,我們若是不謹慎一些,這天下恐怕要亡在你我之手了。”陸文昭眼神憂慮地說道。
“哼,陸千戶,你看似清醒,但在咱家看來你還不如王路。”
郭真的聲音不男不女,一句話下來往往會破好幾次音,“如他先前所說,我們沒有資格講什麼天下百姓黎民蒼生。”
“那明公有沒有這個資格?”陸文昭反問道:“我們都是為明公辦事,那就等同得到了明公的許可,那麼我有沒有這個資格?”
“哼,咱家總覺得這背後發冷。”郭真扭了扭脖子,踱步走向門口道:“皇上那邊我會盯著,魏忠賢那邊你們不要再拖延了,皇宮之中到處都是他的眼線,我很難做事。”
“放心,我們正在按照計劃行動,除掉魏閹之後,明公便會克繼大統,到時候還要你在宮中配合。”
“這是自然。”郭真說完,揚長而去。
他卻是沒看到,在其身後,陸文昭眼中滿是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