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很快說出了自己的發現“由於麻袋是屬於安寺工業株式會社的,所以我從案發現場開始,一路朝著安寺會社詢問過去,終於有所發現。在愚園路和靜安寺交接的德嘉路那裡,有個租住在二樓的酒鬼,半夜醒了起來喝酒,那時候大約是淩晨兩點。
他從窗戶裡朝外看,有輛轎車停在了路邊,大約是熄火了。轎車上下來兩個人,抬了一口麻袋下來。酒鬼估計又是偷運鴉片或者武器,要麼是青幫在那辦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滅了燈,抹黑喝酒,隻當沒有看到。”
保羅找到這個酒鬼家,詢問情況時候,一看這個酒館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猜測他一定知道一些什麼。
所以他出了一筆錢,在金錢的利誘刺激下,酒鬼很快就說了出來。
有了這條線索就好辦了。
天亮後,大約在7點鐘左右,又來了一輛轎車,拖走了拋錨的轎車,有人和拖車的人認識,是“亦富車行”的司機小陶。
在找到亦富車行的小陶,又出了一筆錢之後,小陶悄悄的告訴了保羅,那輛壞掉的轎車是安寺工業株式會社的。
所有的線索,全部指向了這家日本人的公司!
“老板,安寺公司不對外營業,我沒有辦法進去,所以調查隻能到這裡戛然而止了。”保羅有些遺憾。
夠了,足夠了。
安寺會社已經成為了最大的嫌疑對象。
孟紹原沒有說話,看起來非常的平靜。
而此時此刻的他,心裡卻已經開始盤算,怎麼才能弄清楚最後的真相。
他的眼前,總是出現謝寒雨的影子。
她,在盯著自己。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是沈力打來的。
和青皮阿七估計的一樣,禿子劉賭癮極重,在他常去的賭場很輕鬆的就找到了他。
“立刻就地展開審問,不要帶到這裡來了,一有任何消息立刻彙報。”
孟紹原掛斷了電話“吳助理,派人全麵監視安寺會社,弄清楚全部情況。”
“明白!”
孟紹原大口大口抽著煙。
安寺工業株式會社?
這家公司在公共租界很多年了,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上來看,和幾乎所有的日本在滬公司一樣,也同樣為日特機構提供情報以及資源、掩護。
隻是,他們為什麼會忽然對一個無辜的小女孩下這樣的毒手?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沈力的電話再次打來。
禿子劉絕不是什麼堅貞不屈的家夥,很快就全部招供了。
那是他的一個親戚,叫盧銳駿找的他。
這個盧銳駿,早年在日本留學,回國後當上了翻譯。
他一直都在北方生活,這次一回上海,便托人找到了禿子劉。
盧銳駿是打心眼裡看不起這個禿子劉這個親戚的,這次見麵,也沒過多寒暄,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他知道禿子劉以前是“撈光黨”的,直接問他有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禿子劉貪戀好處,拍著胸脯答應了下來。
盧銳駿還當場給了他一筆定金。
手裡有錢的禿子劉,找了青皮阿七詢問了一下,賭癮難耐,直接帶著錢就進了賭場。
沈力找到他的時候,他的錢正好全部輸的精光。
“讓禿子劉聯係盧銳駿。”孟紹原立刻吩咐道“就說小女孩已經找到了,看能不能把他給騙出來。”
“好的。”
掛斷了沈力的電話,孟紹原把吳靜怡叫了進來“一會你給我家裡打個電話,就說我臨時有任務,這兩天回不去了。”
“好的。”吳靜怡又問了一聲“準備這幾天就抓這個案子了?”
孟紹原默默的點了點頭“我認識那個謝寒雨,很懂事的一個小姑娘,就這麼死了,而且是慘死,我要是不幫她報仇,我晚上會做噩夢的。”
吳靜怡輕輕的歎息一聲“晚上我給你準備幾個好菜,我那還有一瓶好酒。你,辛苦了。”
吳靜怡從來都沒有用這樣的態度和孟紹原說過話。
然後,她又低聲說道“我也見到了那具小女孩的屍體,孟主任,抓到凶手,幫我多打他幾槍。”
“我會的,一定會的。”孟紹原喃喃說道“謝寒雨不會白死的,一定不會白死的。”
……
吳靜怡準備了四道好菜,而且她也沒有回去。
這起案子沒破之前,誰都沒有心思回家。
她陪孟紹原喝了幾杯,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到了晚上九點的時候,辦公室的門推開了。
沈力拎著一個戴眼鏡的家夥走了進來。
“孟主任,這個就是盧銳駿。”
盧銳駿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傷痕,表情卻是疼痛難忍的樣子。
沈力把他按到了椅子上“大腿內側被我割了兩刀。”
孟紹原看了看他“盧銳駿?”
“是我,是我,你們到底是誰,到底想做什麼啊?”盧銳駿一迭聲的哀求著“你們要錢?我給你們錢,我給你們錢。”
“我是軍統的,我叫孟紹原。”
“軍統?”盧銳駿麵色大變“長官,我沒做過什麼壞事,我不是漢奸啊,我幫日本人當翻譯,就是為了糊口啊。”
“你當不當漢奸,現在和我沒有關係。”孟紹原淡淡地說道“告訴我,是誰讓你去找小女孩的?”
盧銳駿立刻就沉默了。
“把他的褲子,扒下來。”
孟紹原一聲令下,盧銳駿的褲子立刻被脫了下來。
兩條大腿內側,各有一道刀傷。
“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
盧銳駿驚恐的叫了起來。
孟紹原拿著筷子和酒瓶起身,來到了他的麵前,俯身,然後,猛的把筷子插到了他的傷口中。
淒厲的慘呼響起。
“傷口需要消毒,不然會發炎的。”孟紹原舉起酒瓶,把瓶子裡的酒緩緩的倒在了傷口上。
“我說,我說!”
盧銳駿殺豬一般的叫了出來“海北和夫,是海北和夫讓我找的。”
海北和夫?
三菱重工副總社長,三菱船業公司,訪華親善代表團的團長海北和夫?
山下由梨愛的殺父仇人海北和夫?
冤家路窄!
孟紹原平靜地說道“說下去,把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盧銳駿疼痛難忍,迫不及待地說道“在滿洲的時候,海北和夫就特彆喜歡十歲左右的小姑娘,他經常會讓部下去找,有的時候我也會幫他去找。這個人是個變態,特彆喜歡虐待這些小姑娘,還鬨出過幾次人命來,可是在滿洲誰敢找日本人的麻煩?”
這次來到上海,海北和夫消停了幾天,很快這種變態的心理又開始出現。對於心理有問題的人來說,這是一種很難忍受的煎熬。
他的部下都是從滿洲帶來的,對上海不熟悉,所以海北和夫就把曾在上海待過的盧銳駿派了出去。
盧銳駿到哪去找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被逼無奈才找到了自己的親戚禿子劉。
“我從禿子劉那裡回來的當天晚上,準備下班的時候,看到他的兩個手下,帶回了一隻麻袋,麻袋裡麵明顯有人在那拚命掙紮,我猜,海北和夫肯定是忍不住了,派他的手下悄悄去綁架了一個。但這事和我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啊。”
孟紹原的腦海裡,已經浮現了一幅畫麵。
日本人發現了單獨一人的謝寒雨,於是綁架了她,在威逼恫嚇之後,給她洗了澡,還換了乾淨的衣服,接著,慘劇就出現了。
孟紹原拚命在腦海裡驅散著這可怕的一幕“海北和夫現在住在安寺工業株式會社?”
“是,是,代表團的其他人住在旅館裡,隻有他和部下住在安寺會社,那裡的社長和他是非常好的朋友。”
盧銳駿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猜測到了孟紹原想要做什麼“長官,您要想抓海北和夫,很難,這個人很謹慎,到了上海,進入了安寺會社,就始終沒有出來過。和外界打交道的事情,全部交給了他的助手去處理,他要接見的人全部都是安寺會社裡。
而且自從他來到之後,安寺會社立刻緊閉大門,所有進入的人都要受到嚴格檢查,裡麵至少有十多個人保護他,還不算安寺會社的人。你們要強闖的話,附近的特務機構很快就能夠增援到的。你想讓我把他騙出來,也完全無法實現。”
孟紹原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他對中國人特彆提防。”盧銳駿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我每天八點準時下班,我跟了他那麼久,他都不允許我住在安寺會社。他對中國人根本就……”
說到這裡,忽然一怔,隨即說道“也不是對每個中國人都不信,他來上海的第一天,就見了一個中國人。”
“誰?”
“這個人我認識,我在滿洲的時候見過他,日本名字叫東保壽樹,那是用來掩護他身份的,他的中國名字叫……叫……對了,他叫廖宇亭!”
廖宇亭?
孟紹原居然再一次聽到了廖宇亭的名字,他不動聲色的問道“想想看,還有什麼沒說的沒有?”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長官。”盧銳駿賭咒發誓說道“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真的就隻是在日本人那裡混口飯吃吃的啊!”